这只幕后的手,注定要为了一个人,在江湖上再度搅动风云。
但在琅泠的刻意保护下,这跟苍耳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第二次醒来的苍耳清醒了不少,也终于想起来之前遗忘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年关将近,可他想送给琅泠的玉,还在那个叫张三华的雕刻师手里呢。
他得去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苍耳:我错了,下次还敢。【乖巧.jpg】
☆、第六十八章密谋与血色(九)
琅泠本来就是个细心体贴的性格,与苍耳在一起之后,更是习惯了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越发地会照顾人了。
苍耳就被他照顾得很好,脸上又渐渐地有了点肉,好吃好喝地养了小半个月,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当然,琅泠是绝不允许的,只要一看到他下地来,就要冷着脸把他赶回床上,甚至直接把人抱回去。后来琅泠见人实在躺不住,才勉强同意他每天在楼里活动半个时辰,由自己陪着。
这也不能怪琅泠把人看得太紧,毕竟苍耳脖子上还留着结痂的血印,右手固定着使不上力,侧腹的伤口尚缠着厚厚的绷带,连一身的内力也去得七七八八八,委实是个需要小心看护着的瓷娃娃。
苍耳本人倒是对自己一身的伤视若无睹,即便琅泠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说他内力暂时动用不了,他也只是愣了愣,就平淡地接受了,反而把琅泠一腔安慰的话都憋回了喉咙里。
不过见苍耳丝毫没有被影响,似乎打算安安心心地养伤的样子,琅泠也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谁知这日晚上外面刮起了风雪,他怕人着凉,刚巴巴地送了件白狐裘去,下个楼再上来的功夫,人竟就连着狐裘一起没了!
琅泠第一反应是松边派动的手,直到他发现书桌上的墨迹。
也许是怕书桌上的卷宗里有什么机要,苍耳没有碰那些纸,只是拿左手手指蘸了墨,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他左手写字很勉强,那墨迹划在木头上又变得断断续续,琅泠费了好大力气,也只能勉勉强强认出一个去和一个取。
他要去取东西?可是蝠牙都给他找回来了,就放在枕头底下,跟他也是说过的,还有什么东西是要他拖着那副孱弱的身躯亲自去取的?
琅泠神色阴沉,不禁怀疑苍耳只是找了个借口溜回蛊魔岭。
可是那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好?只是因为那个人在那儿,就一定要回去吗?
他早吩咐人去找,可眼见着一队队暗卫无功而返,琅泠攥紧拳,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怒火,劲力外放,生生把他手下的桌子震成了粉末。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惜命的家伙!
凭那具一步三喘的身体,他哪里来的勇气往外跑?!
他就这么兀自生了好一阵闷气,慢慢地,怒火消退下去,只剩下海潮一样涌来的无力和落寞。
赤随被找人的大阵仗吵醒,上楼来看看情况的时候,就看见琅泠颓然地坐在一片黑暗里,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空气,眼里不知是朦胧的月色光晕,还是真真实实的水雾。
怎么了这是?赤随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氛围。
明明这俩人最近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莫不是吵架了?
琅泠怔怔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赤随在跟他说话。他没有回答,反而神情恍惚地问:赤随,你说他这种人,是有心的么?还是说,天生的就是铁石心肠?
赤随微微眯起眼,愈发对发生了什么感到好奇:怎么突然这样说?平心而论,那小蝙蝠对你够好了,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你的那种,你既然还这样想?不是我说,这可就没意思了。
面对赤随的质疑,琅泠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把脸埋进双手。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他声音沙哑,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他对我好可是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要是那些好处都建立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我宁愿不要你明白吗?我宁愿不要!我不缺那些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微的哽咽:我为他流尽了泪操碎了心,可他甚至都不愿在这里多留一阵!我整日地担惊受怕,可他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么,有想过他若是我要怎么办么?便是这次,我若是再晚一步再晚一步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声音中的哽咽压下,只剩下满满的疲惫:赤随,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保得住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我要怎么,才能拦得住一个将死亡看做最终归宿的人?
赤随终于知道,原来是那只小蝙蝠又跑了。
难怪琅泠心态这么不稳,这种天气,这种身体状况,那家伙简直跟嫌自己命长一样,上赶着往鬼使的勾魂锁上挂。
你永远救不下一个决意自杀的人。赤随瞥了窗外一眼,不过那家伙顶多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而已,没到那个地步你就这么放任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我累了。琅泠抬起头,轻声说,叫暗卫去找罢。
赤随啧啧几声:你确定?外面风刮得可大,以他那身体状况,再染个风寒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琅泠的手指渐渐收紧,但仍坚持到:不会的,他带了那件狐裘的。
可是他没有内力了。赤随冷静地说,他的体质本就孱弱,没了内力,那就是连普通人都不如,即使带了件狐裘又能如何?
琅泠的手攥得更紧,指甲陷进肉里,有血流出来。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帮他说话?他喃喃道。
帮他说话?你觉得是就是罢。赤随垂了眸,不过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而已。
琅泠的手颤抖了一下。
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看得出来。赤随轻声说,他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会恨死现在的自己的。
我琅泠僵硬地立了半晌,渐渐地泄了气,就像向什么妥协了似的,颓然道,我去找他。
他说着,人已经与赤随擦肩而过,急匆匆地下了楼。
不就是担心吗。赤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搞得那么别扭。
这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听风阁的人眼皮子底下,苍耳还真就溜掉了。
琅泠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平静,越是到后来,越是惶恐不安,生怕他转过哪个巷子,就在角落里发现苍耳已经冻僵了的尸体。
他甚至放开喉咙去喊:苍耳苍耳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找了半夜,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连个值得怀疑一下的对象都没有。
就在那夹着细雪的风里,他茫然地提着灯站在路口,打更人敲了三声的更鼓,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还对他投去诧异的目光,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半夜三更在这里站着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