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呼出一口寒气,猛然想起之前苍耳回了蛊魔岭的推测。他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急匆匆地又赶回听风阁。
因为好友去得太久,已经意识到不对的赤随正在门口等他,见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心下一沉:人呢?没找到?
琅泠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只是疲倦地说:你说得对,我后悔了,若是我能早一步,说不定就能
没那回事儿。赤随打断他的话,来了这么多回,那家伙早对这儿的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你就是再早,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可是他甚至连内力都没有了琅泠喃喃着,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回蛊魔岭了?
赤随沉默片刻:蛊魔岭那边,我去帮你问。你也别太担心,那家伙那么艰难的情况都熬过来了,不会栽在这儿的。
拜托了琅泠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拜托了
赤随当夜就连夜赶去了蛊魔岭,留琅泠一个人枯坐了一夜,毫无睡意。
他指使着暗卫把整个锡阳城都查遍了,可苍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在这偌大的城池里留下一点线索。
唯一一点说不上是安慰还是忧虑的事是,他发现枕头底下那把蝠牙不见了。往好了说,苍耳带上一把神兵利器,至少有了点自保能力;往坏了说,他既然带上这把匕首,说明他要去的地方并不安全,风险性大大提高。
因为这个发现,琅泠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一整晚。在他按捺不住派了所有听风阁的人去找人,甚至连锡阳城底下的乡镇都不放过的时候,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赤随回来了,给他带了一个更糟的消息。
什么?!他没回蛊魔岭?琅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血丝。他喃喃道:他从听风阁走,又没有回蛊魔岭,那他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哪里是他能去的?
化魇对蛊魔岭有绝对的掌控权,他说苍耳没回去,就是没回去,不然即使人躲在山里,他也能给揪出来。赤随的眼底有些青黑。他轻咳了一声:不过还好,我看过苍耳那只命蛊了,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人在哪里。
连化魇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么?琅泠低声说。
命蛊又不能指示方位,只能知道他还活着。赤随叹了口气,不过,活着就是件好事了。
是啊。琅泠喃喃道,活着就是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苍耳:我又跑了【乖巧.jpg】
琅泠:#¥%*%#%#%
天真的苍耳,以为留了字,穿走了保暖的狐裘,琅泠就能放心了
☆、第六十九章密谋与血色(十)
就在琅泠四处找人的时候,苍耳正披着狐裘,艰难地跋涉在一片茫茫的田野中。
秋收早都过去了,此时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和燃烧过后的灰烬,看上去一片荒芜冷寂,毫无生气。
苍耳自以为留了去处,披了狐裘,琅泠就不会在为他心焦,哪知他那信息留得不明不白,又习惯性地带走了蝠牙,反而更惹得琅泠为他担心。再说,即使是讲得清楚了,以他这虚弱的身体状态,琅泠又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苍耳尚不明白这点,或者说,即使受了琅泠这么久的照顾,他的思维里依旧对自己的命不如何重视。至于那些伤啊痛啊的
反正不致命,不是吗。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就是他没了内力,更加觉得寒冷了吧。
苍耳默默紧了紧宽大的狐裘外袍。那狐毛又厚又长,他缩起脖子的时候,整张脸都能埋在那柔软暖和的毛里。
没了内力,他运不起轻功,只好靠双腿一步步走到张三华家里去。这条路在他有轻功的时候不觉得长,如今需要自己走了,方才对距离有了些认识。
他断断续续地走了一整天,从一个黑夜走到另一个黑夜,方才走到张家门口。看着眼前的木门,他轻轻咳了几声,伸手叩响了门扉。
门内很快传来了动静,是个尖锐高亢的女声:来了来了!大晚上的,急着投胎呐?
过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把门开了一道缝,探出头来,狐疑地把苍耳上下打量了个遍:你谁啊?来我们家干嘛的?
苍耳吹了一天冷风,身子骨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他咳喘了几下,慢声说:我找张三华。
找当家的?女人又打量了他一遍,目光落到他身上披着的狐裘上,是玉的事?
是的。苍耳的声音里透出些许虚弱,我找他雕了一块墨玉。
你等等。女人说完,便把门关上了。她一路小跑着回了院子,把张三华从床上摇起来:当家的!当家的!门外来了个披着狐裘的病弱公子,说是来找你取玉的,你晓不晓得?啊呀,你什么时候接了那等神仙人物的玉,我怎么不知道?
张三华雕了一整天的玉,正在床上鼾声如雷,突然就被自家婆娘摇醒了,当即不耐烦道:吵什么吵,我接的活,哪个没告诉你?!
呸!这个你就没告诉我!他婆娘不满道,那公子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纯白的啊,那得值多少钱?你老实说,收人家工费了吗?
啥呀,收了工费的都给人领走了。张三华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既然他这个时候来领,应该是没付罢?
他婆娘的眼里立刻发出精光,立即算计了起来:没收好啊,那公子应该是不差钱的,这样,回头你跟他念叨念叨雕玉的辛苦,多跟他要一点,他应该不会介意罢?
哎呦,是个好法子!听到钱,张三华瞬间精神起来了,摸着黑披衣服下床,他说没说是哪块玉来着?
他说是墨玉来着。他婆娘顿了顿,旋即疑惑道,不对啊当家的,我怎么记得咱家里的墨玉只剩下一块了?
啊,一块,是只有一块了,是张三华嘟囔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紧接着冷汗直冒,是是那个鬼蝠要我雕的玉
他与他婆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同时意识到什么。
他婆娘讷讷说:不、不是吧,那看着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啊?
张三华跳起脚来,大骂道:你、你是不是还把人家关在门外头了?头发长见识短!臭婆娘,今晚咱俩要是把命都交代在这儿,那就都是你的错!
他一边骂着,一边急匆匆地冲出去了,连鞋只穿了一只,还是反着穿的都顾不上。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一开门,正与听见声响看过来的苍耳对上视线。月色下,苍耳眼底的梅色异纹泛出淡淡的光亮,妖异得不似常人,更像只传说中的山精鬼魅。
张三华腿一软,扑通一下就给跪下了,牙关磕得咯咯作响:妖、妖怪啊!
苍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无意识地把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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