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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对,试探着问:你也是从家里不辞而别?

王公子点了点头,脑筋却又突然灵光了,反问道:你说也是何意?难不成你是偷着跑的?说完,搓着手,不住地念叨,原来如此

吴邪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有苦衷的。

王公子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叨叨了一会儿,又问:可是连张兄也不知情?怪不得他从京城回来,脾气就差得很说着看了看吴邪,又是一笑,原来是在你这里触了霉头。

见吴邪不答,他又上下扫了他几眼,才道:你何故连他也不说?你俩不是好得很?说完又是一笑。

吴邪无法,只得将离家原委照实说了一遍,王公子听完,却又不言语了。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王公子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自小便读书不多,圣人之书也未读过几本,唯独一本《庄子》,也因为写得奇幻怪诞,才多看过几遍。《逍遥游》上讲,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这种人,世间可能寻得?定是圣人的玩笑话。后来我结识了张兄,才知道世上原是有这种人的,是我未遇到罢了。

吴邪看着他,只是不语。

人若是真的无欲无求,合着就该归隐山林出世去了。但张兄到底不是隐士,他偏要求他求不到的,如此,真如庄子所说犹有未树了。

吴邪清清楚楚他的意思,然而正因为懂,才更无法开口。

王公子又道:且不说我,你也是读书人,正如朱子说,孝悌忠信,皆是天理。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你自小学的都是那些存天理,去人欲的狗屁东西。

吴邪本低头静静听着,谁想到他竟说出如此的混账话,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王公子。

要我说来,天理本应是良知,良知便是知善知恶的心。除却人心,不见天理。人心真诚恻怛地求生,那生便是天理。若求爱,那爱便是天理。那一番求生求爱的心,自然明觉,便是良知。若真的弃掉良知,你说的天理难道不是个笑话?

见吴邪无法做答,王公子不禁有些得意,接着说道:所谓忠孝悌信,不过是人心真性情的流露,只因为人心就是如此,所以特意造了那些好词,其实只是因为人的心是好的,是良知的。四书五经不过说的是这心体。若没有领悟,单读那些四书五经,终究不得其法。

吴邪道:那照你说,我应如何得法?

你读了这些书,如今却要问我?王公子拍了拍肚子,见他神色恳切,便不好再逗趣,正正经经地答道,正因良知是心之本体,所以你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妇孺入井自然生恻隐之心。这本就是一派天然。如今你与小哥王公子顿了顿,仔细看了看吴邪的神色,又道,你也不必瞒我,我也不是眼盲,只是这求爱之心,本就同孝悌人伦一般无二,何故你因孝废爱,厚此薄彼。如今你且说说,你可对得起自己的心,又可对得起他的心?

吴邪静静听完,感慨良多,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正沉默间,只听楼下突然一阵嘈杂,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楼上众人皆面面相觑,只见店小二飞奔上楼,一面高喊:大事不妙

王公子坐得近,又仗着人高马大,站起来一把掳住店小二的衣领,厉声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那人抖得筛糠一般,话也不会说了,缩着脖子指了指窗外。

吴邪这才看到,北方的天空已经红了一片。只听那店小二哆哆嗦嗦地道:那顺天王打进城里来了

那顺天王,可不正是刘汝国。王公子一听,嘿了一声松开了手,便要起身。吴邪深知他的性子,也慌忙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拉住了他。

你听我说,吴邪着急道,自从入秋以来,官兵便在围剿刘汝国,一直未能成事,如今反被破了城池。此事非同儿戏,你莫要冲动。

王公子自小生在富贵乡,心中却一直有个英雄梦。唐传奇话本看了不少,便是那水浒,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此刻站在茶馆二楼,看着乱做一团的街市,已经开始想象如何持剑扶危主,事了拂衣去了。但见楼下飞驰而过一队人马,马背上的人个个明火执仗,而系在马尾在地上拖拽翻滚的,赫然是一个个人头。

王公子看到人头,先是一惊,接着便听到街上到处有人大喊县太爷被人杀了,王公子这才觉得心惊肉跳。此时,已经有一队人,行至茶馆楼下,打扮皆很怪异,武器也各有不同,甚至还有持着镰刀锄头的,一并抬头往上看。

王公子一个激灵,将头缩了回来,刚一转身便看见吴邪向他冲来,上手便解他的外袍。王公子尚不明所以,正欲遮挡,吴邪低声吼了一句想活命就快脱!他才反应过来,又除尽了身上的饰物,和衣服包在一起便从后窗扔了下去。吴邪还嫌他里衣太白,又让他在地上滚了几滚。

饶是如此,那一身的肉是如何也藏不住的。果真义军上楼以后,环视了众人一圈,唯独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黑脸大汉,腰里别着把斧头,虽是那做木工的小斧,仍是一脸杀气。指着王公子问:这个人又是哪里的?为何如此大饥之年,偏生得如此胖!定是官绅家的公子!给我捆了!

周围人一拥而上。王公子此时的匪劲却也出来了,抡圆了膀子左支右挡了几下,一梗脖,嘴里嚷道:老子分明是他还未说完,只见吴邪一步挡在他身前,道:他分明是得了消渴症,才会如此胖!

周围人皆是一愣,有人问:那你又是何人?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穷苦百姓!

吴邪却不慌不忙道:我本就是穷书生,日日在这茶馆楼下摆摊鬻字,若是不信他四处看了看。掌柜的和店小二躲在楼梯口,大气不敢出,见吴邪看他们,眼睛一闭,胡乱点了点头。

事后,王公子也问过吴邪,如何就能肯定那掌柜的会帮忙。

吴邪笑了笑,道:总归是生意人,不愿意看我们的血脏了他的地方罢了。

王公子听罢,只觉得后脖梗一凉。这才晓得后怕。

第二十八章

那一晚,两人在茶馆的茶房躲过一夜,第二日便寻机出城。自从刘汝国因抗粮起事,家中妻女皆被株连下狱,因此对官府恨之入骨。十月底在长溪山上同投奔义民歃血为盟,誓要顺天安民,铲富济贫,自封顺天王。不出一个月,便攻下数座城池,开仓放粮,以接济贫苦百姓。这时又有传闻官兵马上要来围剿,城里城外乱成一团,两人衣衫不整地混在出城的人群中。王公子因饿了一夜,也没了精神,此刻倒真像是得了消渴症。

却仍是闲不住嘴,在吴邪耳边念叨:如今你我皆是赤贫,那顺天王怎也不来接济一二?看昨日那黑脸汉子,腰中别的斧子,倒像是个木匠。你在此处逗留许久,果真是鬻字为生?唉,真真可惜了我那钱袋,上面的花样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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