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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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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选择了沉默,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见他不说话,柯明远就带着人继续往上走,周游几步赶上想制止,又不敢对柯明远出手,于是选择了拉住年莫。

年莫被他一拽,背上的肌肉像被人割了一刀,一时没忍住叫出声。

周游没料到自己随手一拉,居然换来这么大的反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柯明远见年莫的脸色变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生病了?”

“没事,我……”年莫想掩饰,可这次就骗不过去了。

柯明远责备地看了周游一眼,然后对年莫说:“我画室有沙发,你去那儿歇会儿。”

画室在文石的摄影棚隔壁。

周游心里没底,以为自己把人伤着了,忐忑地跟进来。文石听到动静,也从摄影棚里过来看情况。

年莫侧躺在沙发蜷缩着身子,背上疼得厉害,他只能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出声。柯明远在沙发边蹲下问:“撞到哪儿了?”

年莫眼见瞒不住,只好说:“……背。”

“让我看看。”柯明远说着就要帮他脱衣服。

周游也赶紧围了过来,年莫眼见两人都盯着自己,觉得这场面有点过了,于是说:“没事,等下就好了。”

他原意是不想麻烦别人,谁知柯明远会错意,挥手把周游往外面赶:“你回避一下。”

……我不是害羞。年莫这么想着,已经懒得去解释。

背上那一下撞得狠,但好在没伤到骨头,柯明远见他没有大碍,就出去抱了几罐啤酒回来。他把多余的放在地上,手里拿了一罐往他背后伸去。啤酒是冰的,碰到皮肤的瞬间,年莫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房间里的沉默始终在蔓延着,正当年莫寻思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时,柯明远忽然开口了。他或许从来不用考虑怎么把话说得婉转,一上来就把天窗给打开了。

他说:“周游今天说漏了嘴,我想跟你求证一下。”

年莫隐约觉得不妙,好像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马上就要被人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僵硬地弯着背脊问:“什么?”

冰冷的触感依然在背上来回地滚动,柯明远的声音在身后听起来,也染上了同样的温度,他问:“他说柳鹏池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长得像我。这件事,是真的吗?”

☆、第7章

柯明远知道自己讨人喜欢,这个认知从他小学收到第一封情书起,就从来没有被推翻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分手七年之后,柳鹏池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做出了找替身这么可笑的事。

他怀疑自己这七年在国外大农村待久了,有点适应不了城里人的玩法。周游对他“城会玩”的说法不屑一顾,硬着头皮跟他分析,柳鹏池会做出这种荒唐事,实在是用情至深的有力证据,堪称情圣界的标兵模范。

偏偏周游还在他的追问之下,把工作室改造设计的事也坦白了。柯明远一听快给气笑了,早知柳鹏池是借帮忙的名义重新制造机会来接近他,那他打死都不会同意由柳鹏池来接下这笔单子。他心里不痛快,连带着少爷脾气上来了,寻思着干脆把设计师换掉,重新找人来做。

周游当然不会同意,抛开私下的交情不谈,n27过两个月要做一次摄影展,工期是绝对不能再耽误了。柯明远迫于现实只能退步,但同时表态装修方面的事他不会再出面,换言之就是进一步减少和柳鹏池的接触。

对他的做法,周游很不赞同,他搞不懂柯明远为何抵触到这个地步。两人说了半天鸡同鸭讲,最后不欢而散。柯明远都打算直接打道回府了,想不到在艺术园里遇到了年莫,就想干脆直接问个清楚好了。

毕竟比起柳情圣的痴心不悔,更让柯明远觉得微妙的,还是年莫居然能接受。他之前模模糊糊能感觉到,年莫对自己的态度有点疏离,相比之下连文石都稍显不如,如今才知道原来中间还夹杂了这些盘根错节的缘由在里面,顿时有点……不爽。

年莫突然被柯明远直击重点,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等到做完了冰敷重新穿好衣服,才好不容易开口说:“对不起。”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除非不要脸到了极点,否则当山寨遇上正版,应该都无法保持理直气壮。

谁知柯明远轻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啤酒罐拉开喝了一口说:“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虽然我被迫和你们演了一出三角恋,但说到底这只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只是觉得奇怪,”他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身侧的青年始终沉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是说,一味迎合别人不是好事,到了最后恐怕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年莫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在他听来,这不仅是在劝他,更像是,柯明远自己的总结。

对于这两人感情的细节,年莫从不曾知晓。柳鹏池自然也不会提。他也曾经想过,既然感情那么深,为何结局却是这样。

他犹豫了很久,话在嘴边徘徊了好几次才终于问道:“你和他,为什么分手?”

柯明远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让年莫意识到,这个人也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无忧无虑。

柯明远出生时未足月,生下来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抢救了回来。

他幼年时体质弱,稍一变天就能大病一场。全家上上下下,为他操碎了心。直到柯明远上了小学,身体变好了,衣食住行也样样有专人负责,随时留心唯恐有半点闪失。

这样的日子,他从出生就开始过,也没什么习不习惯的说法。只是随着年龄渐长,课余时与同学聊天,觉得自己的生活跟他们比起来,好像缺了点什么。等到他再大一点,终于明白过来,少的是随兴自在的滋味。那时他已经上了初中,出入仍由司机接送,连快餐店和电影院都没和同学一起去过。

于是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摆出小大人的架势,跟家里争取来了一份同龄人该有的自由。

高中开学后,他第一次独自坐着地铁去了学校。

明明是相同的城市,却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新鲜感。他从前总是在窗里看别人,现在终于能够自己打开门,融入到真实而热闹的生活里。

柳鹏池就是在那时,遇到了好像刚从鸟笼中放出来的柯明远。

那时候柳鹏池的性向还没确定。他刚上高三,决定了将来报考美大。于是每周都会抽出几个下午,去美术教室里练画。

有天老师带了几个刚加入美术部的高一新生进来。

柳鹏池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柯明远,纸上的线条突然就断了。他想还有什么可画,台上那个漂亮少年,自己就像是画出来的。

那时候柯明远的性格也还没固定。他发现世界上有太多需要他去重新发现的事物,却又对新奇的一切带着本能的怕生,凡事总是要观察一会儿,才会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

他的内心既好奇,又羞涩。如同他的人一样,夺目却很温和。

柳鹏池开始习惯于把画板放在柯明远旁边,看他对自己露出微微的一笑。要和柯明远走近,不是难事。柳鹏池自己家境也不错,虽然赶不上柯家,但两人在某些方面也算有共同点。柯明远慢慢地跟柳鹏池接触,从他那儿接触到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放学后在街边小摊买一碗麻辣烫,又或者在下雨天用校服遮住头顶,踩着一路水花跑到屋檐下。这些对别人来说司空见惯的小事,都能让柯明远感到由衷的快乐,使他表现出年龄不符的天真。

在柳鹏池眼里,柯明远很明显就是那种好家庭出身的,单纯又乖巧的少年。他开始思考,想把这样的柯明远占为己有。于是本来没什么好耐性的他,这次终于沉住气,花了半年时间,终于让柯明远学会了什么叫恋爱。

这在柯明远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生活里,是最叛逆的体验,可是他却并不感到抗拒。柳鹏池跟家族中那些刻板的成年男性不同,他和初次打开的精彩世界一起出现,是新生活里最醒目的代表,对那时的柯明远来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喜欢和柳鹏池在一起,于是就和他接吻,并为此感到快乐。

可柳鹏池却忽略了关键的一点。

他只不过是这花花世界的其中一个组成,虽然非常重要,但他并不是柯明远的全部。

等到柳鹏池进了大学后不久,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柯明远变了。他不知在哪儿认识了些乱七八糟的人,周末总跑去看地下剧团的话剧,半夜和人溜到废弃工厂画涂鸦,甚至有次他俩逛街时,柯明远还进了家乐器店,和一个扎着脏辫满胳膊纹身的中年男人聊得格外痛快。

为此柳鹏池没有少和柯明远起争执,他依然把他当作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他从没意识到,柯明远的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他的内心也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么贫乏。

起初柯明远还能退让,委曲求全做个符合柳鹏池要求的人,可当这种干涉延伸到连言行举止都不放过时,柯明远开始察觉,这种生活,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柳鹏池在不知不觉地,将他变回那个没有自我,只是一味听从别人安排,被保护得简直无知的自己。

可即使这样,柳鹏池有一天还是突然对他说,“明远,我觉得你变了。”

柯明远那天想了很久,他想自己或许是变了,但又可能根本没变。他被人按住了翅膀,所以才连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都想不出来。

他想发掘出内心的自己,但柳鹏池不让。

柯明远高中快毕业时,开始打算去国外读书,一直念完硕士再回国,但又顾虑到柳鹏池,就有点拿不定主意。

“虽然舍不得,但是你想去就去吧,”柳鹏池听完他的想法,表示出自己的理解,“我呢,就在国内多累积点人脉,周游你知道吧,他学艺术管理的,等你回来后,联手炒一炒,你就能红起来了。”

“什么意思?”柯明远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柳鹏池笑话他:“你看你又不懂了吧。现在画画的人多了去了,不出名谁搭理你啊。”

“……可这跟我出国有什么关系?”柯明远越听越糊涂。他当然知道如今这社会,早就不是闷头画画就能获得回报的年代了,商业运转什么的,总是少不了的。

柳鹏池看他一眼:“你想去读的学校,不是名气很大吗?以后说出去,那也是资本啊。”

柯明远听出了名头,摇头否定道:“我是有喜欢的画家在那儿当教授,打算以后读研时也多跟他学点东西。而且那边的文化氛围我也喜欢,要是能跟那些有才华的人多交流就好了。”

“跟教授多接触是对的。不过你可别出了国,又开始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混一块儿啊……”柳鹏池话没说完,柯明远觉得跟他讨论不下去了。

他想柳鹏池说的话其实没错,都是为了他在考虑。可为什么柳鹏池总是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他想看的更广阔的世界,但柳鹏池一直在说,不行,不可以,那不像你。

或许,柳鹏池喜欢的,只是一开始那个懵懂的少年。即使柯明远停下脚步,努力去贴近当初的自己,却也仍旧回不到过去。

柯明远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有崩溃的一天。

不久之后,他向柳鹏池提出了分手。在对方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明明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为什么柳鹏池却看不到?

柯明远喝完了手中的啤酒,抬眼看到年莫,想了想说:“简单来说。他喜欢的是过去的我,但我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过去。他不肯跟上来,那么就只好分开了。”

年莫哑言失笑,两年来的挣扎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不解地问:“那他一直惦记的,到底是哪个你?”

“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柯明远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年莫任由柯明远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鸟窝,也没有去阻止。

等从文石那儿取了照片,年莫和柯明远一起出了画廊。

“你要是喜欢这儿,以后可以常来玩儿。不用顾忌我。”柯明远边走边说。

“哦,其实我……”年莫不知怎么形容,他以前也想过,万一哪天柯明远出现了,自己得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可想再多,也比不过现实来得真实。

虽然一开始是柯明远主动跟他接触,但是他却能感觉得到,自己并不讨厌他。他回忆着从柯明远那儿听来的过去,尽管许多细节仍然不从得知,但仅仅是这些话里,他就更了解了柯明远一些。不是柳鹏池所描述的,而是真实的柯明远。

被家人宠爱着长大,能自由地追求梦想的柯明远。

年莫闭上眼想了想,那句没说完的话,或许应该是……

其实,我很羡慕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要评论。

☆、第8章

柳鹏池在房间里抽烟,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下午年莫出去后没多久,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该打个电话道歉,好歹这也算是动手打人了,有点过分。

电话拨通后,他听到年莫的手机铃声从玄关那边传来。顺着声音找出去,才发现手机躺在地上,应该是他摔倒的时候,从衣兜里掉出来了。

柳鹏池在家等着,直到傍晚年莫才回来。他出去了一趟,就好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一样,知道手机掉了还笑说:“还好掉的不是钱包,不然就惨了。”

柳鹏池关心他有没有受伤,他也只说没事。

他说没事,就仿佛真没事了。正常到显得柳鹏池之前几小时的担心,都是白费了。

晚饭是年莫做的家常菜。柳鹏池过年期间山珍海味吃多了,今晚这顿反而吃得特别舒服。

吃完饭,年莫说要去洗澡,他也就跟进了卧室。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他跟年莫相处这一年多,对这人的性格算是拿捏透了。年莫这个人脾气虽好,但偶尔也会生生气,但稍微哄一哄,就能搞定了。他原想这次有点严重,恐怕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哄好,却不料似乎根本没这个必要。

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反常。

耳边传来开门声,柳鹏池抬头去看。

年轻而柔韧的身体被裹在浴袍里,只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腿。半湿的头发贴在脖子边上,不时有水顺着滴到锁骨上。

年莫见柳鹏池一直盯着自己,就笑了笑问:“怎么了?”

柳鹏池掐灭了烟头:“还是给我看看吧,”说着站起身走过去,他比年莫高出大半个头,贴得近了就像把人困在狭窄的空间里,“总感觉撞得不轻。”

年莫也没反抗,顺从地让柳鹏池把他浴袍拉开了点。

背上一片乌青的瘀伤看得柳鹏池倒抽口气:“撞成这样怎么还说没事,我去拿药来给你擦。”

等他拿完药回来,年莫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注意到床垫往下陷了一下,知道是柳鹏池坐下来了,年莫忽然毫无预兆地问道:“柳哥,如果哪一天柯明远来找你和好,我是不是就要被甩啦?”

他的问题虽然尖锐,但语气中却隐约带着笑意,仿佛自己早就猜到了答案,这不过是个明知故问。

他这一问,柳鹏池悬着的心反而落下来了。

“别瞎想,没有的事,”柳鹏池把药在手心打散,抹到年莫的背上,“今天你走了之后,我也想了很久。觉得这一年多,确实对不起你。”

年莫没吱声,柳鹏池只好继续说:“我就是……太念旧了,他跟我好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几岁,什么都不懂,算是我把他给掰弯的,所以总想着,算我亏欠他。可我现在想通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把手搭在年莫肩上,感受到手掌下的皮肤细腻而光滑。下午周游来过电话,让他知道柯明远的态度非常明确,这会儿再缠上去,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再想,退而求其次,年莫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柳鹏池这么想着,仍然没听到年莫的回应,暗想是不是还要再多承诺点什么。结果年莫却倏地开口了:“你骗我。”

柳鹏池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哪怕说有那么想过也好啊。”年莫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听起来闷闷的,“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知道那边没希望了?”

“不是,我……”柳鹏池意识到失策了,年莫今天的想法他真是捉摸不透。

“不管是你,还是柯明远,你们好像都有很多选择,要这个,或者要那个。但我从小就没有,”年莫轻声说道,“所以我一旦有了什么,就舍不得放手。我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你,觉得你对我好,就想一直跟你好,哪怕很多时候不开心,也还是想着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不仅是你在酒吧救我的时候,还有后来有天晚上,你叫我上车的时候。”

年莫很少说这种话,柳鹏池愣神听着,想起确实有过这么一件事。

那时候柳鹏池把年莫安排在公司里,时不时去后勤部饱饱眼福,拿不定主意要把这人怎么办。脸虽然像,但性格却差太多,说到底,他毕竟不是柯明远。

结果有天晚上,他开着车等灯红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年莫手里提着堆东西,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他没撑伞,人行的绿灯亮了,他也还是在原地傻站着。

柳鹏池见他样子不对劲,于是在前面没多远的地方靠边停好车,返回来找人。

年莫还是站在那里,直到柳鹏池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他:“老板。”

那时候年莫还管他叫老板,跟公司里其他同事一样。

“你在这儿干嘛呢?都下雨了还淋着,”柳鹏池说着,眼睛往他手上瞥了一眼,一盒保健品,还有一个果篮,水果被砸烂了不少,他以为年莫摔了一跤,可看起来又不像,“怎么了这是?”

“哦,想事情想入神了,”年莫勉强挤出个笑脸,“那老板我先走了。”

柳鹏池看他提着那堆破烂一样的东西走了几步,突然上去把人拦住了:“我开了车,送你一段吧。”

年莫摇头拒绝:“真的不用了。”说着说着头就往旁边偏,柳鹏池歪头去看,他索性转过了身。

柳鹏池一个大跨步又绕到他面前,这边正好是路灯下,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年莫眼睛原来是在哭:“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

他一问,年莫眼泪掉得更厉害,肩膀一抽一抽的:“没事,我,我先走了,老板再、再见。”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会儿哭起来,倒更显得可怜。

柳鹏池难得动了同情心,低声安慰道:“别哭了啊,也别叫老板了。你就当我是你哥,跟哥说说,怎么了?”

他在雨里劝了半天,总算把年莫劝到了车上。一再追问之下,年莫才边哭边说,话说得断断续续,柳鹏池听懂个大概。

原来那天年莫离开家后,第一次去看外婆,专程到商场里买了水果和保健品,再把自己节约下来的钱带在身上,想到时候都拿出来让外婆高兴高兴。结果没想到连家门都没进得去,连人带东西被堵在门外,原本包得漂漂亮亮的果篮,也被扔在楼梯上。

“外婆不喜欢你啊?”柳鹏池问他。

“嗯,”年莫抽了抽鼻子,“高中毕了业,她就不让我住家里了。”

“你爸妈呢?”

年莫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回答:“我只有外婆。”

柳鹏池斜眼看了一下。年莫年纪小长得好,加上做事勤快嘴又甜,把周围同事都哄得格外高兴,在办公室里算得上是个吉祥物。

可是有好几次,柳鹏池无意中撞到过独自一人待着的年莫。那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平日里恰到好处的开朗,他眼神幽邃地望着远方,整个人笼罩在阴郁的影子里。但只要周围有别的动静,年莫就会骤然变脸,笑得眼睛弯弯的,仿佛他始终是个成天只知道傻乐的单纯少年。

不过即便如此,柳鹏池也没想到他家里是这么个情况:“那她不喜欢你,你就别管她了啊,自己过日子不就行了。”

“……可,可是,是外婆把我养大的,”年莫皱着眉头,眼睛红红的,“我要报答她,而且,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柳鹏池听得想笑,他没料到这年头还有这么一根筋的小孩儿,又觉得有点可爱。于是他看了眼年莫怀里抱着的东西说:“没事啊,外婆以后会懂你的孝心的,”然后空出一只手,从袋子里掏出个梨,在身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冲年莫说,“这梨这么甜,她没吃到太可惜了。”

他随便一讲,居然让年莫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唉,怎么又哭了,”柳鹏池有点头大,干脆把车停下,侧身伸开双手,“来,让哥抱抱,要哭就哭个痛快。”

年莫迟疑了几秒,最后当真在他怀里哭了好半天。等情绪稳定了,他拼命用袖子擦掉眼泪说:“柳哥,你人真好。”

领了张好人卡的柳鹏池欲盖弥彰地笑了笑,琢磨着把这个人养在身边应该也不错。

从头到尾,他都想得简单。他也不知道更多的情况。

年莫他妈叫年曼如,大学时未婚生子最后闹到退学,过了几年又跟别的男人私奔,临走前把年老太太手里的钱全都骗光了,这些事闹得邻里皆知。年莫从小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回了家又要看外婆的脸色,一直盼望的,就是有个人能好好听他说话,然后安慰安慰他。

对年莫来说,柳鹏池那点随手施舍的好意,已经足够难得。

“我可能就是那时候,对你有了好感。加上后来……虽然现在知道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别人,但你经常陪着我,我就喜欢上你了。”年莫坐起身把浴袍穿好,“我本来想,不是最特别的那个也没关系。我本来一直这么想的。”

柳鹏池听他说着,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于是就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年莫。他抱得很紧,能感到怀里的人全身都在颤抖。

他知道年莫喜欢被人抱着,睡觉的时候,也爱像只猫一样粘过来。

但这次年莫却推开了他:“你不知道吧?那个拥抱,是我记事起第一次跟人发生这么亲密的接触,”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可能从小缺爱,长大了就特别渴望这些。”

“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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