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时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莫名其妙地被人挟持过了。每当夜深人静,睡梦中听见有个诡异的声音呼喊我,感到自己心旌神摇,快要陷入迷乱之中的时候,我就念咒,静心。有两次,我还尝试使用据说可以杀鬼伤鬼的金刚指,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乱指一气,第二天醒来,竟然在窗台上发现了几丝黑得发亮的痕迹,摸起来黏糊糊的,极像是人的血迹,闻起来腥臭扑鼻,充满了**之气。
我想起师傅马不死和小娘都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正常的人,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隐藏在我们周围,只有玲玲这样阴气极重的人或者拥有天眼通的人,才能看见。而我因为阳气太重,几乎不可能练成天眼通。也就是说,我永远处在敌暗我明的境地之下,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招来横祸。
为此我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也没有发生什么离奇惊险的事情,这种担心也就被我抛到脑后了。
和我同班,有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女同学,披着一头黝黑发亮的长发,走起路来娉娉婷婷,煞是好看。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目光总忍不住往她身上瞟。有一天,鼓起勇气,给她塞了张小纸条,就飞也似的逃了。纸条上只写了八个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去学堂上学,那女同学一看见我,就羞得满脸通红,连正眼都不敢瞧我一眼。我也不敢正眼看她,只敢偷偷摸摸地看。我和她就这样躲躲闪闪地一起同学了差不多两年,那女同学终于鼓起勇气,给我回了一张小纸条“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张纸条让我狂喜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本枯燥乏味的日子,一下子过得有滋有味了起来。我和那女同学渐走渐近,引来了不少风言风语。可我不怕,不在乎,只要和她在一起,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有一天,邓大爷专门叫人把我找过去,板着脸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说什么我已和玲玲有了婚约,要检点自己的行为云云。我讨厌他的说教,偏不听他的,反而和那女同学来往更密切了。
这样让我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忽然有一天,那个女同学举家不见了踪影。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打听她的消息。但是没人知道。我遍寻不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没过几天,竟然得了热病。持续不断的高烧令我昏昏沉沉,分不清东西南北。病中似乎做了好多梦,有的是甜甜美美的好梦,有的却是阴森恐怖的恶梦。
好不容易,我清醒过来,一照镜子,整个人竟然瘦了一圈儿,眼窝子都深深陷了下去。
师傅马不死的眼睛下面吊着两个好大的眼袋,神情憔悴,原本紧绷绷的脸上,显露出几道刀刻般的痕迹,仿佛一夜之间,他就呈现出了老态。
马不死见我终于醒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道:“痴儿。痴儿。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哟?邓大爷不会让你和其他女娃儿有染的。我晓得你长大了,开始想女人了。你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大好了,我带你去。话说回来,这个倒也对你有好处。”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干啥,有啥好处,也没心思问,心里还想念着那个女同学。我仔细琢磨师傅的话,觉得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油铺子的女同学家,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全家失踪。除非,就像马不死说的那样,是玲玲的爹邓大爷在暗中作梗。
我恨死了邓大爷,就连好几年不见的玲玲也一并恨了起来,几次想要不顾一切逃走,远远离开绵竹县,但一想到不知去哪里找小娘,就只能忍住冲动,老老实实跟着师傅过日子。
我觉得自己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心里总是不停闪过那个女同学的音容笑貌。这让我生不如死。
有一天,师傅马不死让我喝了人生第一次酒。那酒辛辣刺鼻,我没喝几口,就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恍惚间,我觉得自己被马不死扛了起来,一路摇摇晃晃,到了一个点着很多红灯笼的,充斥着浓烈的脂粉香的地方。好多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围在我身边吃吃地笑,叽叽喳喳地说话。我猛然感到了一股发自心底深处的冲动。晕晕乎乎的脑袋令我无法清醒地记事,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被一个身段丰韵的女人拉上了床,殷勤地为我褪尽了衣衫。我顿时变成了狂野的野兽,本能地摆动着,吼叫着,尽情发泄自己憋在心中的不痛快。
次日早上醒来,我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似乎前夜的种种,不过是一场离奇的梦。可是我能体会到浑身上下有种十分舒畅的感觉,甚至还能闻到残留在我身上的甜腻的脂粉香味儿。
我不好意思问师傅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这样的离奇经历,又经过了几次。我的酒量渐长,已经知道那不是在做梦。师傅马不死每隔几个月,就会把我灌醉,偷偷摸摸带我去窑子里面。
有一次我趁着酒意,大胆问道:“师傅。你把我灌醉,带到窑子里来,这是教我不学好呀。”马不死翻起精光爆射的双眼,拍了我一巴掌,怒道:“好心没好报。你娃长得越大,纯阳之气就越旺盛,没有玲玲那样的纯阴之体在你身边调和阴阳,很容易就会被鬼妖之类的邪物发现和盯上。我可没有你小娘那一身本事,要是你娃再遇上点利害的角色,老子可就护不住你了。既然你为了个连手都没碰过的女娃能那样发傻,为啥我不能带你来这里?告诉你,你娃和窑姐儿合体之后,可以暂时宣泄掉你身上一部分阳气,就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出你是纯阳体质。嗨!瓜娃。女人其实就那么大一回事,花了钱,买个爽,两不相欠。谁像你这个没出息的,想个女人想得要死要活的?”
他哪知我其实是摸过那个女同学的手的,甚至还拥抱过,隔着衣服碰过她那饱满鼓胀的胸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美好的,高尚的,绝不像他现在说的这样不堪。他这番话,简直就是对我纯洁感情的一种侮辱。我既恨他,又忍不住时不时地回想琢磨他说的话。无论如何,现实情况却是,我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淡忘那个女同学,当初那些激动的瞬间和热烈的爱意,似乎都是好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前发生过的事了,可事实上,才不过隔了一两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