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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荒郊野外苟且生存 柳暗花明遂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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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天空一片灰蒙蒙,风很大,呼啸着、呜咽着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席卷了整个金丝雀镇。风越刮越紧,也越刮越急,肆意地从地面卷起雪花,抛向四周洒开如同天女散花般,一片接着一片飘落在骚狐狸与平安的身上,寒风吹得她与平安簌簌发抖,无情的雪花像针扎一般剌痛了脸上的皮肤。

骚狐狸将身上的夹袄脱下来,穿在平安单薄的身上。冷飕飕的风更是往她身上直钻,她佝偻着身子,紧紧攥着平安的小手,借以微弱的体温传递给平安丝丝温暖,儿子睁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问她:“娘,俺们要去哪里?”

“边走边看吧。”她虚弱地回答道。此时的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脚步要迈向何处,何处才是她们母子立足之地,她心灰意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母子俩步履艰难地在街道上前进着,骚狐狸心里一边咒骂着雷汉的绝情,一边脑子飞快地盘算着先到哪里去落脚。街道两边的门都紧紧地闭着,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风拍击在屋檐上,家家户户都一定围在火炉边过着滋润的日子,或者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歇息,她的不幸与这些人全都无关。过去美好的记忆萦绕在她的脑部,与雷汉并肩从山庄巡视回来,雷汉带她去街道商铺买喜欢的衣物。而今这些全都绝尘而去,早上荒唐的一幕笼罩在她的心上,被人侮辱着赶出家门,幸福已化为巨大的泡影,留给她的是伤心与仇恨。金丝雀镇是不能呆下去了,那么就靠自己的两条腿往前走吧,一直往前走,也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安慰着自己:天无绝人之路。

母子俩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费力地走着,路面的雪有时看着很踏实,可一只脚踩下去,却发现深陷其中,脚裸踩在烂泥中,半天拔不出来。平安更是狼狈得不用再说,几乎是连滚带爬着,眉角沾着雪,前襟被泥浆涂得污秽不堪。眼见着平安的脸色有些发青,她越发不忍心,便停下脚步,四处搜寻着,整个天空被雪包裹着,看不见一树一木,整个茫茫一片白,荒郊野外的,连个遮风挡雪的地儿都找不到,这到底怎么办呢?难道眼看母子两人活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她想起离开雷汉时曾说过的话:俺一定会回来的。誓言在大雪纷飞的天地里,显得是多么苍白无力,可是仇恨的的怒火迅速燃烧起来。人世太冷酷、太可恶、又可恨,叹息世道的不公有用吗?她做人才是第一次遭遇打击,难道就轻易丧失信心,被风雪所折磨、所吞没吗?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的依靠,她要挺过去,她活着就要用尽一切机会让她的儿子得到幸福,这个决心让她再次振作起来。

她慢慢蹲下来,含着热泪对平安说:“乖,到娘身上来,娘背着你走。”

平安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娘,你都走不动了,俺还忍心让你背吗?”

骚狐狸侧转过头,苦笑的脸挨挨儿子的头,心疼地说:“傻儿子,娘背着你,浑身都有力气了。”平安顺从地爬在她的身上,骚狐狸拼劲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朝着远处一块凸起的方向走去。

骚狐狸背着平安离金丝雀镇越来越远,在莽莽的地平线上,这对母子俩像原点在蠕动着,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活下去这条希望上。四周一片凄凉与静谧,寒气似乎越重起来。狂风的阻力像要制止她们往前行,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响起来,骚狐狸痛苦得像是要忍受不下去,寒风直往她胃里钻,痛得就像五脏六腑被利刃猛刺着。她停下蹒跚的脚步,侧头瞧了瞧身后的平安,平安仿佛像要快死一般,悄无声息,耷拉着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她轻轻唤道:“平安,娘的乖乖,千万别睡着了。”

平安无精打采地回答:“娘,俺没有睡着,娘,俺饿了。”

她悲恸欲绝,强忍着伤心,哄骗着平安说:“乖,再忍忍,俺们就要到了。”

平安问道:“娘,俺们到哪里了。”

她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直往下流,强颜欢笑地说:“乖,俺们就快到有火的地方了。”说出火能给儿子带来希望,只要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力量。

“娘,真的吗?”平安细微的声音里露出欣喜。

她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娘什么时候哄过你。”她哽咽着说道。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鹅毛大雪笼罩了整个世界,天色越来越暗。骚狐狸睁大眼睛极力搜索着前方,前边凸起的原来是一座看瓜人临时搭起的草棚,她仿佛像是看见救命稻草,如痴如醉般地盯着希冀的场所,草棚是能让她与平安活下去的依靠。新的希望冉冉升起,把寒冷与饥饿暂时忘记,她背着平安慌不择路地朝它奔过去。

推开草编的木门。她又惊又喜,屁大的巴掌地方,居然放着一张木板床,上面铺满了金黄色的稻草,她将平安轻轻放在床铺上,关上木门,在昏暗之中,仔细搜寻着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物件。先拨拉床铺上的稻草,摸索半天沾了两手的草梗,扑鼻而入的是捂了一冬的霉草味儿,打量着草棚的墙壁,除了挂在墙角处一件麦草蓑衣和一顶斗笠外,四壁空空。她心怀不甘,踡曲着身子爬在床铺下,探出手四处摸索着,只有老鼠啃过一堆花生壳外,一无所获。她大失所望,草棚唯有床铺能睡觉之外,其它有价值的物品根本不存在,不过呢?睡在稻草上倒是可以做做黄粱美梦。她苦恼地坐在稻草上,揪着头发无计可施,无穷无尽的忧愁情绪伴着她。

平安默默躺在床铺上,盖着骚狐狸的夹袄,上面又压上蓑衣,他转动着一双灵活的眼睛瞅着悲苦万分的娘,小心翼翼地问:“娘,你不是说有火吗?”

骚狐狸没好气地说:“哪里有火,是娘怕你睡过去,再睁不开眼睛,只好哄你。”

平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快活地说:“娘,俺们有吃的呢。”他要给绝望的娘带些活下去的希望。

她一惊,难道儿子饿糊涂啦?目不转睛地盯着平安,使劲搓了搓双手,让手掌发热,探出手摸摸平安的额头。

平安推开她的手,猛然掀开蓑衣,将身上的草拨拉到一旁,灵活地坐起身来,带着谜一样的笑容款款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骚狐狸此刻才想起来,早上被雷汉赶出门后,红玉追赶着他们,送给平安一个布包。当时她图志气,逞强推挡着死活不要,红玉不懈气,硬塞在平安的手里,那时她被气得头昏脑胀,倒是忘记了这档子事。她接过平安手里的布包,喜出望外地打开布包,里面居然是四个白生生的馒头。

她瘫坐在床铺上,平安带着得意的笑脸,开心地说:“娘,俺们不会饿死啦。”

当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脸来的时候,她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伸手将脸上沾上的稻草拨拉到一边,伸展已经僵硬的四肢。草棚里笼罩着一片寂静,她思索了半天,才记起不是睡在雷汉家里柔软的床上,身底下是铺着一堆稻草的木板床。昨天晚上吃了红玉的救命馒头,怕太冷,她在屁大点的草棚里转悠到半夜,终是抵抗不了瞌睡的侵蚀,昏昏沉沉地爬上床,搂抱着平安迷迷瞪瞪睡到天亮。

阳光从草棚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棚顶厚厚的积雪慢慢融化了,滴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她思谋着,盖草棚的主人一定是个操心细致人,草棚里竟然一滴雪水也没有落下来。除了门框处稍有点间隙外,防雨御寒还是蛮不错的,真是应了天无绝人之路。幸好平时她对红玉不薄,红玉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若不是送给她们四个馒头,恐怕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为节省馒头,留着活下来继命,她让平安吃了一个半,她自己吃完剩下的一半,其余两个留下来等着找不到食物再吃。两个馒头就像是灰烬燃灭后的一点火星,给了她们母子俩一丝丝活下去的力量。虽然这微弱的火星是那么勉强与柔弱,毕竟是生命复苏的迹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真是最合适,骚狐狸思忖着,以为被赶出家门,走入绝境,明摆着就是死路一条。那料道,生活就像喜剧一般,苦中有乐,眼前像变戏法一般出现草棚,又变出馒头,老天让她命不该绝,她只要不死,那就有活着复仇的机会,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延续生命的食物,让她与平安的肚子别再咕咕做响,她要继续与命运做抗争,她的身上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从咯吱响的床铺上爬起来,摇着昏睡中平安的肩头,催促道:“平安,快跟娘去找吃的。”平安一听娘的叫声,一骨碌爬起来。

她慈爱地瞧着他,问道:“平安,跟着娘受苦怕不怕?”

平安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说:“娘,俺不怕,俺跟着娘一起这么多年了,娘你说俺说过苦吗。”

她的心如沐春风一般,儿子仿佛就是她最忠实的陪伴者,乐不可支地说:“俺的平安跟娘一样,是个硬种,长大一定是一条好汉。”

平安裂开换齿的嘴巴,笑了起来。

她拉起平安的手,坚定地说:“走,跟娘走。”

草棚外,田野的雪都融化了。碧空万里,金灿灿的阳光把潮湿的田野照耀得清香无比,和煦的风儿仿佛要驱赶寒冬似的,低洼处的残雪也慢慢消融,整个田野好似复苏了一样,散发出勃勃的生机。

骚狐狸的心振奋起来,只要不再下雪,就能找到生路。往前走,路上到处是积水,有时脚陷在烂泥中,她与平安便奋力将脚抽出来,看着泥泞的裤腿,母子俩嘻嘻哈哈开心满怀,仿佛被泥巴沾上就像是沾到福气一般。太阳越升越高,地面也越来越暖和,将黑黝黝的土地照得发亮一般,积水处闪着光像镜子面一样明亮,走得浑身热了,停下来擦把汗,两人的目光游移地扫视着田地,看能不能从去年秋收后的地里找到一丝残渣余孽,平安的眼睛好使,居然从一处低洼处挖到二块土豆,捧着糊满泥巴黑乎乎的土豆,母子俩兴奋的眼睛笑得像弯月一般,田里的粮食都被农户们收割得一干二净,想要找到的食粮的希望微乎其微。只能弯下腰到低洼处,或者田垄埂处生有杂草的地方,掀开厚厚的杂草再顺藤摸瓜,仔细搜索便有遗落的可能性,这都是农户们收割时不注意的地界。

忙活到下午,骚狐狸母子收获居然不少,布袋里装了少半袋土豆,还有小半袋的花生,都是深埋在田垄边杂草里的漏网之鱼。骚狐狸瞧瞧天色不早,背起战利品,朝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草棚走去。平安将路边干燥的木棒和枯草捡起,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到草棚。

骚狐狸吩咐平安,将土豆在积水处洗干净,她出门去找火镰。出了草棚的门,骚狐狸朝着远处山包下的一处村庄走去,顺着官道一直往西,两边都是大片黑乎乎的土壤,被太阳晒得像要渗出油来似的,阳光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环,她仿佛是走到仙界的路上一般,快乐弥漫着她的心房。她漫无目的随意想像着,踩在这坚实的土地上,她好似一只刚冲出牢笼的鸽子,在湛蓝的天空中自由飞翔,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活着,空旷的田野任她欢快的大声歌唱,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只要将就着过了这几天,她就能找到办法活下去。摸了夹袄里贴着胸口的钱袋,初下山时剩余的二十几块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摸着钱袋,给了她无尽的踏实感。在雷汉赶她走时,趁领平安的一纵烟功夫,她顺手牵羊从床铺下,眼疾手快地把属于她的财产拿了出来,跟在身后的雷汉不知道瞧见没有,管他的,这是属于她的财产,跟他有屁的关系,他连她的死活都不顾,还操心这无情的人干嘛。离天鸟笼,真是松了一口气,他家虽然温暖,可是总是活着那么卑微与沉闷,比不上广宽的天地,天当被来,地当床。空气清新的如同薄荷一样清凉,她仿佛搬掉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全身感到畅快和轻松。

她想到实际的问题上来。

草棚住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得找一处能容身的地方,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在一户好心人的帮助下,骚狐狸顺利地将火镰贱买回来,与平安在草棚门口处堆起小土包,砸得瓷实后,在土包下掏出深坑,平安把捡来的枯枝杂草放入坑里,将木棒摆成田字形,铺了一层杂草还在上面撒一层薄薄的土,将洗好的土豆放在土上面,骚狐狸惊奇地瞅着平安做完准备,一拍平安的屁股,夸奖起来:“俺的儿,看来长大了。”

平安好似大人的模样,严厉地朝骚狐狸一伸手,命令道:“娘,把火石递给俺。”

骚狐狸忙不迭迭地拿出火石、艾叶,将镰刀片递给平安。平安用火石碰击镰刀,溅起的火星将艾叶点燃,平安迅速将艾叶引子放在土坑的枯草上,火猛然一下子燃烧起来,等火候估摸得差不多时,平安将土豆用棍子拨拉着翻了个,又在土坑里加了几把枯草,在火苗将要燃尽的功夫,平安飞起一脚,将土包踢向土坑,土豆随之也被埋在坑里。平安拉起骚狐狸的手,愉快地说:“娘,俺们捉一会迷藏吧。等俺们跑累了,土豆也焖熟啦。”

骚狐狸用欣赏的目光慈祥地注视着儿子,口里却冷冷地说:“平安,是不是上学不好好听先生的课,尽在外面瞎混,学这些打牙祭的法子。”

平安憨笑着不回答她的话,骚狐狸一戳儿子的脑门,嚷道:“以后等着瞧。”

平安一摔头,调皮地大声说道:“娘,你是不是要打俺呀,那就现在来打呀。”说着话往前奔去,骚狐狸高兴的一纵身往前追去。

打春的日子,春意弥漫着大地,虽然寒气早晚时会冒出来,但从正午到未时之间,阳光还是格外明亮,照在身上是那么温暖和惬意。

费清提着一篮祭品,跨进满目凄凉的坟园里,枯木败叶散落在一座座坟头间,远远望见内人的新坟还算干净,将提着的祭品放在一边,他拿起篮子从沟沿边铲来土,一筐筐地散倒在内人的坟头上,将各式供果依次摆放在墓碑前的石桌上,点燃香烛与烧纸,一片片的灰烬在清风的吹拂下,如黑蝴蝶一般飞舞着奔向远处。他忍不住伤心地呜咽起来,一行行的热泪从脸颊上落在坟头,俗话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内人从如花似玉的年龄接进门,由一个浓眉大眼身体健壮的女子,跟着他这些年,煎熬成精瘦干瘪的黄脸婆,忍气受累从不吭声,无论是在田间、店铺还是家务都无不卖力操持,熬灯费油地拉扯着两个孩子尽心尽力,眼看紧巴巴的日子过顺遂了,想着该过好日子,那里想到人的命天注定,命短的她,还不到四十岁就闭上眼一伸腿享清静去了,撒手撇下三个光棍汉不管。

费清独自伤心,冥钱已化为灰烬。耳边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叔呀,你哭什么?”顺手一抹泪不由得抬起头来,将目光转向身旁,停在那里。这是一个孩子吗?一双明亮的眼睛显得老气横秋,浑身上下被泥痕沾满,上面污点斑斑,简直就是邋遢透顶,估计很长时间都没有清洗过,费清在心里这样评判着。可是内敛的他仿佛看不见孩子的贫穷与肮脏,他随和地说道:“俺在哭自己的命苦。”

平安犹豫片刻,不相信地问道:“叔,俺看你穿着这么好的衣裳,供果都是俺平日见不到,更吃不上的好食物,你还命苦?俺才不信。”

费清苦笑道:“有穿有吃,不一定就不苦呀,你是个孩子还不懂。”

平安摸不头脑,便喃喃地问道:“叔,那你什么时候走呀?”

费清有点不高兴了,真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孩子,便没好气地说:“俺还想呆会,怎么,你有事吗?”

平安的眼睛像发出光一般,从刚才安然无神中恢复过来,滴溜溜的眼神打量他,舔着嘴皮说:“叔,俺饿了,想等你走后,这供果俺就可以与娘一起吃了。”若这人是个好心人,便会知趣地离开,他会如愿拿到供品。

哟,原来是谋算俺的供品。费清再不搭理他,忧伤的目光落在内人的坟头,可是孩子像磁铁一般,沾在身旁,眼巴巴地盯视着石桌上的供果。搞得费清的心情顿时低落起来,他便站起身,弹弹身上的灰尘,默默拿起篮子出了坟园。

费清满腔牢骚,失望地往官道上走,本想到坟上,好好痛哭一场,把连日来心里的愁苦向已亡人倾诉一番,发泄他独守寂寞的委屈,可全部让小乞丐给搅乱了,他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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