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狐狸大亨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二十一章 痴迷戏子颠倒乾坤 等级社会贫富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刘扒皮自打与一班狐朋狗友上省城戏院子里观看了一出《西厢记》,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宅院,竟然是茶饭不思,他日思夜想着红娘。那扮演红娘的优伶一举手一投足,都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尤其那双勾人的眼神,像是要把刘扒皮的魂魄都引出来。看着戏,刘扒皮觉得全身躁热得不行,他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红娘,恨不能将红娘吞进肚里去。他忍着内火憋着气,死命地将茶倌端来的茉莉花茶当做不花钱的水喝,才没将笑话弄出来,若是让众兄弟们瞧出他的怂样来,回去后又是他们一班人等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笑谈。

刘扒皮年纪约有五十岁了,中等身材,长期往田庄各处走动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他长着一个多肉的大鼻子,微眯着的小眼睛常常射出冷漠的贼光,嘴角时常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初次与他打交道的人常常会被他愚蠢与土气的外表给迷惑,总认为他是个傻不拉几的乡下土财主,就凭着他的这副邋遢模样,他精明的头脑算计了每个与他交往的人。凡是能利用的人,不论是佃户还是街市邻居,都被他精确无误地扒下一层皮。人们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便凡大小事都有求于他,等最后他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拨响后,他会娓娓而谈向你一笔一笔算起账目,那个时候你便羞愧的暗暗后悔认错了人。他用小斗出大斗进的谋略,循序渐进的耐心发了家致了富,成为鸟笼州首屈一指的富人。

刘扒皮生平不喜欢打牌喝酒赌博,只喜欢两样东西,一样就是喜欢听他的胖手指柔弱灵活地扒拉算盘珠子的响动声,他仿佛像是听到天籁之音,冷漠的眼光瞧着与他打交道的人露出痛苦的神情,被他的精确算计压榨到一无所有,那人带着伤心绝望的背影从他眼前消失,折磨人的快感便会涌上他的心头,他仿佛是掌握别人生死的阎王爷。另一样秘密嗜好,便是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更是他的心头爱。在他三十岁正当壮年之际,他莫名其妙地有了违背阴阳交合的嗜好,他将家僮弄上了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家里的黄脸婆们让他厌恶至极,她们成天狼吞虎咽吃饱肚皮酝酿粪便,闲着无聊相互争风吃醋,除惹他心烦生气之外别无它用,真想写下休书把这些吃货们全都赶出家门。人要脸,树要皮,他做违背常伦的事若是传扬出去,那就会名誉扫地、威信全无,为了名声,他再三忍耐迁就。对她们的出入进退及时地把眼闭着,权当看不见,仿佛她们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只是飘动的鬼魂,大小老婆房间日夜响起冷清寂寞的叹息声都跟他无关。

他得想办法将那个戏子弄到手,才能让自己停止饥渴的思念。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趁着欲火还能升腾几年,他得抓紧时间逍遥快活,偌大的家产连个继承人也没有,最后他两眼一闭埋进黄土,财产落在两个黄脸婆的手里太不划算。拿定主意,决定上省城找他日思夜慕的程紫衣去。

沿着省城晃悠了几圈,将老腿都快走断时,他在反复衡量之下,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二流客栈。

“老板娘,俺要住店,都有什么价格的房间。”刘扒皮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

“俺们这里只有一种价格的房间,每间一百元。你需要几间呀?客官。”

“怎么这么贵?俺们鸟笼州最贵的一间房才要八十元,条件这么差还要一百元,你不是在宰俺是个外地人吧。”刘扒皮怀疑地说道。

“哎,客官,鸟笼州能跟塘江府相提并论吗?这可是在出巢省的省府,你要把地点搞清楚。”

“老板娘,你能不能便宜些,你的客栈环境太差了,乱哄哄得像个集市,让人都休息不好。”先把对方的环境贬低得一钱不值,就有可能落到让价的好处。

“让价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要住就住,不住俺就要关门啦。”难缠的老板娘没有丝毫的妥协,她已瞧出眼前之人再无处可去。

“好,俺住,要一间房。”外面天早已黑透,此时他误了投宿的时间,满大街黑灯瞎火的,再让他溜达问东问西比较价格,他可是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程紫衣了,只好凑合着先住下来,他掏出一百元递给老板娘。

“再交一百元的押金。”

势利的客栈老板娘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面孔,让他恨不能上前去将她那双老眼昏花的眼珠子抠下来,踩在脚底下当球踢,但为了程紫衣,他先暂时忍耐着,等他把正事先办了,消停的时候,他再找这骚货算帐,他会装出一副滥好人样,等她慢慢进了他的圈套,他便会把绳子牢牢地抓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折磨她,那个时候她连哭带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纹更深了。

他眯缝着眼,继续问客栈老板娘:“俺们客栈现在有没有打折扣?”

老板娘讥笑着说道:“这位客官,你掏这么点钱还想要优惠,真是白日做梦吧。”

“早饭有没有含在住宿费里?有没有热水供应?”他心怀不满地问她。

老板娘听到他的问话,忍不住鄙视地说他:“哎呀,这位刘客官,你以为住在豪华客栈吗?俺们就这条件,你就将就凑合着住下得了。想要住着舒服,得多掏钞票,钞票付得足,皇宫的待遇都会有呀。”

他耸耸肩膀,忸怩着身子离开柜台,仿佛像跨入牢狱的大门,失落地向着客房走去。

真是糟糕透顶的客栈,连个用热水洗把脸的机会都没有。他肚里含着怨气把冷水打来,忍着渗人的凉意,仔仔细细地将全身洗个遍,他美滋滋地换上最好的锦缎长衣,在铜镜前优雅地转了个身,他满意地跨出房门。

他大摇大摆地从势利货老板娘面前走过,她瞠目结舌、吃惊万分。她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将含在嘴里的口水吐在地上。

程紫衣往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

他睨着眼瞅着铜镜里的自个儿,一张活脱脱的俏佳人跃然出现在镜中。有时真是厌恶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从小在梨园里长大学戏,不能自主的选择了演旦角,一演就好几年。明明就是一个男儿身,却被师傅逼得学女人的身段,整天练习表演的基本功,唱、科、白被他演绎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师傅的脸上才有了笑模样。随着唱功火候的强盛,再也没有人敢对他颐指气使,他才觉得从小忍辱负重的委屈没有白受。

跟班儿小红贼眉鼠眼地避开众人,偷偷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递给他,俯耳轻声对他说:“三哥,门口有乡绅求见。”

程紫衣厌烦地把帖子扔在桌子上,紧蹙眉头:“俺不想见。”

小红脸带失望的表情,不甘心地说:“三哥,俺看那人像是你的戏迷,看着特别有钱。”

“俺要上场了。”

“人家真心想见你,三哥。”小红已接受红包,极力要说服程紫衣。

程紫衣站起身来,朝戏台走去,一边冷冰冰地说道:“这个世上,有钱的主太多了,俺要是都去应付,还有时间唱戏吗?”

说罢,抖抖落在地上的长袖,一抬手卷在手中,明艳动人。他莲步盈盈,自顾自地奔向戏台中央,唱道:“妾身姓窦,小字端云。”锣点声敲得更欢了。

刘扒皮碰了一鼻子灰,给小跟班的酬谢是肉包子打狗了。算了,要不先去看看戏,等看完戏,再想办法混到后台去见意中人一面。

刘扒皮抱着不见黄河不死心的豪气,重新回到戏台后座。戏池子里早已坐满了看客,有衣服崭新的公子哥们,华贵气派的官宦商贾们,他们落坐在最好的位置,悠闲地嘬着茶,磕着瓜子。刘扒皮为一睹程紫衣的芳容,对堂倌巴结着说起客套话,忍得肉痛暗塞给堂倌一个红包,堂倌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打开验证,噘着猪嘴把他安排在中间位置的靠墙边,刘扒皮浑身的肉仿佛要咝咝裂开似的,他咬着牙狠着心肠,抖抖嗦嗦的手在怀里揣摩了半天,掏出一个大红包来。堂倌的手似一把剪刀,利索地打开红包,霎时,堂倌的脸像变戏法一般,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邀请刘扒皮,请他坐在前排预留的正中间位置上,刘扒皮立马觉得腰杆子粗壮起来,指使着堂倌为他泡最好的茶。

艳美绝伦的程紫衣出场了,引起看客们的阵阵骚动。

刘扒皮喉咙像是发干,膈肢窝里不停地冒起汗来,期待的心怦怦作响。他昏头昏脑地盯着窦娥,不知道窦娥嘴里到底在唱什么,红粉青黛的窦娥身姿曼妙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其它优伶上场唱着戏,他便惆怅万分,盼着窦娥快点再上台。窦娥被押赴法场,他恨不能冲上去将受苦受难的窦娥解救出来,给他安慰,给他幸福。更恨刽子手心肠歹毒,将貌美如花的窦娥斩杀,以至冤魂悲泣,满天飞雪飘起。

散场后看客们从他身边陆继离开,他神情恍惚,眼泪顺着腮帮子无声地流淌着,他完全沉浸在戏里不能自拔,直到堂倌捅捅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

他慌忙奔向后台,悄悄掀开帘子。程紫衣正歪着头,双手举起取着头饰。他大着胆子,缓慢踱进去,嚅嚅地开了口:“程倌人,你演得真好呀!”

身后的声音吓得程紫衣惊愕万分,恍然站起来,转过身子喝问他:“你是谁?谁让你上后台来的。”

刘扒皮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脸涨的通红,胆怯地说道:“俺从老远赶来,就想见你一面。”

程紫衣瞧着这乡下老头,像是心怀歹意,便没好气地说:“想看戏,白天去买票,再来看。”

刘扒皮鼓起勇气,厚起老脸皮,神色痴迷地望着程紫衣,不自然地吐出:“程倌人,俺不想看戏,俺只想看你。”

程紫衣立马拉起脸,朝着刘扒皮吼道:“你真是有病,赶快给俺滚出去。”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程紫衣觉得真是无奈、无语。

刘扒皮双眼含着泪,深情地说:“程倌人,自打俺上次看了你的戏,俺就日夜想你,俺有钱,有很多的钱,你跟着俺,俺保你一辈子不受苦。”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整扎的钞票来,放在程紫衣的桌子上。

他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着,向门口退去,他极力推销着自己:“俺住在张家客栈,若是你想通了,明天就找俺。俺看你有些累,你好好歇息,看你受累,俺就心疼。”

程紫衣觉得尊严受到恶意的侵犯,他发怒地喊道:“俺的事不用你操心,快把你的钱拿走,俺还没有贱到用你的钱。”说罢,拿起桌上的钱,使劲朝着刘扒皮摔去,钞票慢悠悠地像天女散花般飘落在地上。

他顺手拿起搭在椅子背上的外衣,从站在门口发呆的刘扒皮身边挤过去,身子轻得像飞燕,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楼梯口,无奈的刘扒皮站在门口愣起神。

骚成功对这次的任务从心里极不愿意。

老板娘不知道怎么打算的,非得让他带个优伶要演一场活生生的大戏。对于这一点,他有点愤慨,要是按着他的想法,既然刘扒皮跟老板娘有仇恨,利利索索地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狗命,便解决了问题。他始终坚信,刀最无情,也最有份量,凡事来一刀,就能把一切恩怨解决掉。老板娘命令他扮演大商人,让不男不女的优伶当家僮,他对程紫衣从心里厌恶至极。优伶在三教九流,属于下九流里最不入流的货色,跟程戏子搭伙做这次的任务,他反感透顶。

他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家,瞧着明晃晃亮堂堂的房子,还是一砖到底的木顶结构的宽大宅院,焦灼的心恢复了平静。他现在能过上好日子,都是老板娘的赐予,老板娘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是为反感优伶而抗拒老板娘的决定,他不能做到,更何况他还立出誓言,永远效命于老板娘。不与优伶积极合作,就等于反手给他自己一记耳光,他要把内心的忿恨转化成为报效老板娘的动力,让老板娘满足。解决了内心的矛盾,他心里舒坦多了。

他细细地系着纽扣,斜视着程紫衣,瞧程紫衣将衣物、钞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檀木箱子中,轻轻地合上盖子,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用商量的口气,对程紫衣说:“程倌人,你看俺们先从哪里下手呢?”

程紫衣笑吟吟地望着他:“骚大哥,俺听你的。老板娘吩咐让俺一切听你指挥,她夸你胆大心细,做什么事都是万无一失。”

几句顺溜话,让骚成功听着心里舒坦极了。他嘟哝着:“刘扒皮要是自投罗网的话,这件事就简单多了,关键还要看你怎么把那老货引入圈套。”

“骚大哥,其实对付这个乡下老头子,不用费太大劲,只要俺们运气好,就能把事情利索地完成。”

“你也别太小看他,他能白手起家,一分一毫地积攒起家业,在心机与察言观色上定会比别人更胜一筹,还是小心谨慎对待吧。”

程紫衣清醒过来,他心里暗想:骚大哥说得对,才进入家族不久的俺,一直单纯在梨园里唱着戏,对江湖的复杂形势一点都不了解,还是照骚大哥的眼色行事。

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骚成功看出了他心里的窘迫,不耐烦地安慰他:“程倌人,只要引他在转让田契上签字,就可以了。不过呢,你得留下受几天委屈,等俺们把田地收回来。你找机会逃出来,俺会在外面接应你。”程紫衣的心仿佛像夏日的麦穗沉甸甸地落下来,他点头同意了骚成功的安排。

在省城受到程紫衣的冷落,刘扒皮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失意无奈的他成天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佃户们把晚稻全部收割完,搬进仓库里囤积起来,他的心郁郁寡欢。为了与程紫衣相见,他耽误了跟客商洽谈收购大米的好时机。

他挣扎着爬起床,在外面四处打探消息,看买卖能不能以最大的利润获取现钱。想多挣钱,就得消耗体力和脑力跟人交流,平日交往的狐朋狗友不负他的小恩小惠,分别将几拨人介绍给他,最终洽谈的结果是,那些杂碎们个个把收购价格压得低不说,还不懂行情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米质特别差,是陈年的僵尸米,他们认为白生生的大米就是从地里直接长出来,没有花费一分钱的投入,他们根本不明白他呕心沥血,奋战在庄稼地里的艰辛,也根本不理解他费了多少心计苛扣了多少佃户的体力,才让庄稼顺利搬进米仓,气得刘扒皮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又打听到从西北来了一个大客户,出手阔绰,为人很是大方,他差人送去了大米样品,客户很感兴趣,约他在撑死你酒楼的雅座见面,具体商谈大米订购事宜。刘扒皮的心顿时热乎起来,竟然客户主动约他,一定有微乎其微的希望,他情场失意,生意场上倒是要好好把握,不能再让他继续走背运。

他不紧不慢地将随身钱物掖在怀里,脑子飞速地思谋着把大米交易额定在恰当的基准数上,达不到他的要求,决不让步妥协,也不萎缩后退,大米就是发霉烂在谷仓里,那也是他的运气不好,只能让米毁了。白花花的优质米是他的命脉,也是他一年的收入,没理由让外人占便宜蹭光,借机让他受到无情的损失,他得坚持自己的原则。腥风血雨的日子他见识得太多了,有地、有米就有了一切。如今它们都稳稳妥妥地装在他的口袋里,还害怕什么呢。念叨到这里,他激发出无畏的勇气。

按着平常的习惯,他分毫不差地步入到撑死你酒楼。堂倌瞅着他进来,屁颠屁颠地奔上来,满脸媚笑:“刘爷,您来啦,客人在花技招展雅座里正等着呢。”

刘扒皮倒是一愣,看来有点怠慢人家。

他慌里慌张地跟在堂倌屁股后面,顺着楼梯凳儿一步步迈向雅座。“骚老板,刘爷到了。”堂倌推开门,向里面通报道。

刘扒皮抬起头向对面观看,一位衣着讲究,身体魁梧、四方脸堂的汉子端坐在八仙桌旁,一瞧就知道他有来头,非富即贵的大商人模样让人敬而生畏。心中蓦然惊喜,按着他往日观相的经验,非诈即滑的人,不是长的獐头鼠目,就是满脸的刻薄尖酸相,而骚老板看得出来是一位不拘小节的人,这次的买卖不用太费事地短兵相接,可用他一贯示弱的方式先探探底。几步赶到前,抱拳行礼道:“久仰骚老板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倍感荣幸。”

骚成功忙站起来,还回礼后,文雅地说道:“刘爷你太客气啦,刘爷是鸟笼州首屈一指的大员外,俺倒是高攀刘爷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