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狐狸大亨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二十章 善念得助爱憎分明 坟地叫魂铲除旧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雷汉眼见内人这般难受,忍住内心的悲痛,安慰她:“娘子,你别胡说,俺一定想办法让郞中治好你。俺现在就去找最好的郞中,你等着俺。”说罢,擦掉挂在脸上的眼泪,轻轻松开内人的手,转身奔出门。

他牵出马要去出巢省府请最好的先生,看好内人的病。

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得得”地响着,他心急如焚地向前奔驰着,夜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冷溲溲地挂在半空中,身旁不时掠过树枝的影子,远山、土丘全都像被披上了黑纱,寂静之中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他不时抽打着马尾,希望马儿再跑得快一些,能带他快快请到先生,他内人的病就有希望治愈。

内人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又结为伉俪,陪着他渡过风风雨雨十几年,若是失去她,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这条通往省里的路好像比往常要长了许多,赶了几个时辰,还望不见省府的城墙,天倒是有点麻麻亮了。马儿累的像是要瘫下来,他翻身从马儿身上下来,马儿浑身流淌着大汗,打着沉重的鼻息。他将马儿的鞍子轻轻松了松,凝望着四周,瞧见南边有一条小河缓慢流动着,他牵着缰绳引着马儿来到小河边,马儿迫不急待地伸长脖子将马嘴张开饮起水来,他蹲下身子,用手撩起几把水,清洗了脸部的灰尘,此时头脑倒是清醒起来。

休息片刻,他上马接着赶起路来,等天光大亮时,雷汉站在省里最大的药房门前。他上前向坐在案前的先生行了礼,请求道:“先生,请您跟俺出趟诊吧。”

先生睁开微闭的眼睛,愁眉不展地打量着他,冷冷地说道:“俺先听听什么症状,才能确定出不出诊。”

雷汉赔着笑脸,小心地说道:“先生,是俺内人病了,她前日不知为何,全身发冷,脸色蜡黄,还伴有咳嗽。”

先生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病俺去也治不好,你还是去别人家问问看吧。”

雷汉的心凉了半截,但内人的病是头等大事,他不屈不挠,半扑到案前向先生恳求道:“先生,你是俺们省里最好的先生,怎么能没有办法医治呢,俺请你去,俺可以付足额的费用。”

先生丝毫不让步,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费用问题,俺真的不能随你去。”

“先生,俺可以先付你费用,事后俺再给你一笔酬金。”雷汉不甘心地说道,想以钱来打动先生的心。

先生自嘲地说道:“本人医学疏浅,根本无力担当重责,你还是走吧。”说罢再不理他,转身进入内堂,留下发愣着的雷汉。

雷汉转身出了药房的门,沉重的腿竟然不知要迈向哪里。他站在繁华的街道,望着人潮如流的行人,感觉到头晕目眩。他镇定心神,思忖了半天,决定再找一家吧,省里的先生总要比金丝雀镇的郞中医术高明,他们见得多,识得广,行医经验丰富,一定会有办法治好内人的病。带着希望的曙光,他信心十足地又跑向另一家,连着问了七八家,个个先生都摇头,不愿随他去金丝雀镇,他就是付再多的钱也不行。雷汉有些气馁,眼看日头照着整个大街明晃晃的,请先生的事还依然没有着落,他勉强打起精神来,晕乎着身子轻飘飘地移向街道深处,再继续找吧,总会有先生跟着他走吧,可是恰恰相反,最终的结果是徒劳无益,他跑遍全城每个角落,没有一家药房的先生愿意跟着他走,他的心如同沉到海底,他完全绝望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雷汉垂头丧气地回到金丝雀镇,还没有进到宅院门,他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哭声连天,心急如火的家仆瞅见他时来,奔上前去,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泪流满面地哭诉道:“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她故去了。”

雷汉两眼发沉,脑袋轰地一声像是要炸开,他眩晕起来,眼前一黑,“扑通”倒在地上,家仆惊慌失措地喊来亲戚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将他抬向床榻,亲戚中有胆大见识广的,伸出手直掐雷汉的人中,掐得雷汉上唇部发青发胀,雷汉才慢悠悠地醒过来,半天混沌的脑筋还没有转过来,他见众人围在自己身边,张口问道:“怎么这么多人,俺娘子呢?”亲戚们全都傻眼了。

家仆将镇上的郎中请来,郎中把脉听诊片刻,抬头对众人说:“不要紧,是急火攻心,一时痴呆,歇息半日就好啦。”

亲戚们将悬着的心踏实地放进肚里,雷汉能坚强地挺过去,他娘子去世,打击得他一时心迷混了脑子。郎中接着说:“多给他灌些开水,看来他连饥带饿一直忍着,也有些中了暑气。”众人忙端来开水,小心翼翼地将雷汉扶起,往他嘴里灌了几口,喝完后雷汉倒是完全清醒过来,他挣扎着要起来,众人极力劝阻他,静心安息半日,丧事由本门德高望重长辈任总管全权处理。雷汉重新躺下,听着窗外总管吩咐族里人分赴各处去报丧,又请阴阳先生到场,安排墓穴确切的位置,准备开始打墓时,他心里如刀绞一般痛苦不堪。

夜晚竟是出奇的过得慢,雷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不得天明,他爬起来就往灵堂里走,守灵的亲戚见他进来,刚要劝阻,他摆摆手,亲戚不再吭声。

香蜡在灵桌上无声无息地散发着青烟,大铜盆里的冥钱在一张张地燃烧着。内人已穿上寿衣,面容经人打理后,显得栩栩如生。雷汉瞅着娘子此刻躺在灵床上,扑上前去捶打着灵床失声痛哭起来。众人慌忙奔过来劝慰起来,这人嘛,都跟纸糊似的,说不在,转眼就故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孩子还小,还得要人拉把才能长大成人,保住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雷汉抽泣着此时说不出话来,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可是做起来却是那么难,少年夫妻老来伴,内人跟他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但没有相伴到老,就撒手西归,他的心里边痛苦得接受不了现实。更何况他连内人咽气时都没有见上一面,她一定是抱着遗憾故去的,而他竟然无能得连个先生都没有请来,愧疚的心如万箭钻心一般刺痛着他。

送丧的日子。太阳如同燃烧的火球将整个大地烧烤的像是半熟,雷汉与众亲戚及族里人抬埋完。回到家,站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天空是那么的晴朗,周围是那么安静,整个宅院似乎冷清得令人窒息,少了一个人,好像把家里的快乐也带走了。儿子蔫蔫叽叽走着路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没有声息的鬼魂一样,这叫雷汉的心里更是冰凉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家太孤寂了,到了晚上儿子抖抖嗦嗦过来要与他睡,雷汉心烦的更是不行,吩咐红玉带儿子去侧房睡。他自己独自坐在寝室的椅子上,心灰意冷地翻看着白事账本。屋里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好像还有股不可捉摸的怪味,他顺手打开窗户,明亮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宅院当中,院墙阴影处仿佛有薄薄的青雾浮在周围,内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她穿着平时的素服,淡笑着向他频频招着手,他使劲将眼睛揉了揉,以为是他眼花,是他太思念内人以至于神情恍惚,青纱之中的人竟真的是活灵活现的娘子,他失声喊道:“娘子。”内人朝他微笑着,转过身慢慢向宅院门口走去,雷汉发急了,他慌忙打开门叉,快步追上前去。

世事真是太难料,他以为自己死去的心随着内人入棺被沉寂在地下,他疲乏的再也不能独自活下去,但现在却明明看到内人从他眼前出现,渺茫的希望一下子复燃起来,内人原来没有死去,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太忙碌,忘记了一切,内人去世只是个梦,眼前的内人才是真正活着的人,前面是他昏厥时产生的幻象,他要把内人领回来。让这个家重新恢复往日的欢乐与幸福。

他拼命地向前赶着,一边奔跑着,一边扯起嗓子喊道:“娘子,你快回来,俺们的家在这里。”内人仿佛像没有听见似的,如疾风般地使劲往前走着,走出空荡荡街道,走过黑漆漆的田地,向着空寂冷落的坟地走去。

雷汉上急不接下气地往前追赶着,眼看着内人的身影隐入坟堆之中,他有些慌乱,也有些恐惧,他止住脚步,停了下来。耳边阵阵的微风吹拂着,旷野里响着一片轻微的簌簌声,他稳了稳心神,他怕鬼魂再次出现在面前,让他彻底崩溃,他转过身子,向着山下走去,一阵凄厉的喊叫声从他身后传来,他止住了行走的脚步。

“相公,快来救救俺。”声音这样熟悉,明明就是他的娘子,根本就不是鬼魂,千真万确的内人声音,他毫不迟疑地朝着坟地走去。他要把事情弄明白,若真是娘子,他一定要带她回家去,若是鬼魂,他也要跟她见见面,以慰未见故去内人最后一面的遗憾。

“雷汉,别来无恙呀。”骚狐狸猛然出现在雷汉面前。

雷汉惊得连连后退,他露出狐疑惊惶的神色,紧接着目光之中又现出一股厌恶之情,“这一切都是你装神弄鬼做得事?”雷汉咬牙切齿地问道。

骚狐狸狂笑起来:“俺说过,俺要回来的,这不,俺回来看你来了。”

“俺不需要你看,俺只想问你,是不是你给俺娘子下的毒手。”

“雷汉,你想呢,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俺把你领回家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雷汉睁着血红的目光像要穿透骚狐狸的心脏。

“那既然知道,你还把俺领回家,你不是养虎为患吗?”骚狐狸反问道。

“正因为俺那时候心善才把你领回家,等俺发现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狼,俺才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才将你赶出去。”

骚狐狸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狂叫起来:“俺是披着人皮的狼吗?雷汉,你看错俺了,当初俺是抱着要好好跟你过日子的想法。是你,心胸太狭窄,不能容下俺们母子。”她接着又怒斥道:“俺们母子巴望着你能给俺们一丝丝温暖,可是你呢,却薄情寡义、蛇蝎心肠对待俺们。”

雷汉申辩道:“你别胡说八道,俺可没有对你们有一丝丝的慢待,俺尽全力让你们母子过得好,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骚狐狸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让俺们母子过得好,那也就不会赶俺们母子走,让俺们在风雪的天气里送死去吧,你做事太可恶了。”说着话,她将仇恨的目光投到雷汉的脸上。

雷汉见她这番表情,将脸扭向一边,反驳道:“那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骚狐狸听他说她是咎由自取,气得肝裂肠碎,抗议道:“那今日也是你的咎由自取了。”说罢这话,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摔在雷汉面前的草丛中。

雷汉带着非常狠毒的眼光看了一眼骚狐狸,又朝匕首望去。“你到底什么意思?”雷汉怀疑地问道。

骚狐狸盛气凌人:“雷汉,说你愚蠢真是不为过。俺就实说了吧,俺今日来就是要你的命。”

她真是幼稚可笑。雷汉忍不住嘲笑起来:“就凭你,能要得了俺的命。”他脸上的不信神情突然变成了一种恐怖,从他的四周此刻涌现出一群人,个个面无表情,向他逼近。

骚狐狸傲慢地往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雷汉,你若是想留个全尸呢,俺这里有一瓶药水,不想留呢,那把匕首自行了断也行,你自己选择。”

雷汉瞪着骚狐狸,嘴角的肌肉不住地抖动着,他仿佛现在才明白过来他遇到什么样的处境,他怯懦地说道:“俺娘子她已过世了,俺儿子还小。”

骚狐狸脸上带着强悍的表情,讽刺地说道:“你现在才清醒过来,可是俺的儿子那个时候也很小,在他想要父亲疼爱的时候,你却赶他走了,这笔帐怎么算呢?”

雷汉垂死挣扎似地叫嚷道:“那不管俺的事,他不是俺的亲生儿子。”

骚狐狸现出冷酷、轻蔑的神态,慢悠悠地说出话来:“关键是你心太冷了,不懂得人世的冷暖。你快自行了断吧。”说着话,她的眼睛仿佛像是要喷出火光来,从地上捡起匕首,递给雷汉。

雷汉破口大骂:“你这歹毒的婊子。”战战兢兢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匕首。

骚狐狸猛喝道:“雷汉,你快点上路。”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雷汉心一横,抓紧匕首朝骚狐狸刺去,谁知身后一人比他更迅速,将他双肩紧紧箍牢,使他挣脱不得。另有一人将他拿着匕首的手死命攥住,一用力反手往他脖子抹去,一股鲜血从雷汉的颈部喷射而出。

骚狐狸冷漠地凝视着倒在草丛之中的雷汉,临死前的抽搐已渐渐停止,追随骚狐狸的家仆将雷汉抬到他内人的坟前,布置成雷汉因伤心内人去世,半夜跑到坟头殉情自刎的现场。雷汉全身僵硬地爬在坟头上,骚狐狸心里涌起一种快意,她并不为雷汉感到可怜与悲伤,也更不会为杀了雷汉而愧疚,只觉得她发泄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创伤。

金丝雀镇郊外的官道上。红玉依依不舍地拉着骚狐狸的手,忧郁的脸上挂着点点泪星,骚狐狸失望地轻声问她:“红玉,你真的想好,不跟俺走吗?”

红玉缓缓抬起头,难过地说道:“姐姐,俺其实想跟着您走,可是俺看着这没爹娘的孩子可怜,俺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去找姐姐。”

骚狐狸微微地抖动着双肩,动情地说道:“俺们红玉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人。那俺就等你来。”红玉望着骚狐狸一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遥远的天边,转身走向金丝雀镇。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