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狐狸的新府邸坐落在出巢省塘江府的东北角,这座府邸原来是前任布政使大人的居所,后来他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留着闲置怕荒芜,才让居中人调停,骚狐狸将它购买过来。她经过重新修缮才把整个家族安顿在这里。这座宅子是闹中取静,前有繁华热闹的街道,后背靠的是满目青翠的云雾山。街道两边是经营各色商品的店铺,这些店铺都被安插上家族的暗探,监视着过往的行人。紧靠着这条街的最北端,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开创园就在这条大道的东南面位置,大门开在东南方向,按着风水学来讲,属大吉。正大门左右两侧放着两尊威猛的石狮,正门上方挂有黑色的长匾,由骚狐狸新笔书写的三个烫金大字:开创园。
开创园正大门平日不开,除非有重大事情,才会打开正门,迎接各样的重要人物,平日往来进出的是西边的一个角门,这里有骚健强安排的家将,按着正常排班顺序每日把守。陌生人要想进入开创园,需得先在角门门口家将处登记后,由家将通报,在家仆的带领下才能进入开创园。
踏进西角门,迎面扑入眼帘的是一处含烟翠嶂的山石,宛延流转的潺潺溪水从石缝中缓缓流出。鹅卵石铺成的一条甬道直通北面的正房,正房是深绿色琉璃瓦铺顶、粉饰一新的木构架三间,原本是五间,本朝有明确规定,除过一二品官员可拥有五间正房之外,普通官员与庶民不得拥有五间正房。骚狐狸让人把中间的三间房扩大成大厅,最中间的那间形成穿堂,打开穿堂门可直接通到内宅,平日遇天气不好,穿堂门总是关着。大厅左右两侧摆放着同款式的檀香木桌椅几案,油光锃亮显示出主人的富裕。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接待室,尊贵的客人到此后,华小佗会在接待室招待来客。精雕细琢的窗棂,墙群由打磨后的大理石砌成,台阶全部由汉白玉铺成。东西两边各是两间同样材质的厢房,正房、厢房由游廊联结而成。
庭院中种植着几栋芭蕉、翠竹,修剪得很是整齐,郁郁葱葱,与红色的廊柱形成强烈的对比,煞是好看。正房东头由回廊延伸到内宅,里面住着骚狐狸及贴身亲信们,西面回廊延伸到后花园,后花园里有雕梁画栋的亭台小榭,掩映在绿荫之中,小桥流水两旁种着名式的奇花异草、青郁佳木,像牡丹、芍药、海棠、芭蕉之类,排列得错落有致,盎然成趣。后花园最北面盖了几排木框架的房,仆役、家将及眷属们居住。整个府邸由高大的白色石灰墙环绕,周边种着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
骚狐狸躺在大厅的藤椅里,她盯着门口处的小乌龟拿着水壶浇着一盆山茶花,拳头般大小的花朵开的是那么浓烈,又是那么夺目,一滴一滴的水珠洒在花瓣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泽。
骚狐狸向小乌龟喊道:“小乌龟,你帮俺揪一朵花过来。”
小乌龟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不解地望着骚狐狸,骚狐狸催促道:“你做事怎么磨磨蹭蹭的,俺让你拿过来,你再不听,俺就揍你。”
小乌龟极不情愿地围着山茶花转了一圈,在众多的花朵里挑选出一朵开得极艳的山茶花,走过来递给骚狐狸,她接过花,望着这朵粉色的花,心里突然烦躁不安,她一片一片揪着花瓣,小乌龟嘟囔着说道:“夫人,好好的花,你就这样糟蹋了。”
骚狐狸吼道:“你快干你的活去,别在这里挡着俺的眼。”小乌龟惊得比兔子都跑得快,转眼就消失在门口处。
骚狐狸最近有些焦急,眼看着就要过年,追查李四的事却一点眉目都没有,从官府查到他在鸟笼府登记开业的户籍全部都是别人的名,找到这些人,说是李四出钱雇佣他们,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对于李四从哪里来,他们连一点线索也提供不出来,李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搜索不到,复仇的路才走了不到一半,她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她向来做人恩怨分明,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行事风格。她已经忍耐了这么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势力,势力就得灵活地应用起来,将她的仇人全部消灭掉,她才能安下心来做其它的事。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从大厅门口传来。
鸟是张珏从高丽进纸时路过一深山,听到此鸟鸣叫的很是悦耳动听,与伙计们设下诱饵,众人合力才将它捕捉回来,装在笼子里送给骚狐狸。鸟儿通体发着蓝色,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在两眼之间上方眉头处,长有一道白色的羽毛,这道羽毛让它更显得精神,但最吸引人的是它的头部呈米黄色,好似戴着一顶金冠。
它时常仰着头,用那淡黄色的爪子在鸟笼里踱来踱去,给人感觉这只鸟很是傲慢。骚狐狸对鸟从来不感兴趣,光知道叫,又不像鹦鹉会说些巴结话,给人解闷让人发笑,所以照料它的活全都落在小乌龟的身上,刚才她把小乌龟骂得不知又躲在哪里,叫了半天,还是没有回音,骚狐狸无奈地走到门口处,鸟见骚狐狸走过来,通人性叫道:“夫人,俺知道你烦什么?”
哟,看来有戏啦。骚狐狸心里笑了,连这只鸟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李四的事还有搞不定的吗?她眯着眼,直截了当地问它:“蓝毛,你想要什么条件?”
蓝毛张开淡黄色的嘴巴,淡淡吐出:“自由。”费话少说,都不需要隐瞒。
骚狐狸以进为退,哈哈笑着说道:“自由,这不可能,俺还想留着你,给俺唱歌听呢。”
蓝毛发出叮呤般的笑,高傲地说道:“夫人,那您只好烦脑吧。”蓝毛不肯妥协,还十分彰显个性。
蓝毛居然是个硬骨头,不肯屈服。骚狐狸便打开笼子门,对着蓝毛,郑重地说道:“俺现在就让你自由。你去吧。”
蓝毛此时迟疑起来,不敢往前踱一步。骚狐狸看它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挂着笑,推诚相见:“俺说的是真的,不过若是想来的话,俺倒是想听你的歌声。”说罢转身离开。
蓝毛一摆翅膀,纵身朝天空飞去。
半夜时分,骚狐狸听到窗棂格子上的纱窗有轻啄声,她点燃蜡烛,披衣打开窗户,蓝毛飞进来,在寝室里转了一圈,落在一盆盛开的水仙花上,它开口说道:“夫人,李四看来走的远了,俺倒是看到大掌柜,他在一家书院里教书。”
骚狐狸问它:“蓝毛,在什么书院?”
蓝毛眨着机灵的眼睛,缓缓地吐出:“就在出巢省最大的育才书院里。”说罢,张开翅膀向着窗户飞去。
骚狐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耸耸肩头,这一步棋走对了,蓝毛的确是一只灵鸟,天亮就让骚健强带人将那个所谓的大掌柜捉到行刑室里审问。
瞿秋雨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落在他的身上。
他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壮汉蒙着头,五花大绑押进一处密室,一盏油灯在蒙着的眼中发出惨淡的光芒。他胆颤心惊、惶惶不安,一种落寞与死亡的恐惧混杂在一起,让他心里深深地产生出一种悲愤来,他嚷道:“你们凭什么,把俺绑来。”
只听旁边一个人开腔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慌什么?”说罢再不吭声,拿过一块布将瞿秋雨的嘴巴也堵上。过了半晌,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几个人的说话声,他晃动着身子,挣扎着要站起来,旁边的那人使劲将他又按回在椅子里。蹬蹬的脚步声朝他走来,好像他们围在他的周围,嘴里的破布也被取了出来。
“矍秋雨,说说李四吧。”一个特别熟悉的女人声音说起来话来。
他脑子飞速转起来,这些人像是不杀他,要是想杀他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将他的眼睛蒙上,倒是像打听李四的事,恐惧感立马从他的身上消失,他意识到若是不说实话,就会被他们杀掉,只有供出李四,保自己的一条命,才是上上之策。
他生平就做了这么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可是他也不是为自己呀,谁让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呢。娘亲守寡多年,才将他拉扯大,供他上学,原想着考取功名,可是他读得书多了,倒是把那些虚名看得很淡,他喜欢研究学问,经恩师的介绍,去了书院做了一名先生。可是先生的薪水太微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想过奢侈的生活只是做梦,他唯有抱着淡泊之志,宁静致远的心理过过平凡的生活,也才能将学问研究透彻,同时陶冶他的性情。人总是有不能如意的事情,含辛茹苦的娘到晚年时却总是病病歪歪的,治娘的病得花不少钱,正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结识了李四,李四看出了他的窘迫,很是慷慨大方,资助了他一笔钱,娘的病全靠养,这些钱足够用在娘的身上。等他看出李四的贪婪与狡诈的时候,他才暗悔生平做了一件恶事。他决心竹桶倒豆子,全部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骚狐狸听罢后,半天没有吭声,按矍秋雨的陈述,与前面那些李四雇佣的人所说的的情况,基本都反映出李四是幕后主使人,那些人全部都是傀儡,由李四亲手操纵指挥。但事情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矍秋雨应该是有文化的人,他不可能单单为了钱就会甘心受人摆布,这事还必得小心些,宁可杀错一个人,也不能留着活口让对手有反抗的机会。
骚狐狸命人把瞿秋雨的头罩取下来,她露出狰狞的目光,像是要把瞿秋雨吞进肚子里似的,恶狠狠地问道:“瞿秋雨,你还认识俺吗?”
瞿秋雨闭着眼,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才慢慢睁开眼,模模糊糊的一个女人站在他的面前,过几秒钟,他认出了骚狐狸,他知道自己的命现在掌握在她的手里,只有坦诚相待,再别无它法,他歉然地说道:“骚老板,俺帮着李四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俺也认了,现在俺愿意承担后果。俺没有能力去还你的一百万,俺只有拿命来抵。不过俺最后想说的事,俺刚认识李四时他送俺一笔钱,俺娘生病治疗需要钱,所以俺就拿了。那次俺们骗完你分手前,他要送俺一些钱,俺拒绝了。”
“这有区别吗?总之你拿了他的钱,帮着他骗人,就是一丘之貉。”骚狐狸气急败坏地说道。
瞿秋雨倍感绝望,他无奈地垂着头,便不再说话,做出一副任由骚狐狸惩罚的模样。他想起还没有告诉她,李四去了哪里,可这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她只消挥挥手指头,站在身旁的大汉就能把他的头颅拧下来。
突然他感觉到骚狐狸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因为骚狐狸的眼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他带着临死前的坦荡,抬头微笑着说道:“骚老板,李四去了京城,你现在行刑吧,俺准备好了。”
骚狐狸看着这个要求死的人,倒是有些矛盾起来,按事情的严重性,这个人还没有到死的份上,他也是李四利用的工具罢了,就像前面那些利用过的人,都是些摆设,小棋子而已,只不过瞿秋雨占得份量大些,那些人全部都毫发无损地活着,瞿秋白也罪不至死。她转过身子,朝外边走去,到了门口,她附耳对着一个亲信说了几句话。
随后她对身边的骚健强吩咐道:“好生看着他,不要让他吞舌自尽了。”骚健强严肃地点点头。
骚狐狸来到华小佗的书房。
华小佗正在研着墨,她轻轻地笑起来:“华先生,倒是很有雅兴,躲在这里修身养性呢,俺忙得都快四脚朝天了,你也不帮帮俺。”
华小佗眼瞅着她的脸,说道:“俺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好像把俺都忘记似的。”
骚狐狸夺过华小佗手里的墨棒,搁在墨盒上,说道:“华先生,俺不是找你来了吗。”
“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啦。”
顿时感到唯有华小佗还是对她了解,便把李四的事说了个明白,华小佗听完后,随手拿起毛笔,写下一句话:福祸皆乃人所为。
骚狐狸看完后思索道:人是这个世道里一切苦难的缔造者,也是治愈者,种下什么样的种子,便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她要把握好生活中的苦难与幸福。债有头冤有主,有本事找那些溜精奸滑的人算帐去,跟手无寸铁的人发的是哪门子狠呢,这也根本算不上有出息。瞿秋雨倒是很有些才华,只做错了一件事,现在也已查明,他的娘真的生病卧床,蓝毛今日又回来告诉她,李四去了京城,只要抓到李四,报了仇恨将损失的钱追回来。以前她刚下山的时候,滥杀无辜,经过这么多年的考验,她得把自己发狂的性子好好收敛些。今后只跟那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歹人做对,从那些人手中夺取钱财才是最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