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狐狸听罢白维国详细的描述后,心里暗自盘算起来,要说白维国的这等屁事在她精明的头脑里,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她现在已在出巢省很有势力,根本用不着理会白维国这等上不了台盘的小官,跟她经常来往的都是省级三司的官员,以及常来此地巡察的御史大人之类,她与他们的关系牢固又紧密,她现在过着心满意足的富裕生活。碍于华小佗的情面,她迫不得已坐在大厅里听着白维国的请求。她本想最后说几句客套话将白维国打发了事,她又不是万能的主,什么事都能无私去帮助别人,相互利用上便来往,用不上的她也懒得费心思招呼,她能掌握住事情的大小尺度,她留着精神头整顿家族的士气,这才是她关注的头等大事。
出乎意料的事,华小佗最后说了几句打动她心思的话:“都是为人父母,若是俺们的孩子丢失,自己的心情又是怎么样呢?血汗于水这根血脉人人要轻贱的话,世上也就没有亲情可言。俺们尽力把孩子找回来,了却您的心愿。”华小佗理解的话语,让白维国泣下如雨。
华小佗仿佛似向她旁敲侧击,要让骚狐狸生出无限的同情来,她便完全明白华小佗的意思,要她管这件事,华小佗一直真心真意地帮助她,她若是当着华小佗的面直接拒绝白维国,华小佗日后定会对她有想法,还不如借此之际通情达理地接受这件事,好给华小佗一个顺水人情。
她轻笑起来,笑声是那么轻松、那么坚定,完全不顾忌此刻白维国力不能支的一颗痛苦之心,她顺杆子爬得能力比别人都快,接受这件事便不会受压力的折磨,用一种愉快的心情也能让白维国看到希望,只要她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带着平和的口气说道:“白大人,这件事俺会帮你做主,你就放心回去吧。”她一向不会用虚假的劝慰方式说些漂亮话,她只会用疾风闪电般的强大力量,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给白维国一个交待,那才是她的真本事。
送走带着希望离开的白维国,骚狐狸便暗怪华小佗有点多管闲事,“先生,你在这件事上有点自作主张啦。”她责备起来。
“是你现在变得太自私啦,你别怪俺说你。”
华小佗用坦荡无垠的态度将她驳斥起来,挖苦她现在变得太有点势力,只计算那些大财,现在这件小案子不要光看表面,说不定这是个惊天秘密呢。别认为跟自己没有利益就袖手旁观,抽丝剥茧地层层扒开就是一堆闪闪发亮的黄金呢。几句话让骚狐狸反省起来,确实如此,她是比较势力,不想过多招惹麻烦的事情。虽然华小佗语气严厉,让她脸红耳赤,但她再没有继续责怪他。
坐下来与华小佗迅速分析起来。
头脑一旦进入事情,她立马列出白小涵丢失的三条可能性:一、白小涵跟相好的跑了;二、白小涵被人杀了;三、白小涵被人卖到青楼当妓女。
华小佗问她这三条的理由是什么?她根据自身的阅历与实际经验说道:“白小涵年纪尚小,接触的人很有限,经历的事情又不多,走的时候既没有拿什么东西,身上还没有钱,只有上当受骗的可能性比较大。”
华小佗继续问她:“还有吗?”
她思索半天接着说道:“一般女孩子丢失不外乎这三种可能,虽然白维国说女儿失踪有点蹊跷,平白无故就不见了,人们的传言很多,给这件案子带来了神秘性,但往往最神秘的事,答案却是最平凡的,人们最容易忽略平凡的细节。”
“真是这样的,你说得很对。”
华小佗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意见,他总结道:“如果要把真相查清楚,就不能相信真相以外的任何事情,俺们只听了白维国的一面之词,却不知白张氏的说词,毕竟白维国成天要上衙门,他对白小涵的了解很片面。许多案例都是由各种因素组成的,必须进行实地调查,才能将案子的要素综合起来,全面分析后得出的结果,最有可能是真实的情况。”
骚狐狸向华小佗投去心悦诚服的目光,华小佗说得极有道理,不进行实地访查,说什么都是闲的。“那就有劳先生亲自跑一趟,把事情了解清楚。”她说道。
他俩商量完,吩咐骚氏二兄弟立马分头去官府与青楼派人探听消息,了解最近几天有无被杀的无名女尸,以及被卖到青楼的女孩子里面有没有白小涵,华小佗也站起身来,按着骚狐狸的决定去白家再仔细寻问白小涵的具体情况,看白张氏能不能提出有力的线索。
骚狐狸坐在椅子里思索起来,既然决定要帮白维国,她就把这件事当做一项艰巨的任务,她望了望挂在大厅门口外空空如也的鸟笼,蓝毛这只灵鸟,自告诉她李四的信息后,便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她后悔起来,若是当时能给蓝毛套个紧箍咒之类的小玩意儿,念一个咒语,蓝毛便会从十万八千里的白云深处一个猛子扎回来,听她随时的调遣。可惜她当时生起善念,让它自由去了,现在她只得大费周折地动用脑汁来解决白小涵的事。
她默默地念着白小涵的名字,心里又生出无限的妒意,听谣言风传,这个女孩子有绝世容颜,出巢省还有比她更美貌的女人吗?真是个大笑话。她又暗暗嘲笑起来,跟一个毫无关联的人争的那门子干醋呢,她现在物质上已经应有尽有,虽上不能通天,但脚也能踏实地,有偌大的家业供她支配,还像个刁蛮善妒的女人落入俗套,她有独具特色的美,这美是内在的韧性、强劲,能征服和掌控别人的力度美,她是强悍的、坚强的骚狐狸,这个世界上无人可替代。想到这里,她仿佛拥有了战胜一切逆境的强大力量,白小涵的失踪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也是对她能力的证明,证明她比男人更有智慧、更有才华。
“每个发生在生活中的事件都有一个特定的理由。”
华小佗幽幽地吐出开场白,他伸着筷子夹向满桌的菜肴,一边不慌不忙的说道:“白小涵喜欢吃零食,经常以此理由上街,但在她失踪前几天,一直未出过门,那天失踪前早晨,白维国带着他的小儿子出门后,她便出去买糯米粉,要给晚上回家的白维国做汤圆,可是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他嚼着满嘴的香辣鸡丝,显出很有食欲的样子。
骚狐狸看着他嚼得有滋有味,眼馋心热起来,她随即将筷子伸过去,打趣地说道:“瞧先生吃饭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先生这次极有收获,一定费了不少劲。”
华小佗笑笑,解释道:“俺今日费了不少口舌,与白张氏说话有点困难,搞得俺一身大汗。”
骚狐狸反问道:“怎么啦?”
华小佗将嘴里的菜咽下去,说道:“她的情绪还没有从悲伤里平复过来,有点语无伦次,俺只好先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才问出来。”
骚狐狸点点头,同情地说:“也是,这个俺能理解,母女连心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欣然地说道:“你刚才说白小涵在失踪前几天再没有出过门,那她一定是预谋好的。”
华小佗抵不住兴奋的心情,激动地问道:“你怎么有这样的看法?”
骚狐狸喝了一口鱼头汤,平静地说道:“凭俺的直觉,要是俺从家里跟人私奔的话,俺就会按兵不动地度过几天,这就是女人们常耍的小把戏。”
华小佗惊奇地望着骚狐狸,高声应道:“你说得太对了,与俺的观点完全一致,白小涵频繁外出说明她与人窜通好,等时机一到她便借口以买糯米粉的理由,不慌不忙地走出家门。”骚狐狸满意地放下碗筷,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事情终于有点眉目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骚氏两兄弟。
他俩一前一后跨进饭厅,坐在八仙桌前,骚狐狸见两人露出疲乏的神色,忙让道:“先吃饭吧。”
骚健强盛着米饭,边说道:“分头派人查遍省里登记的案子,都没有发现白小涵。”
骚成功等骚健强说完,慢吞吞地说:“俺也一样,所有会所都没有白小涵的影子。”骚氏兄弟狼吞虎咽地咀嚼着饭菜,骚狐狸与华小佗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骚狐狸夸张地问华小佗:“华先生,白小涵难道上天啦。”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小佗沉思着,集中精力回忆起与白张氏的谈话,最后他胸有成竹,淡定地说:“白小涵爱吃零食,经常会去杂货店之类的地方,按着她家的生活条件,她娘不可能给她大把的零钱,只能去便宜的店。”
骚成功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对骚狐狸说:“老板娘,俺现在就去查问。”
骚狐狸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笑着说道:“你真是个急性子,天都已黑了。明天你俩把所有的店铺都问问,看看白小涵经常在哪里买食品。现在抓紧时间吃饭,好好休息一夜。”骚成功困倦地点点头,重新坐在桌边。
骚成功领着家将走进弯弯曲曲的跳蚤胡同,正遇上胡同人群拥挤的最高峰。
他们奋力推开人流,挨着店询问店主,当问到一家黑暗的杂货店时,店主皱紧眉头,全力思索:“白小涵是俺们这条街上的常客,她最近好多天都没来过了。”
骚成功心里燃起希望,问道:“你能准确说出有多长时间吗?”
“好像有半个月吧,俺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炎热,她在俺这里喝了一碗酸梅汤,还吃了三块银丝卷。”店主当然记得很清楚,蛇蝎心肠的白小涵占尽了他的便宜,为此他耿耿于怀暗下决心,等白小涵再来的时候他得好好羞辱她一番,把损失捞回来。
骚成功不死心问道:“你看见她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店主摇摇头,忙招呼另一位刚进门的客人,等那位客人走后,看见极有耐心的骚成功还站在原地,他将手中的钱装入钱袋,又想起一件事:“俺看见她与一个男人从俺门前走过,也是那天的事。”
骚成功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不喜于色地问道:“你看见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店主紧闭嘴巴再不张口,若是按着平时,骚成功早上前一把揪住这可恶的店主一顿暴打,逼得他吐出实情,但现在骚狐狸已严令不准在外惹事生非,产生后果自负,给家将家丁们定了纪律约束。他压着内火,从怀里掏出一张零票,递给店主。
店主笑容满面,此时才像是想起来,热情地说道:“那个人俺好像听人叫他潘大官人,他不是本地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有价值的信息让骚成功顾不得擦擦脸上的汗珠,他带着满心的喜悦,往开创园大步流星地走去。
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将所有线索进行了归纳,他们反复推敲,确定白小涵一定与潘大官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结,可是这个潘大官人究竟是何许人呢?终于在蛛丝马迹的信息中,发现他们疏忽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潘大官人不是本地人。
竟然潘大官人是外地人,那他一定在官府衙门里办过“路引”,他们知道,在衙门里登记通关在册的名单中,潘大官人的全名便可一查而获,那他来去的地域也一清而楚登记在上面。
华小佗立即找衙门里的白维国,听要查潘大官人通关登记表,白维国一边在卷册中翻找,一边告诉华小佗:“潘大官人,俺知道,他在俺们省经营几处会所,每次大约二个月左右时间来衙门填表领‘路引’。”说着话,他的心里不由得咚咚地急速跳起来。
华小佗拿起登记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潘无良,年纪四十三岁,来自朱扒省府,在出巢省有四处连字号会所。白维国看着表情凝重的华小佗,担心地问道:“他难道与白小涵有联系。”
华小佗怕白维国担心女儿的安危,便圆滑地说:“俺查他是为别的事。”又接着安慰白维国说:“别为孩子担心,俺们正帮你呢。”
白维国的脸上露出抽筋般的痛苦,他的女儿到底在哪里呀,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华小佗想起来一件事,问他:“白大人,潘无良这次是什么时候来拿‘路引’的?”
白维国拿起登记表,指着上面日期:农历七月十三日。失声说道:“这不是白小涵走的前一天吗?”吃惊的表情落在日期上,暗想:这开会所的若是与女儿牵扯上,麻烦就大了,后果也不堪设想。他用迷惑不解的眼光望向华小佗,华小佗似乎不感意外地说:“俺知道了。”说罢客气地与白维国匆匆告别,出了衙门。
朱扒省府有一条僻静幽暗的肘子胡同,开着家本省最为昂贵的会所,它有着青砖砌成的高大悬山式门楼,檐下黑漆油成的牌匾,上面书写:成天乐逍遥会所。
朱红色的大门日夜敞开着,迎接着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以及富豪乡绅。踩着五级青石台阶而上,跨过高高的门槛,迎面映入眼帘的是几块大小不均的假山怪石,上面缠绕着几缕藤萝,紫色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徐徐地摇曳着;在山石的缝隙中不时有清泉流出,缓缓地注入鹅卵石砌成的椭园形水池中,里面游弋着各色的金鱼。绕过假山石,宽大的庭院种着几簇郁郁葱葱的青竹、芭蕉、梨树之类;在绿树的掩映下,几排由游廊联结的精致楼舍出现在面前;游廊靠外边缘处,间隔不远放着不同品种的盆栽花卉,像海棠、山茶花、牡丹等,造型被修剪得新颖,别具特色;几十间玲珑雅致的房间,被布置得富丽堂皇,里面有明亮的檀香木家具;木椅与木榻上都铺着锦缎缝成的软垫,镂空木雕刻成的软榻上码放着精美刺绣的绸面被子与锦缎枕头;房间里住着五十位从相貌到才艺都极为出色的姑娘。
一年四季之中,不论天气如何变化,雷打不动地,每天晚上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宾客满座,里面不时传来嬉笑声、弹琴声、吵闹声,偶尔也听到一两声哭泣,但被强大的欢快声给淹没。长得各种样貌的男人,有其丑无比的、英俊潇洒的、浑身肥胖的、枯干瘦小的、年青力壮的、年老体弱的,都无一例外地穿着体面的精致长衣,或坐着轿,或骑着马,跨进大门后便投入到寻欢作乐之中。男人中有穿着便服的官吏;有经商的富裕户;还有土里土气的乡绅员外们;也有乔装打扮的强盗及卑鄙无耻的骗子之类;再就是家里富得冒油的伸手族公子哥儿们。他们怀着无限激动的心情怀揣着鼓囊囊的钱袋,来到会所,挑选出自己满意的姑娘,领到会所账房先生面前,付足钞票后,便尽情地、恣意地放纵着他们的性欲。姑娘们有圆脸的、尖下巴颏的、圆润丰满的、娇小苗条的各色尤物;性格有温柔贤淑的,也有刁钻野蛮的。
她们被分成一二三等价格,公开出售,一等水平为最高,姑娘必须从相貌到才艺都要独具特色,容貌达到国色天香,若是不会琴棋书画、吟诗唱戏,只能落到二三等的价格中。成天乐逍遥会所里能达到一等的水平只有两位,一位叫荣华,另一位叫富贵,她们因才华馥比仙、气质美如兰,因此受到会所老板的特殊对待,接待着最尖端的客户,这些客人都是一掷千金的大富豪。其它等级的姑娘们只能望洋兴叹,哀怨自己的命运不济,爹娘没给他们教些修身养性的才艺,以便多挣些私房钱。她们周尔复始干着同样的事,吃饱喝足后把身子打扮得光彩照人、体香气馥。摇摆着身子等待着未知客人的到来,在焦灼、兴奋、刺激、麻木、疲乏中度过激情荡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