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飘,瞟见衣服中夹着的一封信落到地上,拿起来仔细地瞧着,牛皮纸的封面端端正正用楷书写着:骚狐狸亲启,她奇怪地说道:“姐姐,俺怀里怎么有封信,还是给你的。”
骚狐狸听到忙伸手拿过信,撕开封口,上面写着:“速离京师,若不听,后果自负。”骚狐狸暗暗吃惊起来,今日倒是稀奇,她不仅被贼惦记不说,红玉身上也顺手让人夹带一封信。
她令红玉将骚氏兄弟叫进房里,几人围坐在一起,商讨起来。
骚狐狸现在已养成了万事不露声色的习惯。
她缓缓地将今日两件事给三人从头说了一遍,骚氏兄弟默默地听完,骚成功一拍桌子,大喝道:“这定是日月神教给俺们的下马威。俺们今夜就动手灭了他们。”
骚狐狸平静地说道:“你又犯了急性子,健强你怎么看?”她把头转向骚健强,骚氏兄弟一向对她忠心耿耿,骚健强较骚成功稳重些,又经历过牢狱之灾,所以考虑问题长远,做事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大胆细心凶猛的风格与她不相上下。
骚健强略微思考一下,神色坚定地说道:“看他们还没有把俺们像对待死敌那样,要不然的话,刀子早捅到老板娘与红玉的身上了。这说明他们目前还以礼相待,只客气地打发俺们走。俺们先停几日,若是再无动静,俺们再下手,另外哈成仁可能根本不在外地,俺们打听的消息全部是外人所说,日月神教内部的人可是一个也没有落实过,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俺们要来,才故意散布谣言,以此迷惑俺们。”
骚狐狸点点头,心里不禁为骚健强喝起采来,他分析得极为明智,又符合实际情况。可是为什么日月神教对她不下狠手呢?这倒是一个深究的问题,他们不可能怕官府的严管就放任她长驱直入,哈成仁在做教主之前曾血洗日月神教,将一班对死头全部清剿歼灭光,手段毒辣非常人可比。现在他们反而客气对待她,不符合常理,丢钱只是个警告而已。
骚狐思前想后,神态安定地对骚氏兄弟说道:“目前俺们对敌手的情况一无所知,表面看俺们像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这反而让俺们充分暴露在敌手的眼前,敌手真正的情况俺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对关键人物哈成仁的行踪更是捉摸不透。先静观几日,让他们先跳出来,挑衅俺们,俺们再做打算。这几日各处须加强防备,一刻不得松懈。”
骚氏兄弟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再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如何去做,两人分头下去各自准备。
骚狐狸又对红玉吩咐道:“红玉,这几日俺们就假装无所事事,到周围附近转悠,也麻痹他们,让他们急躁起来先动手。另外为谢家安全着想,俺们暂时再不能去。”红玉会意地点点头。
豆腐胡同与福来客栈附近一切都平静如常,在这平静中却隐藏着不可预料的事。
骚狐狸与红玉像往常一样在热闹的街市,东逛西逛后选购了一大堆物品,两人有说有笑地拎着东西回到福来客栈。店伙计打开了房门,两人跨进房门将东西放在床榻上,窗外黄昏的余辉照射在屋子里,显得朦朦胧胧,一片安静。
红玉转身子问道:“姐姐,这房间里怎么有一股怪味。”她不停地扇着鼻子。
骚狐狸警觉地向四周巡视一圈,发现在床榻对面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臭气便是从暗紫红色的木盒里散发出来的。
红玉端着点燃的蜡盘轻轻地放在八仙桌上,怀着不安的心情,如惊弓之鸟的小手慢慢打开盒子,骇人听闻的口气吐出:“姐姐,人头。”说罢话,翻肠倒胃的痉挛从心底涌现,胆汁从嘴里喷射出来,她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骚狐狸将头探过去,惊悚恐惧的人头出现木盒子里,那人是安排在日月神教总部附近卜卦摊上的家族成员。骚狐狸如重雷轰顶,一阵揪心的疼痛像要撕裂她的五脏六腑,她喘息着将双手扶在桌子边缘,现在来京师的家族成员已全部暴露在敌人面前,说不定他们一班人傻乎乎地到京师潜伏在豆腐胡同附近,人家早就掌握了信息,势力强大的日月神教只是不屑于与他们动手,他们不予理睬她,只给她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想到她像个傻子般,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耍着滑稽的花拳绣腿功夫,骚狐狸不由得生出万分的恶气来。
闻讯赶来的骚氏两兄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半天说不出来话来,只把目光投向屋子里踱来踱去的骚狐狸身上,骚狐狸已从刚才的愤怒之中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将内心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压在最暗处,她决不会让别人看出她有丝毫的软弱,尤其在重大事情上决不能露出恐惧与慌张,任何的困难对于她来说,都会有迎刃而解的方法,她要给众人无限的信心与勇气,带着他们一起战胜它。
她简短地说道:“正好借这件事,俺们全部撤出京师。”
骚成功不解其意地问道:“俺们就这样失败而归,难道屈服于他们的淫威吗?”
骚狐狸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知道骚成功急于想大显身手,恨不能马上冲进日月神教,将哈成仁千刀万剐,但卤莽行事的后果,只能经受更大的打击,在这一点上她可没有失去理智。
她安慰地拍拍骚成功的肩膀,淡定地说道:“俺可没有那么轻易地言输,正好借此事将计就计,暂时委曲求全,离开京师。俺已经有更好的办法了,明日撤出京师,再具体安排。你现在就去通知批长,随着来往的人流全部离开京师,在京效马王堆胡同会合。”
她又转向骚健强命令道:“明日出发前一定要将石文章找来,他在京师,你在启王府附近就能找到。”两人走后,骚狐狸拿出粉末,将人头化成血水,红玉端起洗脚水,倒在木盒里,将它扔在客栈茅厕后的草丛中。
日月神教对他们的挑战,更激起了骚狐狸无畏的冒险精神,她对胜利的渴求,压过了所有的风险,敌人越是强大,她身上的血液更是流动的越茂盛。她下了决心,即使他们再凶狠、再狡猾,她也会攻克他们坚实的堡垒,让他们彻底地粉碎与毁灭,开创非凡的人生历程,说不定就在一定胜输赢上。要准确无误地把藏匿的敌手揪出来,不仅要有勇气、信心、残忍,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一直以来,她就是靠着这些条件制服了各种各样的对头,将他们全部踩在自己脚下。现在她可不会悲观丧气地离开京师,内心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她,她将不择手段地消灭日月神教。
世道逼得她拥有了狠劲儿,不仅用在对待敌手上,更用在她自己身上。
她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哈成仁揪出来,让他吐出实情。此时她一扫多日来的忧虑,变得决断起来,她将所有信息归集起来,进行全面的分析后,决定实施一个大胆而又迅猛的计划。她将聚集在马王堆胡同的批长全部请到通达客栈,又给客栈老板好处费,他便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密室,她让吴赖把守,等大家全部坐定后,她将所有事情的安排做了具体分工,并给每人发了一把哨子。等众人走后,她又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信于黄鼠狼,通知猫头鹰家族分批赶往十五省府听候哨令,随信付汇款十万元。
她与石文章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安排石文章将一切所需用具全部准备好,等所有的事情安排完毕,已是夜幕低垂,繁星点点,骚狐狸疲倦之极,红玉心疼得将她扶在床榻上休息,她倒在床榻上便鼾声大起,连个身也没有翻,一夜睡得格外香。
哈成仁这几日很烦忧,主子交待他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他派三刷子送去信,骚狐狸根本就没有将他们的招呼放在眼里,那些不入眼的各类装扮杂牌军,照样大摇大摆在日月神教总部门口晃来晃去,让他恼羞成怒,按着往日他的个性,定要大开杀戒。可是目前这件事,主子亲自当着他的面交待说道:“掌握好分寸。”透露出的意思又很暧昧,让他左右为难,他很想张开口问问主子,怎么样做才能算有分寸,可是他又怕主子怪他不动脑子好好琢磨,便忍着心里的疑惑,汗流浃背地退出主子敞亮的大厅。
他反复研究,即不能将对方全部清剿干净,又不能让他们继续盘桓在京师,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离开京师,眼不见心不烦,这可能最符合主子的心意了。杂牌军们毫不理会他的警告,那就给他们来点狠招,他经过精心策划,密密嘱咐保镖,将抓获的细作直接砍了头,让三刷子将人头从窗户送进去,放在骚狐狸的桌子上,他才把心稍微放宽一些。
骚狐狸撤离京城的消息一传开,哈成仁心里积攒多日的忧虑立刻烟消云散,为证实消息的可靠性,他派出密探小心地跟踪。密探回来向他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汇报完毕后,他心中喜不可言,脸上却带着凌厉的神情,问道:“你亲眼看见他们离开京师了?”
密探见教主一脸的不信任,赶紧上前,带着满脸的媚相,讨好地说道:“总教主,你就放心吧,俺一直跟着他们到了京郊马王堆,见他们在那里集合,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早上全部离开了马王堆,俺还向客栈老板证实过,他们已结过帐要回老家,他们走的官道也是通往出巢省的方向。”
哈成仁欠着主子的大恩大情,他希望能为主子分解忧愁,在这件事上极力想做得完满,也不负主子对他的一片苦心栽培,若是不能证实的事情他一般都会抱着怀疑的态度,密探说得如此肯定,他放下心来。他换过便服,独自跨过府邸的角门,辨别了方向,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京师东面城墙门口。
守在城门口的门卫瘦猴拄着荆杖,踮着脚尖儿对着旁边的门卫肥猫说道:“今日真是怪,启王的轿子刚出城一会,刚才又进城来?”
肥猫嚼着大豆,不冷不热地说道:“你看你这人,管那么多闲事干嘛。王爷可能忘记拿什么了,便又进城去取了呗。”
“俺觉得今日这事有些不对劲,俺的嗅觉一向很敏锐。”瘦猴紧紧地继续说道。
肥猫将大豆皮往草丛里扔掉,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再别说你的嗅觉了,俺上次听你说得神乎其神,跟着你押宝,结果输得一塌涂地,你害人真是不浅呀。”
瘦猴仔细想了想,也对,俺这疑神疑鬼的毛病确实有时候误事,人家是王爷,哪里都能去,想干嘛就干嘛,俺这守门的把城门守好就行,跟一个大王爷叫什么板呢。两人默不吭声了一会,瘦猴掏出口袋里的骰子说道:“俺的灵感又来了,俺俩再玩几把。”
肥猫斥责他:“你不想保饭碗就玩吧,俺可不跟你一样,俺家里还有一大堆孩子要养活,砸了饭碗让俺跟你喝西北风吗?”说着话盯着过来的一辆轿子,睁大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耀武扬威的启王一行要进城门,他拉了拉瘦猴的胳膊说道:“快看。”
瘦猴抬起头,嘴里训斥起来:“看看,俺就觉得今日不对劲,你还骂俺,这个人可得好好检查一番,别是冒牌货骗子之类。现在假冒官员的事可是屡次发生,俺们要是抓住可就发大财了。”站起来,挺起胸脯,威严地喝道:“停下,下轿检查。”
轿前随行的侍卫赵亮,面目威严地骂道:“你这个瘪三,没看见是启王吗?你们太无法无天了,别以为守着城门,便可以为非作歹、任意胡为。”
瘦猴流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正色说道:“守护城门是俺们的职责,俺奉命行事,不论王爷还是当朝宰相,只要过俺城门,都得下轿检查。”
赵亮一听这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嘴里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真不想要脑袋了,今日俺就好好修理你,让你长个见识。”
上前揪住瘦猴的衣领就要暴打,慌得肥猫上前死死拉住,赔礼道:“爷,都是俺们的错,俺以为前面王爷进城了,没想到王爷原来还没有进城。”
启王此时坐在轿里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忿恨,怒气冲冲地从轿上下来,厉声问道:“你们看见得是怎么样的人?”
瘦猴见启王严厉的目光,再也不敢抢风头,怕挨掌嘴的下场,便躲在肥猫身后没有作声,肥猫上前,诚实地回答:“俺看见与王爷一模一样的人,前面也进城了,俺们以为是真王爷,就让他们进城了。”
启王听到这里一阵疑虑涌上心头,还有什么人如此狂妄胆大,冒充他呢,但他一向为人低沉稳重,他要一探究竟,就先把这事压下来,他沉下脸来,冷漠地说道:“这事跟你们无关,守好你们的城门就行。”说罢转身上轿,一行人离开了城门口。
他深思的脸,慢慢由阴转为晴,他知道是谁了,并暗暗地笑了起来。
骚狐狸派人跟踪他,这件事从他离开出巢省就发现了,但他一直暗中观察,想了解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没想到她竟然狗胆包天,现在假冒起他来,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女人,她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还得细细了解。自从上次他在出巢省见到她后,不禁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骚狐狸身上有一种勇敢与豪迈的气质,与他平日见到的女人似乎不一样,尤其在参观了她的制轿厂,更生起了敬佩之情。虽然她抢了他的生意,他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股的热血往上涌,好久都没有遇到过让他热血沸腾的人了。她就像强有力的倭寇一般,公然叫嚣他,若是与这样的人结为同盟关系,这个世道出现可怕的事情还有对付不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