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零归出神的时刻,青柯身后闪过一个人影,莫察觉到危险,大声吼道∶
“小心!骨蛾在那人的后面。”
话音刚落,那人影扑腾而起,掠至受伤的萳夕身旁,将其拦腰抱起,零归出剑阻拦,却被突兀而出的森白骨翅偷袭,两根骨刺从指尖射出,近距离穿透了零归的双眼,零归痛得连连后退,退至崖边命悬一线。那道人影极速向前,意图抢夺零归手中的离冢,莫见状飞脚踢起地上的石子,打到那人的脸上,而子虚也飞身向前,企图抓住摇摇欲坠的零归,却只撕下了半截断袖,零归失足堕入深谷。
“零归……”子虚匍匐在崖岸大声地咆哮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零归的身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匿在云雾之中。
莫失神地盯着脚下的深渊,他不敢相信经历过无数次死里逃生的零归会栽在这里。如烟扶起痛心疾首的子虚,安慰他说零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但心里却泛着苦水,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当真是生死难料啊!
傍水的村舍,嫩黄的新竹匝成的篱笆,两泓响泉漱根窍流出,清冽可鉴,汇成房舍前方圆小潭,美名曰灵潭。灵潭边挺立着数颗奇树,花叶如同五彩蛱蝶,远远看去,须翅尽展,栩栩如生。泉涧稍远处,百草丰茂,又有真蝶千千万万,翩翻漫天,时而聚于潭下,时而涌向天穹,缤纷络绎,锦色斑斓,胜似人间仙境。零归坠下悬崖却因祸的福,有幸一睹这绝美而令人迷醉的蝴蝶谷,让性灵在无数个转辗间泛响无数个缘起缘灭。
逐渐清醒过来的零归能够见到的是比夜晚更黑的黑暗,他意识到自己失明后竟无法平息绝望的心绪,甚至起了求死的念头。他想手舞足蹈一番来发泄心中怨堵,但身体却始终无力地耷拉着,实在感到憋屈时勉力伸手去抓蒙在眼睛上的黑纱,却被一双温热的手牢牢地抓住。
“别动,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你走运。”
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如同抓住他的那双手一样温热,却也清脆悦耳。
“我不想活在没有阳光的黑暗里,没了眼睛,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零归无奈的哽咽着。
“你跟我来吧!”那女子撂下这句话,便大步大步朝屋外走去,丝毫没有要掺扶他一下的意思。
零归扒拉下眼睛上的东西,翻身起床,使劲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此时耳朵却特别好使,紧跟着那人出门时弄出的响动,走了几十步后,顿感全身被暖流浸透着,烘焙着五脏六腑,这旭阳的触感比起往日看到的更浓烈,更真实,心中的阴霾不知何时被驱散大半,情绪渐缓了过来。
那人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领头走去,零归也随着响动紧紧跟上,无数股幽微的嘤鸣声传来,似乎那振翅的颤动就在耳畔,嗡呀嗡的,挑拨着那些逗留在心间潮意。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那人突然发问道。
“万千的五彩蛱蝶在身旁萦绕,有黑底红花长着飘带的木蝶拂过脸庞,那些成群盘旋着的小东西在商量着如何赶走我这个外来人,还有在肩头攀附着的那只西府蝶对我说你身上很香。”零归开着玩笑带点挑逗意思地打趣道。
“吶,你的那双眼睛形同虚设,没有它你能知道更多的东西。”那女子扑哧一笑。
“可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长得咋样?”零归摆出一个誓不罢休的姿态。
“长得很丑,而且脑袋有问题,特别蠢,容易受骗。”那人一种夸张的语气把自己谬赞了一番。
“真的假的?”零归忍住笑,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却久久没有人回答,他以为那人生气走了,便也准备离开,声音却又再次传来。
“我叫风素,野丘中州人,跟着阿父来丹朱进修,你呢?”
“他叫零归,凉衣执剑师。”没等零归开口,身后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左边的连腮胡子大汉,虎背熊腰,体毛格外旺盛,前额突出,双手成爪撑着地面,竟然是四肢行走的迦南兽人。
“我叫樗立疾,野丘西凰驯兽师,受影戒白翎和怪戒湿罗萨婆之命教你各门奇术。刚才说话的是二世怪戒鸦冬桑臼,湿罗萨婆的继承者,同时也是风素的阿父。”那兽人身旁的灰袍中年人走上前来,和气地介绍道。
“你别看樗立疾只是一个驯兽师,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除神离以外唯一一个精通所有奇术的天才,你从他这里能学到所有东西。”那个叫鸦冬桑臼的兽人赞许道。
零归听着这些人自导自演半响后,才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白翎和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说话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似乎是在质问,在盘询。
“我们什么也不能告诉你,白翎和湿罗萨婆站在一起,我们就会和你站在一起。”樗立疾拍了拍零归的肩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们谁能看懂这张图?”零归从怀里取出那张得自渠峰的蛇咬尾图样,摊开在胸前。
“太虚境,你见过太虚境的人?”鸦冬桑臼此时的问话像是在逼问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仿佛晴天霹雳中的一道闷雷,惊得零归双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