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怜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注视着远方。忽而笛声急转而下,节奏变得诡异。
裴怜脚尖轻点,被萧瑞一把拉住。裴怜反手劈掌,萧瑞早有准备,一手接住,将其反缚与身后。裴怜拼命地挣扎,好像不知痛。萧瑞把她伤到自己,一掌将她劈晕,伸手将她接入怀里。
笛声又换了个调,诡异的事情发生。萧瑞突然觉得胸口一疼,晕厥中的裴怜竟给了他一掌,不偏不倚地打在心房上。萧瑞闷哼一声,裴怜趁机扯开,在即将跳上屋顶的时候,笛声停止,她软倒在地。
“不吃点苦头,你们就学不会撒手。”三个人影跳入齐王府,一个健硕的身影把裴怜抱起来,走进院子。
“裴叔……”慕浔喃喃念道。
裴子谦对身边的女子低声说,“去看看她。”
苗青娥扭着身子,拎起裴怜的腕,又沿着她的四肢摸了一遍,开心地说,“两只蛊壮实的很,啧啧,小怜儿这一身血脉可值钱了。”
裴子谦撇了一眼慕浔和萧瑞阴沉的脸,轻咳一声,“你别乱说话。”随后又吩咐道,“二晖,把你师父带回去。”
他上前一步拦住萧瑞和慕浔,“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慕浔对慕枫吩咐道,“跟上去。”
“不用跟了。”裴子谦说,“京师是你们的地盘,我们还能藏哪儿去。我在永乐坊有一处宅子,暂且归置在那儿。”
慕浔没说不用去,慕枫还是跟了上去。
苗青娥迈着步子打量萧瑞和慕浔,赞道,“小怜儿眼光真好,这点随你。”
裴子谦不耐烦地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随后又对萧瑞说,“阿瑞,不请我坐下吗?”
萧瑞怪异地打量着苗青娥,做个手势。
裴子谦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别乱跑”,领着二人熟门熟路地进了萧瑞的书房。苗青娥“哼”了一声,笑吟吟地转悠起来。
裴子谦甫一进门,就给两人把了脉,嗤笑道,“阿瑞一身武功被伤的不轻,阿浔反倒没事。”随后提笔写房子,边写边问,“说吧,丫头现在跟着谁?”
慕浔抢先答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当然是跟着我。”
裴子谦斜了他一样,“你婚帖上写的可是常挽云,不是裴怜。”
慕浔打着扇子,得意地说,“常挽云和裴怜的我都有,裴叔要看哪一份。”
裴子谦笑笑,没跟他继续瞎扯,伪造个婚书与慕浔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当年我不想她在病榻上郁郁而终,用蛊术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从此也种下了祸害。你们今天也看到了,丫头就是个轻易受摆布的傀儡,稍懂蛊术的人就能操纵她,这也是我当年执意要把她带走的原因之一。现在看来,你们两都没守约。”
裴子谦打量着两人,两人倒是一副气定神闲,没有任何愧疚。
他接着说,“你们两都是做大事的人,有一大家子要守着。如果丫头不下心被人利用,伤了你们,且不论你们会不会后悔,要是丫头有一天清醒过来,得把自己怨死。”
“您说怜儿还能清醒过来?”萧瑞疑惑道。
慕浔嗤笑一声,“醒过来又如何?王爷想多了吧。”
裴子谦也不管二人,“万事皆有可能,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他放下毛笔,神色有几分凝重,“你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丫头身上的蛊是我用心头血养的,这两年耗损过大,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这些年我一直操心着,万一我哪天不行了,该托付给谁。现在最合适的人出现了,我准备将她托付给苗青娥。”
慕浔玩弄着白玉扳指,幽幽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怜儿是我慕家的人,您是不是多虑了。”
裴子谦有几分不快,但他也绝不会跟小辈计较,他沉声说,“你先听我说完。苗青娥是蛊术的顶尖高手,前阵子丫头糊里糊涂地拜了她做二师父,这件事我准了。原本想让苗青娥把丫头身上的蛊摘了,但那样她少不了又瘫痪一阵,她死不愿意,还私自溜了出来。我最近老想起当年给她下脑钉的时候她哭的撕心裂肺的,狠不下心来拂她的意,这事就算了。如此看来只有一条路了。让她跟苗青娥回游门去,游门有一套控制蛊身的心法,于她大有益处,但不好学,需要时间,闭关是必须的。等过上两三年,她学会控制自己,到时候她爱跟着谁跟着谁,我也管不着了。你们要是真为她好,就按我说的做。我是她师父,总不会害了她。”
两人各自思索,没有说话,裴子谦看他们脸色阴沉,又劝道,“我远在江湖,不涉朝堂,却也耳闻你们二人的立场。你们俩都是我看着大的孩子,先前虎啸庄的事也是我撮合的。今天你们走到这一步,我很心痛。但你们的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你们能坐在这儿听我说话是给我面子,这我知道。我现在再求你们一件,别把裴怜一个野丫头拉入你们的党争中,她什么也不懂,别叫她左右为难。等过个几年,尘埃落定了,再让她回来,于她也是好事。”
裴子谦说的道理二人都明白,可是两三年这么长的时间,终究变数太多。慕浔舒了一口气,首先表态,“如果怜儿要学什么劳什子心法,可以让苗前辈住我府上教她。我也可以立刻带她回怀州,远离长安。但您要把她带离我身边,我不同意。”
裴子谦的神色有几分暗淡,他看向萧瑞。萧瑞抱臂、背靠着墙,低沉地说,“那天我和她听到您和苗前辈说的话,她很害怕,我也想起下脑钉的事来着。我尊重她的想法。只要她愿意,去或留,我都接受。只是有一点……”他看向慕浔,“如果不去游门,怜儿必须留在长安。”
慕浔阴鸷地看着他,“我要带她走,你奈得我何。”
萧瑞不客气地说,“你大可以试试看。”
“都给我住口。”裴子谦呵斥道,他打量着不省心的两人,叹了一口气,“阿瑞说的对,我先回去跟丫头聊聊,问问她的意思,你们也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临走时,又忍不住劝道,“我终归比你们多吃几把盐,有些话还得说。阿浔,你的脾气随你爹,看不惯的就横着打,这些年来你吞了多少门派,我也听说了。但你也知道,你爹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害死了常仲亭,还屡屡置你于危险之中。幸而你挺过来了,但你慕家的子孙未必有你能干、有你坚强,为了慕家基业着想,该收敛时还需收敛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