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荣国府史太君派船前往扬州,接了黛玉进入荣国府暂且不提,且说距离淮扬不远,有一个号称“六朝古都”的繁华都市,金陵城。
城中街市密布,商铺林立,而这些商贾大户之中最有名的却要数紫薇舍人之后薛家。薛公去世得早,其嫡妻王氏虽育有一子一女,只因溺爱纵容过甚,长子薛蟠遂养成个性情奢侈,言语放傲之态。幸其妹宝钗举止娴雅,又识得几个字,尚可替母分忧解劳,操持家计。
这一日,宝钗与母亲正在房中打点针凿与丫头们,却见其贴身丫环莺儿掀了帘子进来。莺儿手里握了一封信,笑道:“太太,小姐,京里姨太太那儿来信了。”
宝钗抬起头来,只见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她放下手中的丝线,抿嘴笑道:“也不知姨妈信上说了些什么,上回来信还是元姐姐被封为侧福晋的时候。”
薛姨妈说道:“快拿来与我看看,不会是现在就催我们动身吧?”原来宝钗芳龄十三,亦被造册入选今年的秀女。
薛姨妈拆开信来,与宝钗一并阅完书信。沉吟片刻,薛姨妈对莺儿吩咐道:“去寻了蟠儿回来,就说我有要与他商量。”莺儿应声而去。
宝钗捏了信纸怔忡在炕上,薛姨妈又对脚踏上坐着的丫环同喜等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待人都走空了,薛姨妈才对宝钗轻声问道:“我的儿,你是如何想的?若是不愿,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凭着你阿玛祖上旧日的情分,户部咱也还算有些人脉,大不了再多花些银子,总不能再委曲了你。”说着,眼里除了爱怜,更多了一些希冀。
但,薛宝钗却轻摇了一下头,静静看着信纸上的白纸黑字说道:“额娘别急,听女儿说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呀。”
见薛姨妈冷静了下来,宝钗起身来,在屋中边走边说道:“姨妈信中说得很是明白,此番选秀除了为公主郡主们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外,主要还是为皇子们开枝散叶挑选内眷。照信上所言,元姐姐的四贝勒爷看上了姑太太的女儿黛玉,已求得德妃娘娘的恩准。元姐姐也已知会姨妈及老太太,让那黛玉先行住进荣国府,只待圣旨成亲。”
“只是,”宝钗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太太却不舍得她唯一的外孙女儿嫁入皇室,她想让黛玉嫁入荣国府,长远地守在自己身边。如此一来,岂不要让元姐姐难做?况且,凡女儿家未经选秀私自婚配,那可是要株连家族的。”
薛姨妈点头说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偏生珠儿又去得早,你姨妈视那宝玉就像命根子似的,怎会舍得她的宝贝儿子也去淌那浑水?再说了,那姑奶奶未出阁时便很不给你姨妈好脸子,如今老的没了,又送了个小姑奶奶来,你姨妈心里肯定不舒服。”
宝钗叹息一声,走回薛姨妈身边,将脸埋在她的怀里说道:“额娘也知道,这些年我们薛家虽然门面还撑得过去,但早已是坐吃老本儿,入不敷出。况且哥哥整日游手好闲,也没个正经事儿干干。现如今姨妈既有心要娶我过门帮她,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只不过,”宝钗抬起脸来,眼睛望了薛姨妈说道:“若能嫁给皇子王爷,当然更好。”
薛姨妈愣了一下,脱口问道:“我的儿,你的意思是你姨妈那儿先答应着,选秀那事儿也不能耽误?”
宝钗将单手支在下颌,想了一想,说道:“若是答应了姨妈,选秀那事儿肯定就黄了。你想那黛玉既然可以内定入选,想让谁落选那不也是信手拈来的?母亲不如趁着选秀的机会回信说,一为送我待选,二为望亲,三因京中几处生意也需销算旧帐,已定于下月初一携我兄妹入京。”
薛姨妈掰着手指头一算,吓道:“下月初一?那不过十来日了,是不是太急了些?”
宝钗握了薛姨妈的手,嗔道:“妈怎么也不体谅姨妈的心情呢?信上说那黛玉已抵京,若去晚了,称了老太太的心,姨妈那儿岂非白疼我了?”
薛姨妈拍拍宝钗的手背,笑道:“还是我的儿心里有数,不过,选秀那事儿恐怕指不上你姨妈吧?”
见薛姨妈一脸的困惑,宝钗凝神想了想,说道:“只要姨妈不指使她女儿元春使绊,我就有信心能在选秀时脱颖而出。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姨妈,令她对我安心才好。”
宝钗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那薛蟠正从外头吃了酒回来,先是见过母亲,因见宝钗也在屋里,遂闲话道:“妹妹要不要添补些衣裳首饰?喜欢什么花色样式,只管告诉我。”
薛姨妈听了,忙说道:“你少让我娘儿俩为你操点心,就算是你孝顺我,心疼你妹子了。眼下你妹子已入册备选秀女,我打算下月初一领了你兄妹俩上京。自从你阿玛去了,家中的生意也没少被人拐骗,你不好生学着打点生意,整日和那些人吃酒闲逛。我们娘儿俩管不了你,进了京让你舅舅,姨父辖治住你。”
薛蟠忙作辑陪笑道:“妈最疼儿子了,我们娘儿仨在家里呆着好好儿的,何苦受那路上颠簸之罪?妹妹选秀的日子不还早着吗?”
宝钗道:“你别惹妈生气了,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去,只别光顾着在外头吃酒胡闹,忘了正事。走之前你替我在铺子上打一个上好的金项圈来戴,图样晚些时候给你。”
薛蟠笑道:“今儿妹妹是哪根筋想通了?平常哥哥上赶着问妹妹要,妹妹还不稀罕呢!”
宝钗见屋里反正也无外人,扶了薛姨妈的手,正色说道:“正好额娘兄长都在,我也把话挑明了讲清楚。以后有人问起这金项圈,就说是一个和尚给的,而且还留了话,我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以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