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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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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禄膝行向前几步:娘娘,张退之大人回来了。

敏妃微微皱了眉头:他被皇上派去吐蕃,算时间是该回来了,怎么了?

康禄神神秘秘的,有意放低了声音:他回来自然不算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吐蕃接受了他带去的所有礼物,却并没有答应和我们结盟,那吐蕃赞普说,对上次九公主之事深以为憾,希望能再娶我朝的一位公主。

敏妃一愕:这消息可实么?

千真万确,奴才亲自向长乐宫的人打听的。

敏妃没有说话,细细品尝着茶水,良久,嘴角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九公主已薨,若再要选一个公主嫁过去,算起来该是兰陵公主了,只怕皇后这会子要坐不住了。

兰陵公主宗熹是皇帝的嫡女,亦是皇后唯一养成的孩子,皇后一向对她爱如珍宝,此时虽还未满十岁,却是几位公主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康禄笑道:可不是么,据说皇后这会儿正在宫中搂着公主哭泣呢。

她平日里明面上对皇上百依百顺,博贤德的名声,本宫倒要看看,这次她还能不能依了皇上。敏妃轻哼了一声,又对康禄道:你消息一向很灵通,本宫对这点很是满意。说着看了一眼灵雀,灵雀会意,转身走向里间,然后用托盘托了几枚金元宝出来。

康禄磕头道:奴才谢娘娘赏。

替本宫办事的人,本宫自然不会亏待,只要你忠心为我,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敏妃笑了笑,目光却慢慢生了一丝寒意:朝中几次有人向皇上进谏,请求立烈儿为皇太子以固国本,文天和及一帮跟随他的臣子每每阻挠,那老不死的是皇后的伯父,如此几次三番跟我过不去,无非是皇后授意,哼,她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就罢了,如今连膝下唯一的女儿眼看都要保不住了,可真是叫人称意。

康禄满脸皆是谄媚的笑容:大皇子聪慧敏捷,知礼好学,深得皇上喜爱,娘娘放心,这太子之位,早晚是大皇子的,不会有其他人了。

灵雀也插嘴道:就是,目下皇上膝下就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是长子,娘娘又出身名门,身份贵重,远非二皇子的生母可比,依奴婢看,我们大皇子离封太子之日不远了。

敏妃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舒服受用,轻轻吹了吹漂浮着的茶叶,面有得色:我们且等着看皇后的这出好戏吧。

三四月份,正是百花开上苑,春~色满皇城的美好时节,皇贵妃却仍是缠绵病榻,皇帝来看过几回,她亦是懒懒的,皇帝并不苛责,只是嘱咐她好好养病。李茂更是每日过来,细细替她把了脉,精心开了方子调治,却总不见有大起色,心下奇怪之余,有次忍不住乍起胆子道:臣观娘娘似是神思不安,郁结于心,臣本医术粗陋,若是心病,更非医药可治啊。皇贵妃既不回答,也无恼怒之色,眼神全然不似往日冰冷摄人,只是呆呆的望着某个地方出神,仿佛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李茂只得权当自己没问过。

天色已是全黑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沁竹伺候着皇贵妃喝药漱口毕,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忽然道:听高贤他们说,皇后怕皇上将兰陵公主嫁去吐蕃,今天去了长乐宫,又是跪着哀求,又是哭闹,直折腾了半日,惹得皇上大发脾气。

皇贵妃半闭着眼睛:嗯。

沁竹低声道:若果真如此,那兰陵公主也怪可怜的。

皇贵妃语气倦怠:皇上虽然很想同吐蕃缓和关系,生怕德利赞普和吐谷浑联合起来对抗大燕,但不会让兰陵公主嫁过去的。

可是九公主不也。。。

九公主跟兰陵公主不同,九公主只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兰陵公主却是他疼爱的女儿。九公主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皇上再冷酷自私,也不会将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咳。。。咳。。。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沁竹连忙过去,轻轻替她捶着背,她喘过一口气来,继续道:皇上放低身段姿态,派人送了大批金银绫罗求和,没想到吐蕃如此咄咄逼人,弄得他颜面尽失,他大发脾气,发的不是皇后的脾气,只是恼羞成怒,拿她出气罢了。说到此处,又轻轻咳起来。

沁竹忙道:都是奴婢不好,引得主子说了这么些,奴婢伺候主子安歇吧。

嗯。

沁竹伺候她躺下,皇贵妃轻声吩咐:留着点光,我不喜欢周围黑漆漆的。

沁竹应道:是。

寝殿里间的两盏长信宫灯已经熄灭,但床前那支通臂红烛还在燃烧着,皇贵妃拥着丝被,眼神恍惚的看着不远处的火光,那温暖的,跳动着,能灼痛人眼睛的火光。

那个梦幻一般的春夜,也是这样的红烛高照着,喜气盈盈,温暖的房间暗香弥漫,她们相拥着躺在床上,倾听着彼此剧烈的心跳。她娇弱的身子在她怀中轻轻颤抖着,看着她的目光却如一泓春水,流荡着丝丝温柔,绵绵深情。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叫她表姐,她双颊绯红,小声而羞涩的叫着她的名字:冰轮。。。冰轮。。。那声音柔媚娇憨,百转千回,叫人无比沉溺,她只愿意她,只愿意她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别人这样叫她,都令她从心底感到无比厌恶,可是她呢?她为什么再也不叫她了?

皇贵妃伸手慢慢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平金绣荷包,那荷包十分精致小巧,边上以银线绣出淡淡水纹,正中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案,活灵活现,显见得做的人费了许多心思功夫。荷包内却盛着一缕乌黑的青丝,柔软如缎,皇贵妃凝视良久,将青丝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指间,放在自己的胸口,只觉心痛如绞,那眼泪再也止不住,沿着眼角潸然而下。

这一夜竟是不能安睡,总是断断续续的睡去,又断断续续的醒来,那窗外的雨似是明白她的悲伤,仍在密密匝匝、不紧不慢下着,一夜不曾间断。

恍惚中,她看见了母亲,母亲站在花园里,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冰儿,这是你小舅舅的女儿婉溪。说着向后招了招手:婉溪,来,见见你的表姐。

她将手里正做着的风筝扔下,微微侧了头,便看见母亲身后那株粉色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肌肤胜雪,眉眼似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带着一丝好奇的看着她,然后,嘴角便可爱的微微翘起来,十分乖巧的叫她:表姐,我叫林婉溪。

婉溪,婉溪。。。为什么这名字这样令人疼,她看着幼时的她,浑然忘了后面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开开心心的走过去,牵着她的小手想要带她去玩,有人突然侧身过来,挡住了她,她抬头去看,父亲威严冰冷的面孔便映入眼帘:冰儿,婉溪大了,她不能再住在府中,明日她就要从这里搬出去。

搬出去,为什么要搬出去?不!不要!她大喊着,父亲的身影却又消失了,而身旁的婉溪不知何时已长成一个的少女,她美丽纯真,明艳动人,连周遭灿若云霞的鲜花也为之黯然失色,她移不开目光,痴痴的看着她。

冰轮。婉溪亦看着她,软软的唤她的名字,笑容里却带着一缕凄然: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要搬出去住,我怕。。。

婉儿,别怕。她连忙揽她入怀,心中满是酸楚疼痛:你不会离开我,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我会去求父亲,父亲向来是最疼我的,我决不让你搬出去!

婉溪抬起朦胧的泪眼:不,你骗我,你看,我这不是搬出来了吗?

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依旧是亭台楼阁,繁花遍地,却不是在将军府了,她想了起来,这是父亲为了婉溪搬出去而重新修葺的林府,这是林府的花园,她又气又急,口里只得安慰她:婉儿,我不是在这里吗?我来看你了,他们阻挡不了我的,这次我不走了,好不好?

这里就是座折磨人的牢狱,我日夜有人看着,不能迈出大门一步,片刻自由都没有了,若不是心中想着你,我一天也过不下去。婉溪微微抽噎着,越来越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冰轮,我听他们说,你以后是要进宫的,若是有一天你要忘了我了,若是有一天你不来看我了,不如你现在亲手杀了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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