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赦归来作者:苍白少女
第8节
“看看,我就说族叔身子不会太好吧,这正说着话呢便晕过去了,可见身子差到何等地步。瑞小子,你且等等吧。咱们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病症,能不能移动的,还是等太医来了看看再说吧。”赦大老爷递个眼色,自有人将贾瑞拦下来。
“另外,等族叔醒了,你便通知他一声。日后,他便不用再为族学的事费心了,上了年纪便该安心歇着。我已经另外寻找塾师了,并会对族学革除旧弊,有他在这里怕是会碍手碍脚的,有事没事便都别踏足族学了。”话虽是对贾瑞说的,大老爷的目光却只盯着贾代儒。
老头儿许是被看得装不下去了,气哼哼地睁开眼,在孙子地扶持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贾赦,愤声道:“好,好,好,我便看你能请什么样的名师来,又能革除什么旧弊。你可得好好干,我等着看你的本事呢!”说罢,一甩袖子便走。
“等等,把你那孙子也带走。日后若是觉得闲了,每日教导于他,也省得你走顺了腿,再到这族学来碍事。”赦大老爷撇撇嘴,相当看不起这族叔的耐性,不过几句话就受不了了,他还没叫太医拿针扎呢!
目送那祖孙两个踉跄着离开,赦大老爷把目光转移到学生们的身上。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少年,大约四十人左右,一个个虽都低着头,却都在偷偷地看他。大概,生怕老爷他发威,将他们都教训一顿吧。
“贾氏族学即日起便要改革,若是有不愿参与的,老爷我也不强求,自行离开退学便是了。只但凡留下的,日后若是吃不了苦,可也没有反悔退出的机会。你们若是拿不定主意,今儿且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明日一早报了名字,可就没有更改的机会了。”
赦大老爷也不提惩罚的事,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尚在懵懂中的少年们。
第四十八回邢夫人直言拒贾母一句话叫你别作妖
赦大老爷说完了事,族学里将散未散,学生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贾母派来接贾宝玉的人便来了。来的正是赖大,一眼便看见了赦大老爷,惊疑之下也赶紧上前见礼。却没想到又看见了学堂里的乱象,登时那腰便有些僵住了。
“大老爷,老太太命奴才来接宝二爷的,不知这、这是怎么了?”给贾赦见了礼,赖大颇为诧异地问道。他目光逡巡着,到看见贾宝玉毫发无伤的样子,悬着的心才略微放下。同时心里也怨贾赦,这位大老爷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弄得一团乱,这怎么又折腾族学来了呢。
贾赦看见他根本就懒得搭理,左右他的事已经办完了,一甩袖子径直带人走了。
赖家是贾家的家生奴才,荣宁二府的历代主子对他家都是不薄,可这奴才们是怎么回报的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便不说了,日后贾家败落时他们干的那些事,才是背主忘恩呢。
一群养不熟的狗东西!
如今赦大老爷不收拾他们,不过是懒得理会,当成个玩意儿养着,且等着日后养肥了的时候,再做理会罢了。只是即便如此,看见的时候也会觉得碍眼,大老爷能给他好脸色才怪呢。
在大老爷跟前儿讨了个没趣,赖大脸上没带出来,心里却不痛快得很。他身为荣府大管家,又是贾母的心腹,也是有些被惯坏了,猛地碰上个这样无视他的,心里怎能平衡。不过赦大老爷今非昔比了,他被给了没脸,如今也只敢在心里咒骂两声罢了。
贾宝玉今日可说是先气后吓,一回到荣庆堂,便偎到贾母怀里,死活不愿意出来。贾母看着情形不对,叫了赖大进来问话。这才知道族学里出了事,被贾赦去抓了个现行儿,不但撸了贾代儒的差事,连宝玉的几个小厮长随都捆了。
“宝玉,快让我看看,可有伤到了没有?我就说那学也不必去上的,你身上本就带着伤,这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你叫祖母怎么办,可还怎么活!”顾不上去想贾赦到底要干什么,贾母搂着贾宝玉便是好一番查看,直到确定宝贝孙子没事,才将人抱紧了抹泪。
“我都听老祖宗的,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贾宝玉也眼泪汪汪的,老老实实地答应着。其实,听见老太太这样说,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他本是在床上躺腻了,才想去学里松泛松泛,再加上里面还有秦钟、香怜、玉爱几个,可谁知竟碰上这样的事,更还有个大老爷在那儿站着,日后那族学他是再也不想去了的。
贾母很欣慰,赏了孙子好几件玩物,又亲送了他去跟姐妹们玩耍,这才返回上房,将赖大叫了进来问话。
族学什么的,贾母并不在意,反正多少年也没教出个像样儿的。可贾赦既然插手了,贾母就不由得重视起来。左右她都还憋着一腔火呢,收拾不了贾赦,也奈何不了他妻儿,也只能靠搅和了他的好事,来出一出她的恶气了。
话说,因着秦氏,贾宝玉挨了家法,贾母便存了整治邢夫人及迎春、贾琮的心思。只是,这几个人年前都不在府里,让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等到过年再说。可谁知道,过年那三个倒是都回来了,可如今的邢夫人就跟浑身长了刺儿似的,竟让她无从下手。
邢夫人等依旧是除夕前日回的荣国府,还没安顿好呢,就有荣庆堂的下人来叫,说是老太太许久没见他们了,想念得紧,叫他们娘三个赶紧过去说说话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丫鬟鸳鸯。她自从爹爹金彩被判了流放之后,虽然仍对贾母体贴入微、忠心耿耿,却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对着旁人轻易没有一句话。此时对着邢夫人也是如此,传过老太太的话之后,便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领人回去。
“你回去吧,老太太那里我是不敢去的,就我这笨嘴拙舌的,别没讨了老太太的欢喜,倒让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至于想念什么的,呵,往后这种话就说出来现眼了,谁还能不知道谁啊。”邢夫人只管吩咐丫鬟婆子安置行李,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才给了鸳鸯这么一句。
她跟贾母已是撕开脸了的,多少难听的话都是从贾母的嘴里传出来的,如今整个京城上到宫里娘娘,下到市井小民,怕都知道贾伯爷的夫人是个不孝的泼妇。既已是这样了,邢夫人觉得她也没必要再给贾母留什么面子。
想拿捏她?且做梦去吧!
鸳鸯蓦地瞠大眼睛,对着邢夫人有些张口结舌。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当儿媳妇的,竟然能对婆婆说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老太太是何等人物,邢氏怎么敢如此忤逆她老人家!?
“大太太,您方才说什么,我仿佛没听清楚。”
邢夫人轻嘲地夹她一眼,嗤笑道:“这怎么当差的,主子说话都听不清楚,要你还有什么用。我是说,叫老太太省省心吧,想要在我这不孝儿媳妇的跟前儿摆婆婆的谱儿,打错了她的算盘!”说到最后,一眼扫过去,目光十分锐利。
这回鸳鸯倒是听得清楚,却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是知道老太太要折腾邢氏等人的,但这种事是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么?邢氏这什么胆子,她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难道,她就不怕老太太逮住她的把柄,让大老爷休了她!
“那……既然大太太没空儿,就让二姑娘跟琮三爷跟我走一趟吧。老太太多日不曾见着孙子、孙女儿了,早盼着他们能承欢膝下呢。”鸳鸯见邢夫人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自己是请不动了,且等着回了老太太再治她吧。
只是,她来这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啊。邢氏看着已经破罐儿破摔了,可她总不能不顾忌二姑娘他们的名声吧?特别是二姑娘眼看都十二了,眼看着就该相看人家,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怕是不好找人家。
邢夫人闻言就笑了,只道:“那两个都被在老爷膝下承欢着呢,怕是也没空跟你走了。至于老太太那儿,不是还有个宝玉嘛,有他就够了。老太太都那么大岁数了,她也不怕膝下的小鬼头太多,吵闹地睡不着觉么?得,我们家这两个可不凑那个热闹。”
回到荣庆堂的鸳鸯,一字没改地将邢夫人的话回给了贾母,当场便听得她摔了杯子。
“她、她怎么敢!赖大家的,你领着人去,不管是捆是抬,都把那贱妇给我押来。还有贾赦,叫他也滚过来。”摔过杯子也不解气,贾母将赖大家的派出去绑人。她还就不信了,她堂堂一个荣国府的老太太,整个贾氏一族身份、辈分最高的存在,还治不了几个小耗子了。
赖大家的一迭声地答应了,领着人就往隔壁伯爵府去,心里却苦得很。大老爷夫妇如今可不是好惹的,她虽是听老太太之命行事,谁知道过后会不会犯到人家手上,到时可怎么好。只是,他们一家子都依附着老太太,竟是连推脱也不能的。
心里不怎么情愿,赖大家的行动起来自然就有些磨蹭。不过荣庆堂离着伯爵府能有多远,这不眼看就要到门口了。正当她咬了咬牙,要去叫门的时候,却听见后面有人唤她,连忙转身看过去。
“赖姐姐快回去吧,老太太说……”来人是贾母身边的琥珀,她是一路小跑着追来的,说话间仍在喘着大气,还要凑到赖大家的耳边,小声道:“老太太叫你回去,不用去请大太太了,你快回去吧。别到老太太跟前儿晃啊,气得不轻呢!”
虽然心中疑惑,赖大家的也并没有追问,只松了一口气地带着人手回去。听琥珀这意思,老太太怕是被拿捏住了什么,不然又怎么会半途而废。好在她起先磨蹭了一会儿,不然方才怕是已经进了伯爵府,岂不是白费力还落不着好。
你道贾母明明气得要死,又为何将赖大家的叫了回去?
皆因为,贾母命人去叫赦大老爷,没等到人来,只等到了一句回话,“政老二还在工部当差呢。”
只这一句,便叫贾母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
若是孙子宝玉是她的掌心宝,儿子贾政便是她的软肋了。她这大半辈子的谋算,还不都是为了他。若是因她的举动,影响到儿子的仕途,贾母是千个万个不愿意的。
偏偏此时贾赦是工部尚书,正是她政儿的顶头上司,若是想给政儿下绊子,怕是轻而易举的。可怜她政儿在工部熬了十几年,仍旧只是个员外郎。
都怪她将儿子教养得太过端方正直、谦恭厚道,让他不知逢迎上峰,一直不得重用,落得个有才难施、有志难伸。
如今更是被贾赦那孽种辖制,还不知道在衙门里,被穿了多少小鞋,受了多少委屈呢!一想到这个,贾母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贾母这边感叹着自己命苦,赦大老爷却笑得大灰狼一样。他早知道贾史氏得作妖,自然会放着她一手。政老二这辈子啊,除非丢官去职,就别想着脱出老爷他的手心了!
第四十九回族学搬家焦大出山春闱在即泄题满城
赦大老爷打算对族学采取军事化管理,所有就读的学生都要住校,必须穿着统一的制服,非放假时间不得外出,随身不得携带……零零总总地一长溜规定,让决定留下的学生们看得脸都绿了。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多规矩,他们哪会想不开地留下啊!
能留下来的,外面依附族学的学生倒比贾家自己的子弟还多些,这其中贾母和贾代儒的功劳不小。赦大老爷对此不予置评,只默默地将此事记下,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让大老爷意外的是,贾兰、贾环这两个小子竟留下来了,贾史氏竟是把这两个忘了不成?不过既然留下了,大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另外还有金荣、香怜等几个,也让大老爷出乎意料,竟也选择了留下来。
其实这也不怪,如今这世道,想要寻个读书的地方不容易,更何况贾家族学还提供茶饭,能省下不少嚼用。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附学于人的,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他们既然都选了留下,赦大老爷也不提前事,一股脑儿地都收下。只是方定下人数,大老爷便大手一挥,将人都拉到了城外一处庄上,根本就没给收拾东西的。
原先那地方太过狭小,根本施展不开大老爷的抱负。他赦大老爷带出来的学生,那必须是文武双全、文理兼修的。
早在同刘姥姥说起板儿读书的事时,赦大老爷就已经置下了这庄子,又命人好生修整布置,连过年都没有停工,到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建好。宽敞明亮的课室,整齐规整的宿舍,铺着草皮的操场,窗明几净的阅览室……当然,还有必不能少的偌大食堂。
周围的环境对这些整日缩在城里的学生们是新奇的,就在他们觉得在这里混日子也不错的时候,当头一棒来了。
“小子们,现在立刻按照名单去各自的宿舍,然后换好衣服到操场上集合。从现在开始,你们将接受军训。而我,就是你们的教头。嘿嘿……若是哪个敢冒尖儿不听话的,俺焦大可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是谁都逃不了挨军棍。”一个须髯花白的老汉,站在贾赦身边大声喝道。
军训?那是什么,来的时候没听提起过啊!
少年们懵懂无知的眼神,很显然取悦了名叫焦大的老汉,只听他怪笑一声,道:“俺定会把你们训得身体倍儿棒,日后不管是上战场,还是上考场,都得竖着出去,再竖着回来。为着对得起大老爷的托付,你们可都小心着点,别让俺抓住了出头鸟。”
焦大是赦大老爷从宁国府挖来的,早年跟老国公上过战场,为老贾家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当时大老爷正为族学教头的事发愁,教贾敬知道了后,便把这焦大推荐了来。
大老爷本觉得他年纪太大,怕他受不住劳累,谁知人家当场就拎着个石锁耍了一通。虽然,耍完之后差点岔气儿,但仍旧让赦大老爷敬佩不已。老爷他也试过那把石锁,那是提都提不起来啊!
如今春闱尚未开始,赦大老爷还没找着塾师,也开不了课,干脆先给来个军训吧。左右这群小子都挺欠教训的,好好训一训,也好叫他们改改毛病。
安排好了军训的事情,大老爷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全交给焦大并几个助手去折腾。焦大很激动,主子如此信任,他定是不能辜负的,定要好好教训这群小子们,把他们训练成家族栋梁才行。
他老人家这一发了狠,族学的学生们算是掉进苦海了。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跑操,明明是来读书却偏偏要学打拳,马步一扎就是半个时辰,身上还得帮着沙袋子……这都什么日子啊!
贾小琮同王板儿也在军训的行列里,只是他们这些年纪小的,训练要轻得多。可即便是这样,几个小孩人仍旧累得不轻,二月的天都能冒出汗来。
赦大老爷藏在隐蔽处,看得心抽抽的疼。他的宝贝老儿子哟,这回可是吃了苦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怨他这当老子的狠心。虽然知道越看越不忍心,可偏偏又狠不下心一走了之,大老爷那个纠结!
“你这族学弄得挺有意思的,赶明儿我把老四、老五也送来如何?”宇文祜看不下去他那个拧巴的脸,干脆拉住手将人拖着离开。他对这个军训很感兴趣,但将皇子送进来倒多是说笑了。
“不要。我这里只是族学,便是有些外姓的,也是沾亲带故的。”大老爷一口便回绝了,一点面子没给皇帝陛下。他弄这族学,不过是为了给老儿子找群伴读、伙伴儿罢了,若是弄两个皇子进来,那谁给谁伴读啊!?
再说了,军训嘛,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这些孩子们皮实着还好说,若是哪个皇子伤着了,老爷他长一身嘴怕都说不清了。况且,老爷他是打算当孤臣的,可没打算跟哪个皇子走太近了。
宇文祜给气笑了,回头瞪着他佯怒道:“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哪容得你推三阻四,明儿便把老四、老五送来。”本还是说笑的,可见贾赦这样子,宇文祜倒认了真,“他们来了便是你族学的学生,一视同仁便可,先训几日再说。”
“臣遵旨。”不过三个字罢了,赦大老爷音调拖得老长,一脸不情愿地瘪着嘴,“那你得给我这里找几个塾师才行,我自己的学问……怕是挑不出来太好的。”
对于这一点,大老爷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放心吧。”宇文祜手痒地又敲了他脑门儿,忽然长叹一声,道:“明日就是春闱之期,如今满京城的举子怕是都见过那所谓的考题了。也不知道,等明日他们拿到考卷,该是如何表情。待出了贡院之后,又该是何等的热闹。”
明日便是二月初九,正是今科会试开考之日。宇文祜与贾赦,也早在等着这一天了。
据他们所知,如今京城里至少流传着七八套会试考题,其中真假参半。至于出处嘛,也是五花八门,各有源头。但追根究源,却脱不了某些人的干系。宇文祜知道,他们怕是等着自己轻举妄动,好搅了这次的会试。
只是却没想到,皇帝陛下竟能稳坐如山,根本对那些考题置之不理,只等着会试当天给人惊喜呢。
第五十回春闱试临机换考题都落空绝望哭儿女
二月初九的贡院门口,天没亮就聚满了赶考的举人们,皆等着大门打开,士兵搜身之后好进考场。如今天气仍冷得很,赶考举子们却都已经换上了单衣,在二月的风里发抖。
待到天色放亮,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赴考的举子们开始接受搜身、然后鱼贯进入考试的单间。除此之外,还有每科都少不了的私藏夹带之人,但凡被守门士兵们查出,皆被毫不留情地扭送刑部。不但会被按律判罚,更会撸了功名永不得再入科举。
赴考的举人虽多,排起的队伍却静悄悄的,紧张的气氛无声地弥漫着。偶尔想起的求饶哭喊声,更是增添了这种紧张感,刺激地几个考生还没等进了考场,便眼前发黑地倒在地上。
宇文祜带着贾赦便站在明远楼上,将龙门外的一幕幕看在眼里。
“紧张成那样,心里怕是不知道藏着多少鬼呢。”赦大老爷目送着一个昏倒考生被抬走,低声嘟囔道:“今年也是古怪,往常都是从贡院里往外抬人,今年这还没进去呢,就有好几个被抬走了。”
“有什么好古怪的,不过是心虚罢了。今年的那所谓的考题满天飞,光是我这里便能凑出好几套来,还不知道多少举子咬牙买了呢。有了考题自然要有针对的准备,谁知道他们都准备了什么呢。有的是提前做好文章备了,有的怕就想着抄了带进来呢。”
监考的官员都在忙着考场、考试的事,这楼上就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宇文祜说话便没有避讳,语带嘲讽地将考前的龙蛇乱舞提出来。
而事实上,在初发现有人倒卖考题的时候,宇文祜便命人去添了把火,那几套考题之中,也有他的贡献呢。
大老爷闻言就笑了,勾着嘴角眯着眼睛,笑得狐狸似的,“他们怕是不知道,咬牙买下来的宝贝没一个管用的。昨儿印出来的考卷,是前儿才定的考题,就连主考手里的卷子,那都是个样子货。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啊,不知道等会儿还要往外抬多少人呢。”
宇文祜但笑不语,只拍了拍赦赦的肩膀。提前两日出考题,一日印刷考卷,这可多亏了赦大老爷。若非他赶制出的印刷机器,这好几千人的卷子,可不是一天能够印出来的。
目光湛然地望着下方鱼贯而入的举子们,宇文祜心中满怀期望。这里面,不知道能选出多少人具真才实学的,能够为他所用。
如今他登基临朝已经一年有余,朝堂上多还是太上皇朝中旧臣。除了他要估计老圣人之外,手中能用之人也确实有些捉襟见肘。此次乃新朝第一次会试,正是他挑选良才的机会。也正因此,老八等人才会频出手段,想要将这次春闱搅和了。
此次会试主考由翰林院掌院学士陆源担任,余者尚有两名副主考,及十八名考官。
在得到考生皆已入位,贡院大门已经上锁的通报后,陆源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道:“诸位同僚,且随本官祭拜孔圣,一同开启考卷吧。”这是每次大考的必备程序,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等陆源带队祭拜了孔圣人,准备将考卷开封发下去的时候,就听见至公堂外面有人喝了一声“慢着”。陆源心下一惊,神色莫测地抬头看过去。
至公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太监打扮的人带着一队士兵走进来,其中几人手中还提着贴有封条的箱子。
陆源认出来人,当即皱了眉问道:“怀公公,这是……”这个当儿,圣上想要干什么,会试乃是国之大事,其实能随意耽误的。
怀仁笑着一甩浮尘,先命士兵将箱子放下,才从袖中抽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道:“传圣上口谕,之前礼部所备考卷全部作废。本科会试的考卷,改用咱家这次带来的卷子。陆大人,请检验封条吧。”
“什么……这……”
那金牌乃是如朕亲临的,考官们见了便跪了一地,恭听圣上口谕。可等怀仁此言一出,整个大堂便沸腾起来,考官们个个神色大变,顾不得金牌在上,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同时,也都把目光投向主考陆源和两位副主考。
春闱会试,到了临发放考卷之际,忽然发生更换考题的事情,这别说是本朝,便是有科举近千年来,都是从未发生过的。这可真算的上是奇闻了,真不知当今圣上是怎么想的。
还有,圣上于此刻来这一手,打算怎么跟老圣人交代,又如何跟满朝文武交代啊?!
陆源是本科主考,即便心中惊疑不定,又隐隐觉得不妙,却还是得打起精神,道:“怀公公,这事从未有过,请恕下官不敢轻易从命。另外,本科考题乃是圣上同老圣人都过了目的,如今临场改题,是否也要问问老圣人的意思呢?”
朝中如今可不是当今圣上独掌大权的,上面可还压着一位老圣人呢。陆源这话的意思很清楚,问的就是圣上您这么胡闹,老圣人知道么?!
“老圣人那里,自有朕去回话,不必你在这里替朕操心了。陆爱卿,如今时辰已经到了,还不赶紧开封启卷,让考生们开始答题。”宇文祜缓步从外面进来,目光一一扫过考官们的神情。
果然啊,他这个当今圣上不怎么顶用,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举着,居然还有大臣要唧唧歪歪、推三阻四的。宇文祜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颓丧,但同时也更坚定了决心——他不想也不要做个傀儡!
“这……臣等遵旨。”在皇帝陛下的逼视下,陆源不敢再有违逆,只得磕头领命了。若只是一面金牌还好说,他还能拖一拖、推一推什么的,可如今圣上都亲自出面了,他却不敢再有拖延。
新的试卷很快发到考生们的手上,宇文祜同赦大老爷也进到号房区域,两人皆是一身便装,身后也没跟着旁人。他俩这是玩心犯了,要看一看考生们的反应呢。
“这、这……不对啊,不对啊……发错了错了……”
此时考试已经正式开始,号房区域应该是寂静无声的,可偏偏能听见这样的声音传来。赦大老爷连忙一拉祜祜,奔着声音的方向就去了。
到了地方,只看见一个穿着平常的考生,正抓着一个路过的考官低喊着。他的神情已有些癫狂,二月初的天气里却面色涨红,满头大汗的,口中嚷嚷个不停,却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几句话。
考官起初被吓得不轻,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恼怒地命人把这考生抓出单间,先单独关起来。他也是贱的,怎么就恰好从这儿过,碰上这破事儿。更可怕的是,还被圣上看在眼里,不知道落下什么印象呢。
考生被士兵从单间里拖出来,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口中高声悲呼着,“三百两……三百两啊……我的儿子、女儿、媳妇……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语气中满是绝望,从开始声嘶力竭,很快便几不可闻了。
“堵上他的嘴!快带走,不要打扰别的考生。”考官被他这口无遮拦吓了一跳,跳着脚命令道。这话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他一点都不想听,更不想在圣上跟前儿听。唉,早知道这科会试这么乱乎,他哪会争当这考官啊,躲都躲不及呢!
宇文祜和贾赦两个并未靠到跟前,只是在不远处看着,自然也听到了考生绝望的哭喊。两人都是明白的,他怕是为了那买考题的三百两,卖了自己的一家大小呢!
赦大老爷面色黑沉,紧盯着那被拖走的考生,目光颇为阴冷。因着“梦”中的经历,大老爷除了加倍补偿自家儿女外,便十分痛恨卖儿鬻女的男人,此时这男人自然招了他的眼。看他不过三十上下的样子,儿女的年纪想必不大,被卖之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此僚该当严惩。”士兵拖考生路过两人的时候,宇文祜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口中淡淡道。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唯一的,陆陆续续又从号房区域抓出好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考生。这些人都是买了所谓考题的,却没有一道出现在考卷上,准备了那么久的功课都白费了,一时间接受不了漏了行迹,便被时刻观察着的士兵们揪了出来。
当然,更多买了考题的考生虽然惊异、失望,可到底还能沉得住气,又看见那些前车之鉴,也只能心里叹着晦气,然后默默答题。
贡院内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可贡院外的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贡院的大门刚刚关上,门外的人群都还未散去的时候,早已严阵以待的锦衣卫们,便开始行动了。一队队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手持诏令破开一些官员府邸的大门,然后便是宣旨、拿人、抄家的流程。
而深宫之中,太上皇站在高处,默默地望向贡院的方向。虽然贡院的大门关着,可没耽误他知道贡院里发生的事情。会试前考题满京城飞,老四却毫无动静,甚至还插了一手。他原还打算看老四如何收场,却没想到老四竟来了这么一手,连他都给瞒住了。
贾赦,贾恩侯!这个小子……太上皇捻着胡须笑了。
第五十一回消息来船队满载归求青史君臣传佳话
因有皇帝陛下亲自坐镇,乾元二年的春闱顺利结束,二月十八日正式开始阅卷工作。所有合格考卷从受卷所转到弥封所,再转到誊录所,最后送到掌卷所交给各考官批阅。
赦大老爷并没参与这一套流程,早一拍屁股走人了。用老爷他的话来说,他就不给人家添乱了,十分地有自知之明。只是临走的时候,特意又拽着祜祜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给他挑几个学问好的落榜举子,他那老儿子还等着开课呢。
可即便回了伯爵府关上大门,外面的动静还是不断地传进来。今儿锦衣卫又抄了谁的家,明儿当今有罢了谁的官,后儿个谁又畏罪自尽了……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赦大老爷便唏嘘不已。
亏得老爷他下手快啊,提前把琏儿从锦衣卫捞出来了,不然经过这么一回,还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呢。若是他自己的话,倒是不怕得罪人,左右都有祜祜在背后站着呢。可琏儿又不一样,日后他与祜祜总有不在了的时候,琏儿若弄得满朝皆敌,怕是就……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转眼就到了四月末,宇文祜钦点出一甲三名进士。之后,又是跨马游街,又是琼林盛宴的,又是庶吉士朝考,但关注的人却已经不多了。
因为,去年出海的远洋船队,就要回来了。
从去年五月份出海以来,历时近一年的时间,远洋船队终于有消息传来,不日便将到达宁波港。所有船只将在宁波卸货,并休整几日之后,便即北上天津。
虽然大老爷已经知道船队大致的收获,却还是急得屁股上长钉一样坐不住。若非有皇帝陛下看得紧,怕是都要插上翅膀飞到江南去了。不能第一眼看见远洋船队归来,将成为老爷他平生第一憾事啊!
就在赦大老爷坐立不安、翘首以盼,就差直接撂挑子偷跑的时候,伯爵府外来了一人一骑。大老爷听到通报之后,立刻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后头了,也不管自己还光着脚呢,撒丫子就往外跑。
来人是个脸膛黑红的青年汉子,风尘仆仆地带着一身的海腥味儿。大老爷看见人之后却一点嫌弃也没有,一把就将人抱住,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还嚷嚷着,“回来了,回来了,可回来了……”。那模样儿,比人家亲爹都亲。
汉子的亲爹——周奇大管事,被他家爷挤到一边不说,还狠狠地被踩了下脚,无奈地呲牙咧嘴着。也不知道是被踩得太疼了,还是嫌弃他家爷碍事。
这青年汉子正是周奇的长子,名叫周昆仑,今年刚刚二十一岁。去年船队要出海的时候,这小子便死求活求地要跟去。大老爷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受如今的船只条件所限,远洋出海的危险性太大,船队又是第一次走远程,他不放心让自己视为子侄的小子去冒险。
但奈何昆仑自己闹得厉害,周奇也拗不过他同意了,大老爷只好也点了头。只是在临行之前,将这小子好一通操练,力争让他就算流浪孤岛,也能像那谁一样活下来,还活得滋润。
如今见这小子平安回来了,虽然在海上晒得黑红黑红的,但到底平平安安的,赦大老爷这心里高兴啊!激动之下,就把人家爹的位置给挤了。
“快跟我说说,这次航行怎么样,咱们的人手和船只损失如何?大洋洲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西洋那边的船只可有过去?非洲那边的金矿可有问出来,还有那些亮晶晶的钻石呢?西洋人是不是还爱丝绸和瓷器,他们的金银可还好赚?我特别要求的那些东西,可都有找到……”
待回到书房里,赦大老爷一边亲手倒了茶给昆仑,一边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这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昆仑都已经干了两壶茶了,他仍在滔滔不绝地问着。
周奇在边上看得想笑,却也没拦着他家爷。他知道,这一则是船队的人回来了,爷心里高兴;二则也是看见了儿子,爷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气一松,便有些绷不住。当初儿子去的时候,爷就不放心得很,这一年虽没听他总提起,但周奇知道爷心里一直惦记着儿子的安危呢。
“船队如今仍在宁波休整,我是一上了岸,便快马赶回来的。”好容易等到大老爷喘气儿的功夫,昆仑连忙说道:“我估摸着再有个半月功夫,船队就能赶到天津,到时候老爷就能亲眼看看了。”
“这一趟出去,倒是没碰到什么大风大浪,船只和人手上的损失倒是不大。这回咱们自己的船共有一百二十一艘,只有一艘因触礁搁浅了,其他的虽然有些损伤的,但好歹都回来。人手上的损失也不大,除了有十来个是生病没的,还有八十多位死在同当地人的争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