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作者:看长亭晚
第17节
她这厢碎碎念着楚晙消失一切都是梦,压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开口道:“清平,咱们上次说的事,你没忘吧?”
清平警惕道:“什么事?”
楚晙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撑着手往上爬了一截,正好和清平头对头脸对脸,清平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却听她道:“你要耍赖?说好了来拜见我的呢?”
清平这才想起那夜的谈话,茫然中记起前因后果,楚晙见她不说话,送了支撑的手,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淡淡道:“假装不记得了?不如我帮你想一想?”
她这个帮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怎么听都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清平赶紧道:“不不不,我记得,我记起来了!”
楚晙闻言扫了一眼她的嘴唇,睫羽微颤,目中闪过一抹亮色,突然觉得嘴唇很干,抿了抿嘴问:“真的?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清平点住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侧头喘了一口气道:“事情太多了,本来想去的,被耽搁了才没去。”
她脸红成一片,因为呼吸艰难而大口喘气,楚晙低头看了她一眼,松了把玩她头发的小指,起身道:“真的?”
她一离开,清平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身上少了一个人的份量,呼吸也顺畅起来,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有些不雅,想撑着起来,结果楚晙又把她推到在床上,便是再没脾气的人也要发火了,清平愤怒道:“都说了是真的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晙不为所动,只道:“哦,是吗,进宫面圣害怕吗?”又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按住她挣扎的手,而后又拈起她一缕长发,捏着发尾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在做什么游戏。清平觉得她今天真是非常有问题,但是力气又没有她大,见她心不在焉的拿着自己头发扫来扫去,一丝发尾粘在她唇上,十分难受,清平伸出舌尖,想把那根头发挪到别的地方,却发现楚晙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是很怕。”才怪。
她看向她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彼此之间弥漫开来,楚晙眼眸深沉,蕴藏着浓厚的情绪,她忽然放开清平,坐回床头,半响才道:“我的令牌呢?”
清平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指了指桌子道:“在桌上。”
楚晙点点头,清平只看到她一个侧脸。她爬起来整了整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穿着单衣!
这单衣被穿了很多年了,变得很薄,几乎是半透明,她登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不敢想象刚刚她一直穿着这个被楚晙压在身下。她拖过被子捂住胸口,脸上的温度顺着爬上耳根,又沿着衣领向锁骨延伸去。
楚晙坐着在思考着什么,清平庆幸她此刻没回头,过了一会楚晙道:“我要走了。”
清平从被角探出头来,脱口道:“去哪里?”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这么问的,她算楚晙的什么人,属下,朋友,故交?以上几种身份似乎都没有资格去过问一位亲王的行踪,楚晙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并不觉得冒犯,仍是回答了她:“去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要问。”
清平无奈道:“殿下,我已经加冠了。”
楚晙侧头看了她一眼,恍然道:“没看出来,谁让你还是那么矮。”
清平扶着额头不想理她,楚晙继而道:“冠礼,未办吧?”
“没。”
清平想这不是废话么,她文书上写着十八,加冠以后才来的官学读书,哪里还能再加一次冠呢,自然是没有的。
楚晙站起来取了桌上的令牌,对她道:“走了,不用送了。”
她站起清平才发现她穿的居然是亲王朝服,想是科试上出席时才穿的,只是刚才没留意,现在才看见。
她忽然心中一动,这人是离席后就来找自己吗?清平从不将自己看的太高,以免期望和实际反差太大。但这又不能不让她多想,望着楚晙的背影忽然很想问一句,殿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64章问心
门外月光落了一地,清平看着她的背影蓦然生出一股怅然,楚晙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头:“怎么,舍不得我走?”
清平淡淡道:“是又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气氛仿佛凝固了。
她从床上下来找到鞋子,披了件外衣,忽然想起来楚晙上次那件外袍还在自己箱笼里,便拖着鞋子去取,而后递给楚晙道:“殿下,你的衣服,上次落这了。”
楚晙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接衣服,就这么跨出房门,清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每步都踩在她的影子上。楚晙发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的略慢了些。两人走在明亮的月光里,院中的梧桐开始掉叶子了,落叶簌簌,被风一吹就发出轻微的声响。清平察觉到她放慢了脚步,好像是要和自己同行的意思,她便走到她身边,心里却有些胆怯,至于这胆怯从何而来,她也无从知晓。
诸般滋味涌上心头,既说不清,也道不明。楚晙忽然驻足转身,清平冷不防没停住,撞在她的下巴边,楚晙扶住她,她没抬头,也知道她在看自己。
这是一种很难去形容的感觉,今夜的月光似乎落在了她心里,将她同这方小小的院子一同照亮。楚晙没放开她,她有些恍惚,一瞬间往事纷沓而至,大雪,王府,乐安,辰州,她想起那夜在闵州看到的大海,忽然发现她现有人生的一半记忆都是和眼前这人一起度过的。清平抬起头,这大概是需要一些勇气,才能跨过身份的障碍,阶级的差距,像这样自然的去看她。从前她们是主仆,她需得低头;如今她们是上下,她仍是需低头,不可不敬。
清平迷茫了,她不肯去看楚晙,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她匆匆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楚晙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放的很轻:“你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非常低,融进夜风中,清平突然觉得想笑,种种忐忑怯弱都莫名的消失了,她微微抬起头,直视楚晙的眼睛道:“看殿下。”
楚晙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嘴角微微翘起,睫羽颤了颤,月光照在她脸上,纤毫毕现,她的美自是不必多说的,只是平日看起来不是过于冷清,就是侵略性太强,令人不敢直视。但此时,她微微低下头,今夜的月色在她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科试第四日,清平照例去点卯,这已经是科试的最后一天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玉簪已经开了一轮,新出的花苞藏在宽厚的叶片中,小心的张望着。
午后天高气爽,阳光穿堂入室,照在桌子上。这几天都是晴天,不冷不热,十分宜人。
她在长廊上走了一段路,前面是一个小湖,湖水在秋阳照耀下金光闪闪,顺着远处望去,白墙黑瓦,古朴大气。长天一阔,白云悠悠,令人心中畅快,不禁有些神往。
她站了一会,于无人处独自欣赏这美丽的景致。忽听到清脆的扁铃声响起,响了五下,说明这是在召集官员。她匆匆赶回签押房,这是科试的最后一天了,在这关头可万万别出什么差池。
掌院及一众教授站在门外,一队仪仗立于院内,领头的穿着飞雀黄服,手持朱红玉轴,原来是圣旨到了。官学的人陆陆续续赶来,跪在地上聆听圣谕。
清平听了一会,原来是就科试封卷被劫一事,奖惩相关人员。她看见丰韫也在人群中跪着,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只是月俸被扣了六月,到也算温和的处罚了;随即清平听见自己的名字,宣读圣旨的人拖拖拉拉,说了一堆文言后,才念道:“迁承徽府太初理事,着日领职。”
她霎时就懵了。
承徽府对皇室的重要意义,就相当于是普通家族中的祠堂,由有血亲的皇族担任主要官职,品衔虽高,但是只是象征意义,并没有实权,无法过问朝堂事务,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发挥作用。
这么一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在坐冷板凳,但也不是完全是这样。承徽府掌管皇家内务,从地位上来说就比较超然脱俗,一般的亲王郡王开府都是由承徽府调配人手,承徽府把人员名册上报,供其挑选,上至长史下至副使,承徽府都会调配好,等到开府那日,一并送入府中。
进入这个地方,就相当于已经要开始为站位做选择了。承徽府不仅仅是简单的处理宗室事宜,有时候会成为宗室势力较劲的地方。然而这地方却非常奇特,在官场上文官调任承徽府都是身兼二职的,在王府挂职,也保留原职位,品阶以最高的来算,一般没多少时间就可以外放,算的上是升职的捷径了。
清平领了旨,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她仔细思索完这件事以后,感觉怎么都很奇怪,好像有人在其中安排了什么似的。
掌院及一众教授都有赏赐,特别是掌院大人,因在此次科试有功,被封了太女太师衔,实在是极尽隆宠,由从四品升到了从三品,在这种恩赐面前,清平的调动并不起眼,况且也非她一人迁入承徽府,一同被提拔的还有几位典籍官,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直到宣旨的天使走了,众人才一窝蜂涌上前去恭喜掌院大人。清平站的近,也一同说了些恭喜的话,丰韫摸过来勾住她的肩膀,吊儿郎当道:“升官啦,李大人?”
她虽然遭受斥责,还被罚了俸禄,却未见不虞,清平觉得好像笑,便道:“丰大人俸禄没了,这半年要如何过?”
丰韫哂笑:“我嘛投奔我姐姐府上也一样的,混个饭吃还不简单。”
说完拉着清平走远了些,才道:“你去承徽府,有什么打算吗?是准备外放,还是去哪个王府?”
自燕惊寒走后,她鲜少听到有人会这么关怀自己。登时有种新鲜的感觉,但丰韫眼底的关切不似作伪,清平心里一暖,认真道:“大概是外放吧。”
丰韫笑了:“外放就好,去哪个州做个官,过几年再回来,到时候我就要给你行礼了,李部堂!哈哈哈哈哈”
她现在的官职说起来是比清平高一些,不过太平年间武将是很难调动的,除非边关有战事,想提品级就要靠人脉,靠家世。像丰韫这般年纪轻轻就在这个品级的并不少,但也只是到这里了,再想往上走就有点难了。
清平笑笑道:“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再看看吧。”
楚晙端着琉璃杯盏,端正的坐着,台阶下,舞侍们身姿如柳,水袖翩翩挥出,如同盛放的牡丹,眉眼之间隐含着不动声色的引诱,他们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最大的热情,腰腹如蛇般摆动,希望主座上的人能看一眼。
酒宴上自是热闹非常,大皇女楚明高居主座,捏着个小酒杯;二皇女楚昫皱着眉,她一贯是不喜欢这种暴露张狂的舞蹈;三皇女楚旸脸色苍白,兴致缺缺的靠着背椅,看也不看台下热情似火的舞侍。
随着鼓点的加入,原本轻缓柔和的舞蹈,一下子变的热情火辣。众人抚掌叫好,领舞的舞侍羞红了脸,莲步轻移,大胆的向主座上的人走去,他跪在矮桌边,黑发雪肤,水盈盈的眼看着楚明,似感受到她饶有兴味的目光,他在周围宾客的笑声中递上酒盏。
楚明低头,却没有去取那杯酒,而是就着舞侍的手饮尽。一时间坐下客人们轰然大笑,乐师们更卖力的奏起欢快的乐曲,将这气氛推向高潮,那舞侍也慢慢退下,重新加入到跳舞的行列。
楚明半倚着,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沉浸在这欢快的气氛中,她看了看周围的姐妹们,道:“怎么,二妹,今天这酒不合你的胃口?”
楚昫皮笑r_ou_不笑,她们不对付已经很久了,暗中过招无数,也就表面上还能维持点姐妹情谊,不过这情谊的真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大骂这人喜欢摆长姐的派头,完全忘了自己在楚晙面前也是这般模样,闻言道:“大姐这里酒美人美,臣妹有何不满?只是记挂四妹,她是清修惯了的,不知道是否习惯的了?”
这话的作用无异于引火烧他人身,楚明抬眼瞥了下楚晙,眼中划过一抹y鸷,哈哈大笑道:“险些忘了这事,都是做姐姐的不是,来人啊,让他们下去吧!”
又和蔼的对楚晙道:“四妹可还有哪里不适,一并说出来,孤这个做长姐的定为你办了!”
楚晙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姐关怀,臣妹一切都好,大姐府上歌舞甚是动人,是臣妹扫了大家的兴,便以茶代酒,向各位皇姐赔不是了。”
她自出席来就冷着一张脸,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楚明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但没想到这个妹妹这么识趣,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还是客气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客套的?四妹在行宫住久了也冷清的很,偶尔来来孤府上,看看歌舞戏班子也是可以的。”
一边的楚晙微笑不语,楚昫却在心里嘲讽这长姐真是个不学无术的,服孝中的人还能来看歌舞?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被言官骂死!她瞥了一眼楚旸,想起当初招揽她被拒的恶心事,看她一副恹恹的样子,心里又舒服了许多。
大概人都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楚晙大概就是痛苦被取乐的对象,楚明话中带刺,反复去问她流失民间的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在听到楚晙回答“于名山大川,庙宇修行”时乐了,道:“莫不是在外流浪?无父无母,怪可怜的!”
她话中暗指楚晙出身有问题,但明显没有注意到现在楚晙是有母亲的了,而且大家还都是同胞的姐妹。楚晙哂笑,这个大姐向来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幸好为人倒是很豪爽,对手下放的松,纵容了一股人贪污腐败,她身边也莫名其妙聚集了一群党羽。
楚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三位皇姐,楚明楚昫对抗已久,楚旸早投奔了楚明,却遭楚明忌惮,不得重用。她仔细梳理三人背后的势力和错种复杂的关系,觉得自己上辈子和她们斗了那么久,实在是有些过分愚蠢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看着琉璃盏中的茶水,这种程度的侮辱于她不过是肩上的尘土,风吹一吹,拍一拍就没了。有时候人也是这样,败者的名字自然是要被从胜利者书写的史书里抹去的,她们存在的意义,或许是她加冕路上的点缀罢了。
楚晙一直觉得自己和这群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她们只看得到这朝堂,以及朝晖宫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她们都忘记了一点,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一人,她们追逐的东西只不过是那人手间漏出的一点沙粒,女帝在暗中兴致勃勃的窥伺着这一切,她允许势力抗衡,允许大臣站队,但是无法容忍她们的势力过分膨胀,超过自己所给的。更不允许她们向那凤座看上一眼,这是属于她的权势,不容的一点逾越存在。
楚晙漫不经心的听着楚明的挖苦,却在想着自己母亲的所为。所谓的为民祈福,为国修行都是幌子,有的只是一个不甘心将权柄让位于后代,妄图一直霸占,却又不得不在岁月中慢慢老去的帝王。平心而论,楚晙觉得自己是能理解自己母亲的心理的,毕竟权势的味道太美妙了,拥有过的人都是不会忘记那种滋味的。
只是她们追逐的目的不一样,女帝渴求的是长久统治这个国家,而她所追寻的,却是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青史丹书上要如何写就这个朝代?她不知道,也无从猜测。但天下始终是天下人的天下,她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让它变的更好,多年后史书上于她的功绩不过寥寥数笔,或毁或誉,但她问心无愧,从不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哈,我肥来鸟,挨个亲亲
第65章明霞
既无歌舞也无美人,这宴会简直就没趣极了。楚明有些不耐的转着手中的酒杯,忽然就后悔做东请这位四妹过府一聚了。
无论她说什么,楚晙都是坦然受之,这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令人觉得无力又厌恶。更别说死对头楚昫一直坐在一边瞧她笑话,楚明心里堵着一口气,却仍是记得自己今天宴请的缘由,不动声色地道:“四妹是要开府了吧,若是没有人用就和孤说说便是。”
楚昫及时cha嘴,道:“四妹若是府上缺人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手下还有些能用的,不如一道给你送了过去?”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自是火花无数,楚明冷哼一声道:“二妹不如先管好手下的人吧。”
楚晙心如明镜,自然是知道她们的算盘,无非是想在自己府邸cha人,却是一派无知的样子笑道:“两位姐姐的好意小妹心领了,承徽府过几日就将这名册报上来了,届时再细细挑选便是。”
楚明眉毛一扬,此举正合了她的心意,名册上的人选,还不是可以让自己的人进去,还省得费了那许多功夫,她假惺惺道:“如此就好,若是缺人了,只管孤来要就是。”
楚晙对这群姐姐毫无感情,她们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益相谋,虽是血浓于水,从来没有半点情谊。她自是恭顺应了,主客尽欢。
承徽府设在礼部边上,说是不远,但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清平站在承徽府门外,看着这高大气派的府邸,上面飞檐足有七层,牌匾由两只仙鹤衔着,外设石鼓、石碑,上面是成祖亲题字句。
由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性,来往的官员都自觉清贵无比,快比上那翰林院士了。说话也是文邹邹的,动不动就拽文言,引据经典,说个事要用上一大堆的圣人之言,比官学里最迂腐的教授还迂腐。清平木然立着听自己上司训话,心里充满了悲伤。
训完话以后,就到了中午饭点的时间了,大家来这也就是喝喝茶吃吃点心,分享一下最近的八卦,因为承爵封王都要经过承徽府,是以其中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都会被扒个干干净净。
大概八卦是人类不变的乐趣,她初入承徽府,就先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正在摸鱼神游之际,忽然就听见信王二字,便竖起了耳朵。
“说是开府了,户部不是上了折子吗,说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
“说是亲王,不过这府邸也未免太偏僻了,京郊外的庄子田地虽有,却也比不上其他几位的。”
“到底是后来的,陛下自是不怎么上心,下面的人也就马马虎虎咯!”
“我手下的人啊,都不愿去信王府中,央着求着让我别把名字上报主事大人。也是,越王齐王根基已固,去那边又有什么盼头呢?无非是日后封个地方,还要跟着一起就藩,何苦呢?”
清平默默的听着,想起这些日子所听所见,大致对楚晙现在的情况有个了解。准确来说就是爹不在,妈不爱,可以说是非常苦逼了。虽然被封亲王,但是就身份势力而言还是比不上在京中盘桓久矣的两位皇女。她记起她许多次出行也无仪仗,就是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实在是非常低调。
她也尝过拥有家人后再失去的感觉,像是一个世界崩塌分离,对人造成的伤害绝不是轻松可以抹去的。她蓦地想起很多次楚晙登门拜访,隐隐觉得她似乎过的并不如意。
既然如此,为何要回到皇室呢?清平不是很明白,却对她多了一份同情。但楚晙是否需要这份同情她不得而知,毕竟有时候她表现的过于强大,以至于清平总忘了她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女孩,怎么不会对家人亲情有所期盼呢?哪怕是零星半点,在寂寞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几分的吧?
她想起那天她睡在自己床尾,是不是也怀着这种孤独感,所以才要找个人作伴。这么一解释倒还说的过去,那之前楚晙所有奇怪的行为,都好像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自进了承徽府清平就觉得整日无所事事,还不如在官学做祭酒的时候来的有意思,忙虽忙,但每天还是过的有意义的,不像现在,她感觉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和她一样的还有丰韫,因被扣了六月俸禄,还停职在家,要等两月再去报道,她成日被长姐拘在府里读书养性,早就要闲的发疯了。在某次送侄女去私塾上课时偶遇清平,两人同病相怜,又加上丰韫早先说要宴请清平,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讲信用的人,她某日趁长姐不在溜出来,堵在承徽府外等清平。
清平在她热情的邀请下只能跟着一起去了,丰韫这个人粗中有细,非常懂得照顾身边人的情绪,清平自然是随和无比,两人一拍即合,丰韫做东,就向那菀香楼去。
明霞湖畔的菀香楼入夜后点亮一盏盏红灯笼,来往的客商富豪,世家贵女络绎不绝,正是热闹的时候。
清平倚着栏杆看着远处银光闪闪的水面,此时是深秋,皎月高悬,风吹过,带着些许寒意。但菀香楼的侍从们仍穿着轻薄的纱衣,这楼中的地暖早早就燃了,暖意混杂着胭脂香味,让人不禁心神皆醉。
至少丰韫是心神皆醉的,她在清平揶揄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欣赏着来往的侍从,还强词夺理道:“食色,性也。”
清平面前就摆了一杯花茶,这是她方才奋力才争取到的。为此还被丰韫大肆嘲笑了一通,她也不介意,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遭。
丰韫饮了些酒,端着酒杯凑近清平道:“喂,清平,你可有家室了?”
清平道:“并无。”
“啧。”丰韫摇头晃脑,带着那种了然于胸的笑,“带你找点乐子怎么样?”
她这个乐子不用细说清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摆摆手道:“不必了,丰大人留着自己享受吧。”
丰韫以为她年纪轻脸皮薄,这种事情不怎么好意思明面上说,只是知慕少艾,怎么可能连想都不想?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铃叫来侍者,仔细吩咐一番,继而以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着清平。
清平心想随便你安排,到时候我不去不就好了吗。丰韫又笑嘻嘻与她碰杯,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酒过三旬,丰韫便借口去如厕,清平坐着等她回来,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戳着盘里的青菜,这时候有人来请她去人字号房,清平只道:“不去不去。”
那侍女却不知变通,仍是坚持要清平跟她去。清平知道这是丰韫搞的鬼,半道跑了,把这事丢给自己去解决。她站起身对那侍女道:“这样罢,你先去叫那人准备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那侍女不疑有他,行礼后离去。清平若无其事的走下楼梯,而后加快步伐,向出口走去。只是她初次到此,于这地并不熟悉,绕了好几圈,最后莫名其妙的来到一处长廊。
听到人声喧哗,长廊上一人踉跄跑着,后面追着一群人。清平见状知道自己找错地方了,转身离去,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向边上避让,谁知道却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来人身上酒气熏天,清平按住她的手回头去看这认错人的醉鬼,后面一群人也快追上来了,清平定睛一看,这不是刚刚参加完科试的那批官学学生吗?又去看身上扒着的醉鬼,不是吴盈又是谁。
吴盈显然是醉的不清,一直说着“不喝了不喝了”,清平扶起她,那群学生追过来,好事者还在嚷嚷着:“别让她走,行酒令怎么能半路脱逃?”
待到清平面前,大伙才发现这不是官学里的祭酒大人么?
大家只好行礼:“祭酒大人安好。”
有什么能比来花楼喝酒,碰到自己从前的老师更让人尴尬的呢?大概是这位李祭酒平日冷漠严肃的样子太有震慑力,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清平颇为无语的看着她们,淡定道:“考完放松可以,但别太过火了。”
大家齐声应道,清平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吴盈,感觉有些棘手,便道:“我送她回去吧,你们继续,记得别玩的太晚,早些回去。”
说完扶着吴盈向外面走去,也没人敢阻拦她,只能看着她带着吴盈走了。清平找了个侍女带路,想叫辆马车送吴盈回去,却不知道吴盈到底住在哪里。便撑起她问道:“吴盈,你家在哪里?”
吴盈醉的迷迷糊糊,眨了眨眼睛,按着清平的肩膀忽然道:“我认得你”
清平好笑道:“你不认得我还了得?”
吴盈双颊微红,伸手抱住她道:“我很想你的”
前面的侍女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暧昧道:“两位客人要厢房吗?”
清平咬牙道:“不必了,快些带路就是。”
那侍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撇撇嘴,想是见惯了这种心口不一的客人,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她们向后门走去。
正门进,后门出,是这烟花之地常有的事。清平不知道她带是通往后门的路,拖着吴盈一路跟着,等到了后面才发觉这是一条偏僻的巷子,都不知要去哪里找马车,当下就想回去,就却发现那人已经把门给关了。
这是什么事啊,清平站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还得拉着一个醉鬼,不让她倒到地上去,简直就是苦不堪言,想到今天的一切,清平直接把账都算在了丰韫头上。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拉着吴盈走了一段路,黑暗中有马车疾驶而过,差点撞着她们。
惊魂甫定,清平便留了个心眼,靠着墙走。走了一段路后前面渐渐有些光亮了,她还以为是菀香楼的正门,等走进了才发觉并不是的。这地方似乎是一处水榭,想是明霞湖一角,湖上有船数只,一看就是王公贵族,富豪商贾携美夜游,在游船上宴请宾客。
一艘船缓缓靠岸,清平见状知道自己找错路了,只得扶着吴盈返还原路。但这个醉鬼忽然闹起了别扭,死活赖着不肯走,清平扯着她小声劝说无果,两人僵持了一会,船上的人都下来了。
她们自是有备有车马来接送的,清平鞠了把湖水泼在吴盈脸上,她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清平以为她酒醒了,欣喜道:“你醒了?能走吗?”
吴盈迟缓的四处看了看,最后定定看着清平,她喃喃道:“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我是做梦?”
清平道:“不是梦,快点起来。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里?”
吴盈瞧了她一会,眼波流转,欲语还休,清平刚要扶起她,却不防被她伸手推了一下,背靠在柱子上;吴盈抿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清平不知道她又生什么气,无奈道:“你又怎么了?”
突然脸上一片柔软滑过,清平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盈,吴盈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脖子边,清平只觉得脖子上一痛,吴盈竟是咬了她一口!她猛然推开她,吴盈踉跄倒地,坐在地上低低笑起来。
她捂着脖子,摸到到一圈牙印,有些刺痛感。心跳的飞快,这事情发展的太快,几乎超过了她的认知。
吴盈为什么要亲自己,她心里隐隐有一个不妙的猜测,却觉得难以置信。她站了一会,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向那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