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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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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负手而立,闻言有些不解:“怎么,难道是朝中有事?”

原随想了想道:“信是暗卫送来的,未至天璇大人手中便被我的人拦下,不过这信出自宫中,我只能压下三天。”

两人视线相接,清平轻声道:“多谢大人遮掩,待此案了解,我自会去向陛下请罪……”

原随面无表情道:“李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你引开那些人的注意,恐怕此案到现今都难有线索。何况此事本是我所提议,若是到时候陛下怪罪你未曾照圣意行事,我也不避其咎,自当与大人一并领罪。”

原随早她一步赴贺州查案,追着蛛丝马迹以及行凶拦路凶徒的口供推测出此案的线索,以及联系苍梧郡郡库丢失贡品一事,原随敏锐地觉察到辰、闽两州的异动。从清平离开长安前往辰州时,原随就已经传信来告知与她,并请她暂离行辕,权做引诱,看看能不能钓上大鱼。

而清平也早对辰州神院有所怀疑,昔日她在金帐之时见到长老们诵经祷告多燃一种异香,这香闻了便叫人神思飘然,仿佛真是因诵读经文而产生的通灵之能。此香甚是奇异,据说是从闽州大海里所得而来的,十分珍贵。

待清平归朝后进一步查证,那便是寒檀香。

此香极为珍贵,原本只供皇室所用。百年前的洪波之乱时,神院长老发现这香用途甚广,于是流传出许多偏门方子,至今仍为调香师所用。

她也曾因此香怀疑楚晙与金帐有勾结,甚至恶意地揣测过,那次出使,本就是楚晙要将她送到金帐做个交易。但试探过后,楚晙显然并不知情。最多是因为她姓李,怀疑她是八荒的棋子了。

谁也没有想到,八荒最后选的是燕惊寒。

想到这里,清平失笑道:“那便先谢过原大人的好意了,横竖不过罢官,落个白身倒也能清净上许多。”

原随微微摇头:“李大人何必如此,你在云州推行新法,又在西戎吃了那么多苦头,可不是为了被免官归乡的。”

清平唇角一挑,她知道原随查案的厉害,如今算是见识到了。单凭零星线索,原随就能将事情的始末推出大概,想必原随审过昭邺神院那群人以后,也约莫能推测出金帐的手段。除却用香来迷惑人心智,便是强灌带有略微毒性的草药,令其神志皆丧。

但原随只略过不提,上次在签押房时也未细说,必然是顾及她的颜面。清平领她的心意,温言答道:“大人说的是,是我引喻失义了。”

原随瞥了她一眼,看似并无什么,实则内心深受那封密信的困扰。她并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急的召李清平回京,但眼下案子正到关键的时候,李侍中肩负重任,能否诱敌而出尽在此举。从前她也与上疏请示过是否要这般定局,明确得到就是陛下首肯,为何如今却中途变了数?原随来不及深思,只道:“护卫都已经备好,待今大人过来,便可出发了。”

清平含笑道:“多谢多谢,即是如此,劳烦大人在此等候今大人,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未曾处理,折返去看看。”

房檐下的扶栏上卧着几只形态各异的走兽,清平凝神看了一会,听着外头树上的蝉鸣,没过多久便有随从来报,说是李文书道了。

她微微垂下眼道:“请她进来罢。”

李宴踏入房中,仍是穿着青袍官服,见了她行礼道:“大人。”

清平看着她道:“闲话不多说,我只问你,你离京之际,可否领到过圣谕?自然,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李宴面色如常,并不答话,只是深深行了一礼。

“从你出昭邺时我便注意到了,还特地借了原大人的手下监视你。这些想来你也应有所觉察,反倒顺势而为,装作被迷惑的样子替她们传递消息……”清平眼中微寒,静静看着她道:“我想来想去,一直都有些疑惑。原随虽能为我遮掩行踪,但毕竟远在贺州分身无暇,难以兼顾,迟早会露出马脚的,决计不会等到今天。能将事情做的这般周全,又能调动暗卫抹去踪迹,还能与八荒搭上边,必然是得到了陛下授意,才敢如此行事,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李宴抬头看向她,嘴唇翕动:“……大人。”

清平冷冷道:“不敢当。还未请教,阁下自然姓李,想是出自八荒的李家了。”

李宴缓缓起身,摘了官帽放在桌上,答道:“大人猜的不错,正是那个李家。”

她自行在清平手边落座,姿态闲适,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眉眼份外张扬,微笑道:“的确,我是奉了陛下圣谕来到大人身边保护大人的,在下虽在礼部为官,但身兼紫金台暗察使。”

清平向她虚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代天巡视的暗察使,失敬。”

紫金台是三台之一,与御史台、谒见者台所不同的是,紫金台直接归皇帝所管,其官员由皇帝直接任命。相当于秘书处,多是处理些文书类公务。但后来演变为代皇帝巡视六州的特殊机构,虽官品较低,但却有奏折直达御前,先斩后奏的大权。

清平看了看李宴,她却没有想到楚晙这么大胆,直接就让暗察使混入六部官员中监视朝堂动向,不知道六州州府是否也如这般混进了暗察使。

果然李宴颔首:“我曾任云州暗察使,先前对大人多有怀疑,是因为在大人回朝前,谢家曾派人去过云州。”

清平动作一顿,重复道:“谢家?”

李宴道:“不错,正是谢家。”她从袖中取出卷卷轴,“这是陛下圣谕,请大人不要误会,陛下派我来的确是为了保护大人。”

清平瞥了眼那卷轴,心道什么保护,监视还差不多。她道:“既然如此,之前入贺州时我暂离行辕,为何大人不曾及时上报?”

李宴唇角微扬:“我虽出身李家,但李家早已退出八荒,一直无缘得见八荒为何物。承蒙陛下拔擢,入紫金台为暗察使,又入云州。其实早年的时候,我与大人在广元府衙有幸见过数面,亦对孙郡长所推行的新法有所耳闻。大人虽言行多异,但我私心认为大人并非是那等受八荒掌控之人。果不其然,辰州之行,原侍中查明真相,大人嫌疑尽去,可喜可贺。”

清平自然明白,其实原随最开始也是对她有所怀疑的,帮她脱离行辕的提前赶往昭邺,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若是她真与八荒有什么勾连,这一路前去,必然要有什么联络之举,还可顺藤摸瓜抓到更多。但被人怀疑,以一个嫌疑者的身份被引入一个个圈套里,着实让人有些不好受。

但到底清平也借着原随的手查明了金帐一事,她本身也是存了故意的心思,把原随引上了这条路。如今原随对她多有回护,甚至帮她扣住了暗卫的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人人都各怀心思,人人都各有所求。

但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互市开放,新法推行,云州之战,安平郡沦陷,吴盈之死,是否与金帐、八荒难脱干系。

过往的人生,到底被谁人既定,又是谁在幕后c,ao纵着一切,因何而起,又将因何而往。如今她即将亲手揭开最后一层面纱,触及最后的真相。

为此她倾尽所有,在所不惜。

第188章命途

闲话已毕,李宴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清平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略一欠身,道:“既是如此,就不耽误大人的事情了,我先行告辞了。”

李宴见她就要走,不由有些诧异:“大人不再问些什么了吗?”

清平看了她一眼,感觉有些想笑。李宴方才的话真真假假,不能尽信,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听她胡编乱造么?若是平日清平尚能有些耐性听她胡扯,仔细辨别一番真伪。但现在清平只觉得十分不耐,并不愿再多言,敷衍笑道:“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也无甚干系,何必劳烦大人费心解释。”

说罢她衣袖一甩,险些挥到李宴脸上,而后利落之极地转身离去。

李宴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指责,一时答不上话来,只能惊愕地看着她的背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她想起在礼部时这人对自己的照拂关怀绝非作伪,突然有些惶惶不安,仔细回想,觉得刚才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但又不知究竟错在哪里。

清平出了房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许,只是心绪略有起伏。或许对李宴而言,先前的伪装都不过是为了查案,怀柔示弱也只是试探的表象。两人相处的种种令清平一度想起在安平郡府衙时的光景,孙从善是如何待她的,她便如何待李宴,现下想来,自作多情不谈,着实有些难堪。

她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缓而又缓地吐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不快吐出,但丝毫没有减轻心中的压迫感,反而惹得万般思绪萦绕于心间。

此生不过是从上天手中偷借的数载光y,在颠沛流离的命途里,所谓的故乡已成他乡,而他乡也渐行渐远,终难复返。明明已到了拨云见日的时候,她却无端生出心灰意冷来。

其实她本不必去想,去在意,或许反倒能轻松快意许多,偏偏她思虑总是百转千回,每每谈及放下也只是徒然安慰,到底人心非木石,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漠然绝情。

听到院外传来的人声,清平勉强打起ji,ng神出了院门,今嬛果然已到,正与原随说着话。侍卫们见了她纷纷行礼,今嬛亦瞧了过来,道:“李大人来了,咱们便动身罢?”

原随瞥了眼被侍卫看管起来的赵元,有些警告的意思。赵元换了身新行头,在她的视线里缩了缩肩膀,干巴巴地赔笑。

原随拱手道:“雨天道路shi滑,两位大人一路小心。”

清平与今嬛先后与她行礼告别,各自上了马,由一名身手矫健的年轻女卫打头领路,y沉天色下,群山隐在朦胧云雾中,一队人向着青庐山行去。

马蹄踏过泥泞小道,周遭是葱茏绿树,天光从蔽天枝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更叫人觉得林中昏暗。

这般行了不知多久才出了林子,不过申时,天色将晚,密云涌动,风裹挟着泥土气息呼啸而过。天边闪过一道电光,惊雷声滚过,惊起林中栖息的鸟群。

青庐山果然不负其名,不仅仅外形如青帐罩顶,连山里也似帐中一般,山势崎岖,腹地极广。且有群峰屹立在深崖外的云海中,更显巍峨雄伟。

一侍卫道:“回禀大人,属下看这天,怕是要有场大雨。”

今嬛神色凝重地望了望天色,道:“若不赶快进山,恐怕就再难以行路了。只是若是就这样进去,若是下起暴雨来,也不知道山里是否有避雨的地方。”

清平下了马,站在路边道:“这山中应当有路才是,只是不知要从哪里进去。”

她看向赵元:“须得请教知道路的人,到底该如何走。”

赵元看着远处料峭陡崖咽了口唾沫,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的书册,翻了两页道:“……呃,依学生愚见,应当向东行才是。”

今嬛怀疑道:“向东?”她望向东边,只见云遮雾罩中山脉势如游龙,纵横而去,更是难见踪影。

清平看了一眼赵元,问道:“你可有把握?”

赵元咬牙道:“不敢欺瞒两位大人,学生的确有所推测,但却是照着这书中所给的路线来的。不知大人在辰州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拜神需向东,东有旭日升,自有神灵顾’。向东准是没错!”

今嬛听着觉得十分不对劲,忙道:“那是什么书,可有地图?呈来本部瞧一瞧,说不定还能看出些名堂。”

侍卫将书呈上去,今嬛一看,险些从马上滑了下去。她喃喃道:“这是本……这不是本传奇话本么?”

赵元怯怯道:“是呀,正是那本《庆嘉异志》,难道大人不知么……”

今嬛干脆下马将那本书翻了个遍,继而踱到清平身边,低声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原随是疯了么,找了这么一个人带咱们进山。那书中别说地图了,连画也才几副,要如何进山寻什么东西?”

清平接过她手中的书,以同样低的声音回道:“原大人行事稳妥,选了此人,必然是有她的缘由。”

今嬛叹了口气:“什么缘由,她不会是断案断傻了吧?这山中道路艰险,谁知道要怎么走?若是不慎迷了路,那又该怎办?”

清平一时半会与她解释不清这其中的牵扯,只能安慰她道:“总该信原大人的眼光,何况随行的侍卫这般多,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今嬛将信将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把书还给赵元后肃然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带路罢。”

山林地中也不知堆了多少年的腐叶枯枝,踩上去十分绵软,行路也颇为艰难,众人只得牵着马前行,由赵元在前头探路。今嬛本想将她绑起,免得到时候跑了,但清平却道不必,观赵元的神态,她简直巴不得快些见到那传说中的碧落城,怎会中途逃跑。何况深山之中又能跑到何处去,一个不慎就摔下悬崖,抑或葬身于猛兽腹中,就这么跑了,实在是不划算。

何况赵元在外游历过几年,上过高山淌过湍流,也算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找她来领路也没

赵元果然兴致高昂,甚至一度忘了身份,拿着书奔到清平身边欣喜道:“李老……不是,李大人你看,这两山相倾而立,形如犄角,应当,应当是这书中所记载的,叶秋与商队初入此山时所见的情形!”

清平淡淡道:“是如此,只是已过百年,这山中的面貌到底还是有所变化的,你还能寻到进山的路么?”

赵元立马道:“当然!天时地利俱全,就等这场雨快些下下来了!”

清平点点头,目光转投向云海深处连绵起伏的山影里。而天边风卷云涌,雷声沉闷,即将有场大雨要落下。

她们将借着这场暴雨,重寻百年前吴易所经之路,到达传说中的碧落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建议,嗷嗷摇尾巴!~

不是文完结,是这个案子完结。。。

第189章流丹

大雨滂沱,周遭尽是一片黑暗。轰隆雷声震耳欲聋,时而闪过的电光劈开夜幕,短暂地照亮这山中的景象。暴雨以倾盆之势铺天盖地围住此方天地,在游走的电龙中只能看见巍峨群山被雨幕缓缓吞噬,只剩下极淡的轮廓,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不过须臾雷声更甚于前,雨势凄迷,叫人心神皆为所震,陡然生出天翻地覆之感。

好在侍卫们早寻了一处山洞,大伙才得以栖身避雨。洞中潮气重,众人趁着雨未落之时从林中捡了些枯枝备着,等入夜后生火,以免潮气染身。

清平与今嬛围着火堆歇息,在繁杂雨声中静守天明。此种情景下清平有些难以入眠,她闭目养了会神,偶一睁眼发觉火堆将熄,又不愿劳烦侍卫,便自己挽起袖子添了些柴火,见火光复明,她才揉了揉额角,坐回原处。

然长夜久闻雨声枯坐着实无趣,清平捡起一根长草,在手中编胡乱编着,任由思绪蔓延。

她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一件件理出,反复去推敲这些零碎信息中的种种关联,而后ji,ng疲力尽地靠在石壁上。

风雨如晦的夜晚,往事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堪回首,她依偎着火堆,想起过往的许许多多事来。最后她带着几分清明堕入睡梦中,雨声渐远,化作梦中潺潺流水声。夜风拂过,绿草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仰头便见天河高悬,星光落在水中,伴着飞舞的萤火,散做细碎的光点。

一只小船停在芦苇深处,船头挂着盏夜灯,橘色的暖光轻缓落下,水面荡出一圈缱绻涟漪,依稀可见船上坐着一人,衣袍垂于水面,依稀是熟悉的身影。

她仿佛魔怔了般,涉水而过,那人闻声回转,眉目清晰可辨,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哪怕不去想,不去念,故作洒脱。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梦里,她都再难去欺骗自己。

哪怕山迢迢水遥遥,各分两地,各自难安。唯独此梦中,虚幻真假,她却能与她靠的这般近,仿佛那些过往被尽数抹去,一笔勾销,再无任何间隔。于是她勾住那人的脖颈,毅然决然吻了上去。

秋水倒映着繁星,草木簇拥着河流,慢慢融入静谧之中。

不知今夜的长安,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翌日雨停后长空一碧,千山如洗,峰峦雄伟。其势如游龙矫健而去,层峰叠翠,山林壮阔,自是气象万千。

清平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只觉得ji,ng神一振,在这开阔的自然之景中杂念尽去,连带昨夜所做的梦也抛在脑后。

河也好星也罢,旧情难忘,是个人都要经这一遭,倒也没什么可丢脸的,一昧伤感于怀沉湎于往事之中,反倒是落了下乘。这般想了想,清平只觉得满心轻松,她也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逃避无果,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顺其自然方能解开心结。

马蹄踏过潮shi的泥地,攀上一条山路,从一山转向另一山时,在前头领路的赵元突然叫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她们最近的那座山上,一道白色水流从山顶顺势而下,生生将翠屏般的山劈成两半,水流在山林中穿行而过,丝毫不漫,且水汽磅礴,有如一条倾泄而下的白练。

赵元从怀中掏出那本破书,激动地翻了几页道:“大人!大人你看!这山上的瀑布与这书中所画的一模一样!”

岳瑾果真不负其名,这书中所绘的cha图寥寥数笔,留白许多,却栩栩如生,对上此情此景,叫人不由心生叹服之感。清平收回视线,却听今嬛站在赵元身边道:“原来是这般,怪不得要等到大雨后方能寻着路。我猜这山顶上必然有一小谭,唯有雨后谭中水满顺山中水道流下,才能辨别方向,不知可是如此?”

赵元一迭声地附和:“大人说的对!只要路是对的,这一路行去,必能见着九条这样的水流!”

清平在山道上踱了几步,凝神看了一会,与赵元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只要跟着这水道走,便不至在山中迷路。”

今嬛思索后道:“李大人,这山中应当有一条大河,如今大雨方过,正是河水高涨之际,山路险难,你且当心脚下。”

清平谢过她的好意,慢慢道:“先前我还想,这山路如此复杂,运些石材泥瓦也有些难,如何能修出一座城来?但若是依今大人所言,这山中有河,那便好说多了。且山中木材也多,就地砍下丢入水中,顺水势就可运往目的所在,那些山上的水道,怕也是这般作用。”

今嬛仔细想了想,不由茅塞顿开,赞道:“不错不错,这法子的确可行,只是李大人是如何想到的?”

清平答道:“多亏了今大人方才的提点,才叫我想着此处。”

众人又继续前行,在山与山之间绕来绕去。这些山都生的十分相近,且满山染翠,更本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一路上也无标记之类的东西,全凭赵元与她手中的书指引。待第九道水瀑过了已是傍晚,夕阳余晖遍洒群山。屏障退去,四周一片开阔。她们站在高处,向下看去,只见数道水流在此处汇聚,奔流而出,向着面前这片广阔的腹地涌去,在落差处形成了一个瀑布群落,又在下游平坦的地方再度并流,且流速减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湖泊。

这湖色如碧玉,几乎与周遭山色融为一体。湖面水汽弥漫,在余晖中更显通透,如同被群山捧在怀中的珍宝,凝结了万千翠意,使得先前所见的山峦全失了颜色,众人皆被这鬼斧神工的自然之景震住了心神,无人胆敢言语。

清平不由暗忖,不知百年前的吴易到此,是否也曾在这山景前迷了心神?

一随从眼尖,惊呼道:“这……这水中有座城!”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峥嵘群峰,云气之上,隐约现出碧瓦朱甍,层台累榭,飞檐反宇,赫然是一座城的模样!

清平眯起眼,迎着夕阳看向远处,湖的尽头是一片山,那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她想起一些东西,转身对今嬛道:“这应当是书中说那个湖,初入此地的人,先被这景象震慑了心神,接着看见湖里的倒影,更是将其视为神迹。”

今嬛很快回过神来,道:“竟然是这样,那这座城应当在——”

有山风吹来,将远山雾霭拂去些许,清平眼中映着落日群山,瞳孔中如有金芒流动,她半晌才道:“……在这山的后面。”

清平本想沿着山路再向上攀去,却未料这山路竟是向下折去,缓坡换成了石阶,继而顺着山腰蜿蜒向下,数也数不清有多少。侍卫们拨开内里山壁上的藤蔓,便看见阶梯旁有安cha火把的暗槽。

清平吩咐侍卫道:“继续做标记,待日后原大人带人进来也方便。”

侍卫应了,众人顺着台阶小心走下,台阶边便是一浩瀚云海,无尽山峰,极为惊心动魄。等到终于走完这条漫长的石阶,脚踩在平地上,才有魂魄回体之感。

清平扶着山壁缓了缓,只觉得有些发晕,天旋地转一般的晃。却听见赵元惊呼道:“碧落城,真的是碧落城!”

今嬛靠过来扶她,手却抖的厉害,低声道:“李大人,你没事罢?”

清平定了定神,四下一扫,原来她们此时站在一处平台上。此时夕晖已落,天边晚霞如绚烂华美的锦缎,山色即将归隐于虚无之中,而山峦起伏处可见碎瓦颓垣依山势整齐分布,虽破败不堪,但屋舍房宇,街巷俱全。

今嬛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深吸一口气道:“李大人,此处怎么……还有人住?”

这景象比方才那湖给人带来的震撼更大,目测这山中村落的规模,几乎能与山外繁华的城镇匹敌。

饶是清平也被重山复岭之下,这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落惊的说不出话来。

唯有赵元道:“原来是……山中之国。”

清平看向这片建筑尽头,长河环绕流过,正是这条山脉走向的终处。数条瀑布从高处倾泻落下,无数水汽升腾如云雾般缥缈。水雾不散,于光中化作迷离的虹气,在半空中托着飞阁流丹,绣闼雕甍,显出无比的雄浑壮阔,如同一座临于云端的天空之城。

这便是据《庆嘉异志》所记载,叶秋暴雨中误入的碧落城。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写论文,已经秃了……秃了……抱歉抱歉

第190章清波

从石台向下仍是一截长长的石梯,阶梯两旁的锁链上面布满奇异的划痕,清平挽起细看,链子表面十分坑洼,再四下一扫,发现此处的石阶棱角圆融,台阶面光滑如水,与方才山上那些粗糙的石阶很不一样。

今嬛也走了过来,看到那些锁链后咦了一声:“这铁链怎么像是……”

清平回身道:“今大人也发觉了?这里似乎遭水淹过,不然这些链子上怎会有这等痕迹?”

她向远处眺望,吩咐侍卫长道:“带人下去看看情形,当心些,若有什么不对的,就立刻撤回来。”

侍卫长应了,赵元抬头看着她道:“大人……学生也想同她们一道下去。”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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