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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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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作者:看长亭晚

第48节

楚晙目光倏然一凝,手指微微握紧。

殿中恭王顺意而问:“本王不甚明白,还请大人告知,为何要请李侍中的供词?”

大理寺卿再答:“据罪官丁茜先前的供词,李侍中曾出使西戎,为金帐所擒,应当于此中内情知之甚多。又据都察院所审西戎余党供词来看,金帐擅以香迷惑人心,而在废王府中曾发现异香一盒,经查证曾进贡宫中,用于先帝修行之用……”

陈琦听罢心中一震,原来金帐的手竟已经伸的这般长了?宫中戒备森严尚且如此,那朝堂世家又将如何?若无勾结相连,何至于此?她忽地明白了皇帝先前的意思,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无人是清白无辜。

楚晙漠然垂下眼睫,吩咐道:“将都察院所呈的供词找出来。”

陈琦飞快翻出,却在印有都察院蓝印的供词下发现一份刑部归纳的案词,署名正是刑部侍中原随。

她来不及细看,抽出纸轴一并呈于楚晙。

楚晙低头扫了几眼,视线落在最后一张附着的纸上。

“……此教邪术众多,惯以c,ao纵人心为本,先以香熏染致幻,心志坚定者强服毒草,使其渐忘前事。此草名为樾见,服者多致疯癫,目力渐弱,足见其害……”

楚晙恍惚间想起那夜,自己对清平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

“确实,你受苦了。”

清平答了什么?

“破关那日,我竟想折返与你同生共死……”

陈琦只见一张纸轴滚落而下,顾不得失礼,愕然抬头。

楚晙面色惨白,怔怔地坐在椅上,背脊一如既往挺得笔直,而陈琦却见她藏于袖中的手,颤的厉害。

第196章同心

殿中的人仍在说着些什么,她已然听不分明。唯有纸轴上字迹鲜明,一笔一划如同重重刻在心里。

她低头看向自己袖中颤抖的手,慢慢地攥紧,霎那间她以为自己握住了什么,但展开时却是空无一物。

这双手曾执掌生杀大权,手持印玺,将万里江山尽握于手中……也曾在月下与一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肌肤相亲时密不可分,汗渍浸透掌纹,心跳相闻,几成一体。

如今,她的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一块。她向来以为心性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目及那几行字句,心头一阵剧痛,如遭利刃横cha,疼痛难抑不忍细读,越是这般不忍,仍越要去看。

而笔划间皆暗藏刀刃,是那人低垂的眉眼,抬头时眼中淡漠的光,唇尾微抿勾起,挽起鬓边散落的碎发。

那时未说出口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忆起往昔,只觉得恍惚,到底是如何任一颗心从滚烫到冰冷,她却不曾觉察,偏要等到成土成灰后,被风吹了满身,才大彻大悟。

她明明不该……不该松开她的手。

陈琦捧着木盆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纸轴,但手还未碰到,楚晙却快她一步拾起,陈琦诧异道:“陛下?”

楚晙将纸轴塞进袖中,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告诉大理寺卿,如今的供词足矣,不必再审,也不必再问。”

陈琦应了,见状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适?”

楚晙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淡了几分,闻言微微摇头,眼低是暗沉一片:“无事。”

她的声音平静和缓,一如寻常,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陈琦的错觉。

“辰州的消息还未送达,世女便以侍疾之名在宫中多待些时日,等消息到了再出宫也不迟。”

陈琦俯身行礼,见一角衣袍曳地闪过,抬头时皇帝已经出了房门,屋外天空已被余晖染的一片灿烂,透过长廊落了一地碎金。桂花开到荼蘼,幽香袭人,在殿中也能闻到。花枝无风自动,簌然坠下,片刻便铺满了宫道。

放眼恒州,唯有皇宫中才有这四季桂,能于寒秋盛放,这明明是富贵之极的景象,不知为何,她心中倏然生出某种不详来。

世人皆知长安繁华,代国绵延至今已近八百载,曾有万国来朝的盛景。朗月下俯瞰长安,飞鸟掠过流云,这座古老的都城在清辉中威严恢宏一如往昔,城坊规整如围棋局,街道纵横相交,向东沿大道而行,便是皇宫的所在。

楚氏立朝十几代,汇集能工巧匠,历经百年,才建成这片殿宇。所追求的早已不是当初金碧辉煌的炫目,转向为另一种清雅华美的柔和。月光下楼阁林立山石嶙峋,浮起一片茫茫的白雾,静静流淌在青瓦之间,合着潺潺流水融入洒满银霜的湖中。

一道人影从花树间穿行而过,避开长廊下提灯巡视的侍卫,直径向着皇帝所居的寝宫而去。

楚晙批阅完奏折已是深夜,披了满身寒霜回到寝殿,值守的宫人换了新烛,灯盏倒映出满室璀璨,她只觉得格外刺眼,吩咐宫人只留一盏,而后自行入室。

刘甄不在,近来服侍她的是大宫女云菀,楚晙不喜人多,便只得她一人入内侍奉。在外间镜台前拆了钗冠,云菀正要为她解下腰间玉佩,楚晙却道:“不必,将灯放在此处,你下去吧。”

云菀见她神色冷淡,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颤着手放下珠帘后,战战兢兢地跪地行礼,退出了门。

珠帘一落,满室皆暗,楚晙坐在台前解下腰间玉佩握在手中,从暗格中取出另一块相并于眼前,一块洁白如新,一块痕迹斑斑,她将它们合在一起,便是同心结的模样。

灯影下白玉如雪,她握在手中,神思却不知飘荡在何处。半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持灯踏入房内,手中紧握着玉佩,始终不曾放手。

她曾熟读经史百卷,千家杂谈;紫宸殿上数辩朝务,直点要处所在。但于情字一道,却是束手无策,思来想去,却连半分主意也拿不出来。

心念百转千回归于一处,又缠成团,楚晙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视线扫过室内陈设,动作一顿。

自她将刘甄从身侧调开时早已料到,向来周严的防护露了一道缝隙,必然有人盯着这处。

但到底何时下手,从何下手,敌在暗处难辨其踪,但只要有所动作,便会留下痕迹。

寝宫内燃着淡淡檀香,楚晙掩鼻退至门外,云菀在外间侧房候着,闻声相询:“陛下有何吩咐?”

殿门被突然破开,脚步声纷沓而至,云菀一声惊叫,再也没了声响。天枢身着黑袍,腰间佩剑,与禁卫长一同跪在殿中,与此同时殿外火光大亮,天枢解下腰间佩剑,双手奉上。

楚晙拔出长剑,剑锋指地,淡淡道:“将今日值守的宫人名录呈报司狱监,全数监押。除此之外,若有反抗逃匿者,格杀勿论。”

禁卫长领命去了,天枢立在殿中,似乎非常迟疑,欲言又止。

剑身明亮,映照出她冰冷的眼眸,楚晙收剑入鞘丢还于天枢,道:“还有什么事禀报,直说便是。”

天枢挣扎良久,跪地道:“陛下——”

话还未说完,一银甲女子直入殿中,跪地后来不及行礼,飞快道:“陛下,周帅急递!”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楚晙撕开火漆展开一扫,沉声道:“辰州有异,周帅请求封锁州境?”

那女子叩头道:“回陛下,正是如此!辰州驻兵前日哗变,约有上千人!”

楚晙道:“周帅手持兵符,有先行之权,镇压便是,何须回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异处,需另做他议?”

女子急切道:“是哗变官兵与流民勾结,周帅难以抉择,这才恳请上谕封锁州境,以防祸端牵连贺闵二州!”

封锁州境后,通道紧闭。除却驻扎的军队,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只能等内乱平息后方能再开。叛乱初起时如星星之火,只需一夜,便可成燎原之势,此时封锁州境是最佳之选。

若非国战后周乾为表忠心,将兵符交出一半,如今她自可下令封锁辰州,不必请示皇帝。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辰州乱起,祸及贺州,一旦成势便会北上,若是不成即刻向闽州退去。她心中冷笑,什么哗变,辰州除却驻扎的云策军,另有藩王拥兵在此,若真是简单的哗变,一早便没了声响,哪里会有这般浩大的声势!

刘甄带着宫人无声出现在寝殿中,铺好纸张取来印玺,行礼道:“陛下,已经布置妥当了,后宫一切安好。”

楚晙抬笔下诏,加盖印玺。刘甄捧来木盒,放在桌边,取了小炉融化火漆,作封口用。

楚晙思索片刻,道:“辰州之事,请周帅全情定夺,不必再报。”又另书两封诏令,道:“一封给辰州州牧梁濮,一封给刑部侍中原随,此夜过后,哗变平息,命原随即刻追踪乱党。”

刘甄接过,以火漆封口加印,楚晙在殿中踱步沉思,心中推演辰州事变的种种变向。

一旁的天枢猛然抬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今日接到贺州呈报,李大人行辕并未抵达行馆,她恐怕仍在辰州!”

楚晙倏然转身,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天枢深深一拜:“是,陛下,李大人尚未离州……且不知去向!”

辰州若是全境封锁,谁也不知道里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哗变的官兵若不能一夜间镇压,必然会成为祸端。若是能够镇压,但余患也会生事,首先必向官署发难,屠戮州官。

原随尚有周乾派人相护,但清平却不知所踪,州境封锁后,生死无话,全凭命数。

楚晙伸手按住桌案一角,喉头血气翻涌,嘴唇翕动,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往再度重演,云州的景象历历在目,依旧是紧要之处命转一线,却将她心中所压甚深的念头挖了出来。

她终是明白清平临行前的决然源自何处,此去未尝得生,却易求一死,将身置之度外。

她从未逼她选什么,也是心甘情愿踏入局中作饵,只不过是……是不肯再信她了。

此念一出,楚晙身形未动,手轻叩了叩桌案闭上了眼,睁眼后却是极轻一笑,这笑说不上甚么,只是双眼中并无笑意,仅余一片沉沉的暗色,却令天枢心悸不已。

楚晙收回手,顿了一顿,方道:“知道了,将信尽快送达罢,莫要耽搁了事。”

银甲女子俯身一拜,与天枢一道退出殿去。

刘甄收了笔墨,却见楚晙伸出手来:“帕子。”

她将软帕奉上,楚晙按住唇,眉头深搅在一起,白帕上透出一点粉,转瞬被血色浸透。

刘甄骇然:“陛下!”

楚晙将软帕丢开,自嘲道:“慌什么,朕还没死呢。”

刘甄立在原地,眼见她步步走向窗前,夜风穿过大殿,灯火摇曳,寒意透骨。

楚晙在风里衣袍翻飞,她望着天边一轮圆月,轻声道:“这世上,生不如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她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手心沾了汗,风从指缝间漏过,微微有些发冷。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两块玉佩,那块稍新的不知为何从中断开裂成两段,断口如切,雪白依旧。

第197章晚风

马蹄扬尘,一骑于青山绿水间向南飞奔前行,过了云遮雾绕的伏龙岭便是辰州境内,遥见两山对峙,河水滔滔,掀起碧波白浪,一座雄关屹立于此。断雁关不负其名,关隘附近峭壑森然,峰峦叠嶂,承伏龙余势,拥天堑成关,实为历代镇守重地。

而在断雁关后便是沃土千里,云中郡终年被云雾笼罩,在稀薄的晨光之下,如盘龙卧居于此,绵延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墨蓝天边繁星隐没,驻守关隘的将士戴好皮套举高手臂,随着扑腾数响,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鹰隼展翅下落,有人忙为它戴上头罩,将脚上的信筒取下,送往灯火通明的帅帐。

周乾在帐中等了一夜,她轻甲未去,肩头银羽纹饰闪闪发亮。亲兵将桌上的灯盏添了四五回后,破晓时踏着残缺的月色,将十万火急的消息送了过来。

“陛下允了,信使快一步将口信带到,诏令约莫一个时辰后送至。”周乾阅后深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低声道。

她身旁赵军长用干布擦拭长剑,待剑锋银亮如新时才答道:“既是如此,待诏令一到,大帅便可下令封锁州境。”

赵军长鬓边掺白,一只长袖空荡荡地飘着,提了壶浓茶端来,两小指夹着小杯,轻巧地落在桌上。她虽只余一只手,但也能灵活快速地将茶倒好:“真是没想到,云州的事情才了结不到一年,本以为就天下太平了,没想到辰州又出了乱子。”

两人端坐在桌前饮茶,周乾道:“辰州的事情任谁也不会想到,王庭不再但金帐犹存,若不是陛下早有觉察,原大人身涉险地,恐怕这祸端还要瞒的更久。”

赵军长放下杯子叹道:“怪不得大帅你要告老还乡时陛下不让,只是这辰州的哗变,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我在云州边境呆了近十年,打的都是西戎人,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这剑还能对着同胞姐妹,也是奇了。”

周乾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道:“若无人煽动,流民怎会聚集成势?何况水患之后,朝廷开仓救济,也不至如此。”

赵军长冷冷道:“是有心人趁机打压田价,收购良田,致使百姓灾后无田耕种,眼见冬时要来了,前月卖田的银钱已经耗尽,逼的人不得不卖儿鬻女……”

周乾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这其中是非如何,陛下自有决断。哗变事小,但波及四方,唯恐生变。辰州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此地藩王众多,需慎之又慎,若无陛下诏令,便是我也难以行事。”

赵军长听着帐外悠远的号角声响起,片刻后失笑道:“远不如在云州之时。”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亲兵在帘外请示道:“大帅,原侍中来了。”

周乾揭下悬挂的暗红色披风披上,道:“请她进来吧。”

帐帘再度掀起,露出明亮的天色,原随大步踏入帐中,向周乾行礼道:“周帅。”

接着她向赵军长拱了拱手,赵军长微一欠身,转身潇洒离帐而去。掀开帐帘时涌进一阵风,右臂空无一物的长袖飘起,正落在原随眼中,她微有动容。

周乾请她落座,道:“原大人,陛下已经下了诏令,准了封锁州境一事。”

原随稳稳道:“下官已经知晓了,今夜到来前必要封关闭路,以防节外生事。辰州府处下官已经给梁州牧送了信,想必梁大人已有安排,今夜若有动荡,各郡自有应对,官署也不必大帅忧心,一切安排妥当。”

她说这话时虽十分沉稳,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些许忐忑。眼前的人便是戎马倥偬征战边疆的周帅,威名赫赫如雷贯耳,虽显老态,但威严丝毫不减。

周乾心中也有些感慨,她率兵在外御敌多年,在擂鼓声中见惯长刀利刃喧天厮杀,而在这看似歌舞太平、实则沉疴满目的朝中,依然有人以笔墨为剑,于无声之处斩除鬼魅魍魉,撑起一片明净河山。

周乾眼角的纹路顿时温和了许多,道:“原大人辛苦,剩下的事情,就等陛下诏令到了再计议也不迟。”

原随颔首,随即不再言语,她揣在袖中的手摩挲了一会,目光落在面前的杯盏中,残茶近底,叶梗交叠,显出一副杂乱无章的模样,半响她才开口道:“周帅,哗变之事疑点重重,经下官审讯疑犯,这其中,似乎隐约有信阳王的手笔。流民的事,归根究底,是有人趁乱压低田价,大肆买地,才导致如今的局面,而这里头,又与世家脱不开干系。”

周乾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原大人,你是怕了吗?”

原随垂下眼,苦笑道:“大帅,说句实在话,下官哪里会不怕。此事若是深究,便会动荡社稷,震动朝堂;但若是不查,万千流离失所的百姓,又有谁能给她们一个交代呢?”

周乾道:“原大人能有这份心便已足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年初战事方毕,水患又起,接着就是贺州贪墨,这些事情连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以退为进,我也有句不当说的话。”

她拢了拢披风,继续道:“原大人,你是实心用事的能臣,陛下遣你来贺州查案,与你大权,既是信你,也是要栽培你。此间之事你涉及太深,待你回朝叙职,便辞官而去罢,不出数年,陛下自会起复你。这其中的缘故,想来也不用我多说。”

原随深受震动,眉头紧皱道:“连大帅也看出这些案子的不凡之处了么,但贺辰两州官场已成一滩烂摊子,梁州牧即将卸任,又能将这担子丢给谁去挑?”

周乾道:“这个人,总不会是你。”

原随不解道:“大帅先前不是说下官涉事太深,为何又说不会是下官?”

周乾笑了笑:“陛下圣意,并非你我可以妄自揣度。原大人,请将我的话牢记在心中,有些事该查就查,有些事能放则放。你不是陛下手中的那把利剑,还需得磨练几年,方能出鞘。”

正说着,帐外号角声渐渐近了,想是换防的时辰到了,刀戟声一时连响不绝,原随深思后问道:“敢问大帅,这个人,陛下已经点出了吗?”

周乾答道:“此人简在圣心。我猜,她与朝廷牵扯不深,又与世家无有关联,恰好能做破局的利器,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原随还未开口再问,帘帐外有驻守的亲兵道:“大帅,信使已经到了!”

周乾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原随侧身避让,虽满腹疑虑,仍是随她出帐一同迎接圣谕。

今日长空如洗,澄澈透亮,原是一个好天气。赵军长登上城楼,在高台上远眺,白水环绕,如从天空中云层中涌下。群山逶迤,云雾缭绕中隐约露出一片宏伟的都城,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露出屋瓦楼阁,鳞次栉比,在金光中又一次焕发出新的生机。

赵军长的衣袍被风猎猎吹起,她左手扶了扶腰间佩剑,喃喃道:“也不知道明于焉现在如何了……”

一只手扒开藤蔓,扯下几片叶子,惊起一群金翅凤眼的蝴蝶,顿时落下无数细密的金粉,一人呸了声骂道:“这是什么破地方,草长的这么多!”

藤蔓后有人答道:“将军,这不是草,是——”

青藤叶片陡然间被掀开,闪出个身着轻裘的女将来,她不耐烦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行了行了我知晓了,那些人过去没有?”

下属答道:“已经过了一刻。”

明于焉抬头遮掩,望向云海中隐现的群山,天边晚霞已现,她眯了眯眼朝那人说:“做好准备,速战速决。”

如垂帘般的青藤后传来一道破空声,信鸟应声而坠,掉进湍急的河水中,明于焉呸掉嘴里的草,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搭在腰间双刀上,低声道:“听听动静。”

一人伏地贴耳静听数息后道:“将军,后头来人了!”

年轻的女将偏过头去,露出线条锋利的侧脸,她眼帘微垂,抬手打了个手势,周围传来窸窣的响声,弩|箭箭头闪烁着寒光,呈半环状一齐对准了崖下的山道。

山道上一队人正从洞中而出,向着高处攀去。明于焉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无声轻点。眼看着最后一人离开山洞,领头那人警觉地看向四周,队伍中间那人明显身份较高,被前后两名身形高大的女子紧贴着。

明于焉眼中有光一闪而过,她再次抬起手,尖锐的哨声随之响起,箭|矢破空而下,密密麻麻s,he向山道。

山道上的那队人猝不及防,泰半中箭倒下。小部分人躲开箭雨,贴紧山壁避开一轮箭|矢,借着山石藏身。

明于焉抽出腰间双刀,沉声道:“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山巅之上的庙宇前,两方人手再度交战,刀光剑影间清平长剑脱手飞落,铮地一声斜cha在砖缝里,紧接着利刃闪过,堪堪贴着她侧脸,却被她旋身避开,只斩下一缕发丝,轻飘飘地向地落去。

毕述收回短杖,她袍袖一挥负手而立,杖尾利刃弹回,杖头红宝裂开一道缝隙,她微微低头看了眼,嘴角冷冷勾起:“李大人真是好本事。这把金杖,还无人能将它损坏。”

清平身上衣袍被割破数道,露出雪白的内服,她淡定地正了正歪斜的衣领:“东西总归是要坏的,正如人,有时也需换上一换。”

她微微一笑:“没什么永远不变,你我都不过是沧海一粟,比类浮游有何不同。百世千世之后,又有谁来凭吊?“

毕述笑笑,冰蓝色的眼眸透出狠厉,轻描淡写道:“不必等到百世千世之后,我现在就能让你被后人凭吊!”

破空声穿来,毕述猛然退后一步,一支箭矢正中殿门,尾羽微微颤动。

今嬛被赵元拉着躲在隐蔽处,正急的团团转,奈何她向文多年,连剑都忘了怎么提,心急火燎却无济于事,不出去添堵便是最好。只得叹道:“李大人可不要有什么事啊……”

暮色四合,眼看即将入夜,虹光渐渐褪去,雪白的雾气树影间流淌,赵元听到刀剑相击声,心中一颤,下颌紧了紧,安慰道:“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抖着手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只绿信筒子,摸遍全身却寻不着火折子,还未开口相询,忽地觉得后脑勺发凉,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持刀立于栏杆上,在昏暗的天色下形如鬼魅,见她发觉后便持刀俯身砍下,赵元一惊,反手将今嬛推了出去,咬牙扑住那人,要将她手中的武器夺下。

不过几吸,她便气力不足,眼看那刀锋便要落下,赵元心道完了完了明年的今日便是祭日了……她索性一闭眼,却不妨对方相持的力道竟松了,便听耳畔今嬛叫道:“明将军?”

明于焉双刀甩出,反手交握,斜斜抹过两人脖颈,顿时热血喷洒了一地。她身形敏捷,跃至殿前,随后在台上站立,对清平颔首道:“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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