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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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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宽少年学习马马虎虎,凭他的文化课成绩跟这个重点中学完全挨不上边,范家人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同意了,决心让范宽走上艺术这条道路。

梁楷家里却犹豫了,实在是梁楷文化课的成绩太过出色,不走艺术道路还有更广阔的道路等着他,如果还继续学习画画,势必会影响他文化课的成绩,到时候怎么办?

梁家人虽然没有说过,但心里其实盼望着梁楷能上清华北大,复旦也行,总比什么央美。中美强吧,学画画能有多大的出息?

严老师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两个孩子,要两个孩子回去跟家人商量。画画这条路确实不容易走,三分勤奋,七分天分,学到后面,技术性的理论性的东西学完了,就要面临创作。可是创作是简单的事情吗?

梁楷满心忧愁,范宽这个没眼力劲的还一味地说道:“我说小楷子,你到底是学画画呢还是不学画画了呢,我看你还是乖乖上文化课去吧,不然多可惜啊,学校还指望你拿化学竞赛的奖呢。”

梁楷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走在一块儿已经成了自然,即使不是去学画,两人都会默契地等待对方,上学或者放学,渐渐地两人会在路上聊天,范宽聊秃头的体育老师、新转学过来的小美女同学、几班和几班的龃龉;梁楷聊数学竞赛、化学老师讲错了一道题死不认错、某某著名画家最新画册上市,尽管南辕北辙,竟意外融洽。

梁楷怀疑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与这家伙成为朋友,算是朋友吧?从当初势同水火的关系转变到现在这份勉强的平静,想想也是不容易。只管把某人的风凉话当耳旁风就行了,哪能仔细计较。

范宽用手肘捅了捅梁楷,催促道:“喂,你到底怎么个想法?去不去和我一个学校?”

毕竟是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熟人怪不习惯,就冲这一点,都得把梁楷这小子拉上。范宽是个及时行乐,和高瞻远瞩搭不上边的人,他无法理解梁楷这样纠结来纠结去是个怎样的心态。喜欢哪样、乐意哪样就去做哪样,遵从本心,还能是多难的事儿?

梁楷对待这个二缺实在无话可说。

一直拖到范宽去新学校报到前一个月,梁楷才下定决心。

“爸妈,我想去学画画。”

梁爸爸还算镇定,梁妈妈当场就哭了。

她是真的真的不愿意孩子去走这条路。

不得不说,这还是严老师立的反面榜样。

一想到学画画的如严老师,年近五十依旧穷困潦倒,说媒的对象从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熬到人老珠黄拖儿带女都没说成一个,老单身汉不怎么会打理自己,胡子拉渣身上永远有洗不干净的墨点,人还是中国一流的美术学院毕业的呢,到现在算是多大的出息。再想想自家儿子如今堪堪有点玉树临风的端倪,怎么能被艺术毁终身?!

梁楷打小有主意,轻易不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心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份执拗遗传自梁家的爷爷。老爷子十岁出头参军,一打就是八年,退下来之后什么都不会,手又残了一只,跟着木匠师傅学木匠,一学就是十年,到现在还能单手刨个刨花。

一向和和睦睦的梁家人破天荒地为了这事儿大动干戈地吵了一架,梁楷绝不肯向父母妥协,宁愿彼此不退让地僵持着。范宽照旧来喊梁楷一块儿去上画画课,往日他只要一来,梁妈妈一定是热情地招待,这回却是笑不由衷。范宽匪夷莫名,推开梁楷房间的门,大咧咧地躺倒在梁楷的床上,拿着梁楷表妹送梁楷的玩偶小狗一顿胖揍,问道:“诶,你还去上不上课啊?”

梁楷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写练习题,少年的家境一般,那个时候还没有安装上空调,大夏天的只有一台老式的电风扇对着吹,屋子小,空气流动不畅,梁楷的后背已经被浸满了汗水。

范宽没躺一会儿热得不行,顺手就把自己的t恤给脱了,说:“你热不热啊?”

“大哥,你吭一声成吗?”

梁楷深呼吸一次,忍住挥拳的冲动,平静地放下笔,转身对范宽说道:“你自个儿先去上课。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你帮我跟师傅请个假。”

范宽“哦”一声,心里头顿时有些失望。他想,梁楷往后会不会都不去学画画了,那他岂不是要一个人面对师傅,到时候挨罚也是他一个人了,那该,多没劲儿啊。

当然范宽已经不是那个上厕所都要呼朋引伴的小屁孩了,他只是略微有些没精打采,跟梁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背负着梁楷的使命,到师傅那里报道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竹马竹马的故事。

☆、山水半边(二)

那天下午,范宽画了一下午的山水画,各种绘画手法乱用一通,一幅画画得不伦不类,被严师傅请出了久而未用的戒尺,严师傅颇恨铁不成钢,说:“你别因为梁楷的事情动摇了心思,我告诉过你,画画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你既然要走这条路,就不要管别人的选择。”

范宽连忙应是。

学期后面两周,梁楷都没能去成画画。范宽每天陪着他一块儿上学,看到的他都在仰头叹息。范宽知道,梁楷在跟家里争取,争取得特别艰难。他生怕梁楷坚持不下去,面上却故作理智地说:“兄弟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站在你这边哈。那个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选择一样就得放弃一样,其实能理解你爸妈的心情。不像我,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有条鱼,当然忙不迭地啃了,跟你真没法比。”

智商不高,情商同样不够的范宽同学,开始以打击贬低自己的方式来劝慰梁楷。梁楷真想把那张聒噪的嘴巴给拿什么塞住,能彻底地堵住范宽的喋喋不休才好。

学期期末考,梁楷考出了跌破众人眼镜的成绩。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一共七门功课,梁楷拿了五门满分,两门未得满分的语文和英语,也只是在作文上被扣了稍许。范宽翻着梁楷堪比艺术品的试卷,一遍又一遍,看不够是的。同样是吃饭长大,这智商水平怎么就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呢,难道是因为梁楷小时候玉米馒头吃多了,所以这么聪明?

梁爸爸梁妈妈高兴坏了,心想,不让儿子分心去学画画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一场考试,扫去了弥漫在梁家的旷日持久的阴霾,梁妈妈想着,干脆把范家一块儿叫来,两家人一起到外面下馆子吃一顿好的。

范家自然同意,只是范宽有点儿蔫,他现在虽然不讨厌梁楷,但想到到时候又是一番比较,人比人气死人,他还能有胃口吃饭吗?

范宽又不打招呼,摸进了梁楷的房间。

梁楷正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看书或者写试卷,而是难得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范宽扑过来就是抱住梁楷的头,说:“楷子,让我看看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是不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梁楷把范宽从身上撸下来,范宽突然就不干了,拉扯着梁楷就往床上倒,压着梁楷的身子揪梁楷的耳朵,叫:“我看一下会死嘛。”

“滚蛋。”梁楷脸涨成了番茄。

范宽甚觉有趣。两人小时候闹别扭闹到十来岁,几乎没有这般亲密的时候,范宽像是要弥补小时候的缺憾,这会儿相当来劲。

“滚蛋。”梁楷挣扎着要起来。

“谁滚谁傻。”

两个少年体形相似,个头差不多,但比起性格偏静的梁楷,活跃的范宽在力量上就更胜一筹了。范宽牟足了力气不让梁楷起来,梁楷当真无法动弹。

范宽故作情、色地在梁楷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调笑道:“小妞,落到小爷手里算你倒霉。你现在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哈哈。”

“神经病。”

“来,让小爷香一个。”范宽说完,就要往梁楷脸上凑。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梁楷是真急了,抬腿就往范宽的下身踹了一脚。

范宽立马吃痛,捂着自己的那地儿,哀怨地看着梁楷说道:“你特么真踹的啊。”

“叫你作。”

“那你不能真踹啊,疼死我了。”范宽面色扭曲。

梁楷心想,自己刚才那一脚确实没轻没重的,不会真踹到了吧。于是他问:“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肯定紫了都,不信你看。”说完就要脱自己的裤子。

梁楷翻了个白眼,这没羞没臊的家伙。

两人这一番打闹,梁楷的床铺算是彻底地凌乱了。有轻微洁癖的处女座梁楷同学看不过眼,把还踩在床上的范宽赶下来,动手把床重新铺好。范宽猴在梁楷身边,看着梁楷漂亮又认真的侧脸,嘿嘿地说道:“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贤妻良母了呢?”

一道惊雷,把梁楷劈的外焦里嫩。从来不爱说脏话的梁楷实在忍不住,骂了声:“傻逼。”

傻逼范宽同学可能是个天生贱,越被骂越兴奋,贴上梁楷把人搂住,说:“我勉为其难收了你。”

真是挺勉为其难的!梁楷是可忍孰不可忍,转身和贱人范打了起来。范宽见招拆招,欠扁地说:“呵呵,你是打不过我滴。”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间断地从梁楷的屋子里传出来,刚定好饭店回家来叫孩子的梁妈妈范妈妈一听声,心里咯噔一跳,这两孩子从小不对付,这会不是真的打架吧?

两位妈妈推开梁楷房间的门,打得正酣的两人立刻停止了动作。

范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顺手也拉了躺地上的梁楷一把,笑道:“我们俩闹着玩呢。”

范妈妈脸色一松,斥道:“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梁妈妈笑得温和,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两孩子能真打起来。

“行了,你们俩收拾一下,准备去吃饭吧。”

两家人来往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不仅两个爸爸被允许喝了白酒,两个孩子也被允许喝了少量的啤酒。平常总是笑呵呵的范爸爸,喝高了更是找不着北,啰啰嗦嗦,讲个不停。

范爸爸红着脸举杯,说:“为两个孩子的前程,咱们干一杯。小楷啊,以后上了清华北大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家宽宽,带带他,让他也跟着沾光沾光。”

范宽脸上大写了一个“囧”字,自然而然地看向自己旁边坐着的梁楷。

梁楷眼睫低垂,小呡了一口啤酒,意外地沉默。

那句话叫什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梁楷的沉默,让范宽着实瘆的慌。

不多久,正是觥筹交错,酒之酣时。梁楷猛得站起来,说道:“爸、妈,范叔叔、郭阿姨,小楷志不在清华北大,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席间几人,都被梁楷的话竞得呆住。范宽心想,果然,楷子要搞场大的。

“我没办法放弃画画,你们也看到了,我成绩不差,再努力还能更上一层楼。同理,我学画画,只要我肯用功,获得一定成就,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件事我考虑了半年,不是一时兴起,希望你们相信,我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梁楷说得掷地有声,反而把梁爸爸气得面色通红,借着酒劲,撸起袖子想打人,被范爸爸范妈妈拦住了,嘴里还说:“负责个屁负责,梁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成绩,就不把你父母放在眼里了啊?”

梁楷倔强地站立着,不带一丝一毫的胆怯。然而,范宽清楚地看到,梁楷抓住桌布的那只手,因用力过度,筋脉虬曲到颤抖。范宽伸手过去,把梁楷的手掰离桌布,紧紧握住。

梁楷回握得不留余力。

靠,这么大劲儿,范宽腹诽。

范爸范妈从中周旋道:“算了,孩子想画画就让他去画呗,咱们做父母的,还能按着他的头,不让他画嘛,没这个理不是。要是现在逼他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怨我们呢。”

有了范爸爸范妈妈这对助攻,事情明显好办多了。在他们的劝服下,梁家爸妈的防备渐渐松动,最后看着梁楷那张认真的、固执的小脸,所有的一切都只化成一声叹息。

这场持续数月的战争,以梁楷的全面胜利告终。

☆、山水半边(三)

梁楷站在窗前,从硕大的落地玻璃看去,大朵大朵的雪花飞旋着降落。教学楼正对着的操场,三三两两的学生裹着棉衣,冒着风雪走过,渐渐地与天地融为一色。

画室的门被推开,范宽携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走了进来。

范宽跺了跺脚,拍落身上的雪花,说道:“这天儿真冷,我到校门口买了烧饼,你吃吗?”

梁楷看着范宽手上的纸袋,说:“又找机会溜出去了?”

范宽咬了口自己的饼,顺手递给梁楷一个,说道:“哪能啊,门卫大爷帮买的。”

“你吃不吃啊,一会儿冷了。”

其实已经有些冷了,梁楷咬了一口,里面是他并不怎么喜爱的白菜肉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又继续一口一口地吃,心思又转而放到了自己未竟的画作中。

这家伙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爱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算了,能想起来给自己也带一份吃的已经很好了,跟他计较什么。

这是梁楷与范宽共同来到省城学习的第二个年头。那些为了跟父母抗争学画画的日子倏忽远去,现在的每天,都被宣纸、墨水塞满。除了学习国画之外,还要把之前零星学的素描水彩也捡起来,一天十二个小时,排除学习文化课的四个小时,余下八个小时都在与画画打交道。

不止范宽怨声载道,梁楷也有些苦不堪言。

严老师师兄的变态程度真不是严老师一个level的,此人长得高大壮硕,常年一身运动套装,第一次见面,绝对不会把他与美术老师联系在一起,说是体育老师反而更有人信些。他不谈什么梦想、风骨啊这些虚的,张口闭口就是“你知道一张纸多少钱吗?”“墨水有多贵你晓得吗?”每每见到学生画残了一幅画,就要痛心疾首,巴拉巴拉批评大半个小时。

当然也不喜学生偷懒,文化课达不到要求,照样把人批评得体无完肤。

在他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整个美术特长班20多个学生,不仅画画功力了得,学习成绩也多能挤入年级的中游。

在这个班里,梁楷是个异数,原因就在于他的成绩。

好到令人发指也没谁了。

范宽看着画架前的梁楷,心里愤愤然。这两年,两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拔高,范宽提前停止生长,梁楷后续又发力,在范宽的180的基础上多长了5厘米,让范宽简直恨得牙痒痒。美术特长班的男生长得都不差,但像梁、范两人这么出色的倒是没有了。而梁楷成绩好得那么神奇,在整个学校里居然隐隐有了风云人物的架势,但凡出门,少不了被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围观。

沦为校草身边小喽啰的范宽表示不服。

其实两个人并不常常在一块儿,尽管两人住在同一个宿舍。在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两人都是人生地不熟,自然一起行动的时候多,等范宽与新同学混熟了,便不再事事黏着梁楷。范宽性格开朗,为人容易相处,在整个年级的范围内都吃得开。而且此人精力旺盛,繁重的专业课之外,还能有闲心到球场上挥汗如雨,到了第二年,俨然已经炸成老油条,翻墙出校鬼混也是常事。

梁楷性格偏静,不喜与人深交。为了不被好奇少女们打扰,作息时间都与学校的大部队不一样,造就了深居简出的典范。

外面大雪,画室里因为开了暖气温度维持在二十度左右,没等范宽吃完烧饼,就已经热出了满头大汗,忙把羽绒服脱掉。梁楷一身衬衣休闲裤,十分淡定地把《雪》这幅画勾勒上最后几笔。

大片大片的留白,仔细看去,才能看见画作中央几点灰色以及边沿上教学楼的墙沿,想来画的就是学校里的景色。

“楷子,你深得你前辈‘简笔’之风啊。”范宽说道。

梁楷不以为意,说道:“你的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范宽抱住画室里摆放在一边的大卫半身石膏,痛苦地说道:“哥,不要跟我提这茬好吗?烧饼钱不收你的。”

“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下周一交稿。”

“不还有好几天嘛。诶,晚上财神不来,要不要趁机出去high一下?”

同画室的另外一个女孩子都对范宽的吊儿郎当看不过眼了,说:“范宽,你自个儿出去浪就算了,别拉着我们草一起去堕落好伐?”

“劳逸结合怎么就堕落了,会说话嘛你。”

“不跟你一般见识。”女孩翻了个白眼,随后用腻死人的声音,对着梁楷说道:“梁楷,能帮我看看我的画吗?”

范宽嘤嘤嘤躲到一边哭去了。

美术特长班一个年级25人,三个年级共有学生75人,学校财大气粗,为每个班划出一个独立的教室,光线风景绝佳,硬件设施完备,学费自然不低。美术特长班的学生们中,一半以上家境良好,这点学费九牛一毛。还有一部分,为了学习这门喜爱的课程,几乎是倾尽财力了。拿他们班主任财神的话讲,不好好画,首先对不起的就是家人。

范宽童鞋显然没有为父母好好学习的觉悟。学习画画这么多年,拿了好几个全国的奖项,是个有灵气有天分的。就是心思不纯,热爱玩闹,多大的灵气和天分,都经不起这么折腾,是个人都觉得看不过眼。

范宽磨磨唧唧地摸回自己的画架前,看着上面洁白的素描纸,只觉得两眼空茫,不知如何下笔,他好动,耐不住性子,不像梁楷,画个石膏能站在画架前一动不动五六个小时。他望向教室的角落,白衬衣的梁楷正低着头耐心地指点方才那个女孩。

范宽一直觉得梁楷的侧脸趋近于完美,很适合被画。于是他也就真的画了,刷刷刷迅速画出轮廓,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画已经画了大半。不再犹豫,把剩下的画完,那两个当事人还没讨论完,范宽已经落了款。

“完美。”范宽把画取了下来,往两人面前一放,对梁楷说道:“拿去,不谢。”

梁楷怔怔地看着范宽新鲜出炉的画作,女孩一瞧,分明是自己和梁楷,心扑通跳了两下,脸红了。随后就是羞恼,追着范宽打:“不经我们的同意画我们,侵犯肖像权你造吗?”

“好了姑奶奶,大不了我给你当模特。”

“一个月。”

“太长了,一个星期。”

“不行,一个月。”

“两个星期总行了吧?”范宽举双手投降。

看到范宽的画,梁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从专业的角度上看,范宽这幅画实在漫不经心,很多细节根本就没有处理,还有人物的线条,简直是恣意涂抹。

但是,让人心动。

范宽有着让人羡慕的洞察力。都说这人神经粗到需要三亿杯香飘飘才能饶一圈,其实不是的。梁楷的画习惯于大片的留白和冷锐的点面,美则美矣,却过于清冷和孤高,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范宽则不然,他的画构架不大,常常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物,但是用色温暖,角度独特,往往能从画里看出些当事人物的情绪。比如这幅,不过寥寥数笔,梁楷的客气与疏离,女孩的满腔爱慕与故作淡定,跃然纸上。

无怪乎女孩要追着范宽打了。

青春便是这般吧,爱慕的男生,搞怪的同学,一天一秒,像是散落在纸上的珠玉,配以欢喜的、懊恼的情绪作伴奏,是安静的,也是热闹的。

梁楷收了范宽的水彩画,喊住上串下跳的某人,说道:“你国画作业什么时候交?”

即将进入二年级,美术班也要开始分方向了,因为有着和普通班不一样的报考程序,所以也不像他们分文理。梁楷、范宽二人打定主意学国画,班主任开小灶指导,也由此,两人每周都要另外上交一份国画作业。

范宽的动作戛然而止,被女孩抓住锤了数拳,边嗷嗷叫,边空出嘴,说道:“明天,明天可以了吗?”

晚上,财神果然没来,三年级美术特长班的班主任代财神来画室里转了一圈。这人和财神就是两个极端,长得又瘦又小,个头在165左右,戴着一副堪比啤酒瓶的近视镜,是三个美术班班主任里唯一专攻西洋油画的,本科和硕士都在法国,去高校执教都绰绰有余,也不知为着什么,留在这所中学里,无欲无求地当一名美术老师。

这人走后,范宽跑到梁楷身边跟他咬耳朵:“你不觉得他像汉奸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范宽蔫了回去。

下自习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能留下一个小坑。

范宽伸手接了几片雪花,说道:“这雪还下,明天早上能停吗?难得这么大雪……”他俯身抓了一把雪,捏成小团,跳起来往梁楷衣领里一放,道:“用你的热情融化它们吧,哈哈。”

“你找死。”梁楷拔腿追了上去。

“不行了不行了……”回到寝室的中二少年范宽已经气喘如牛,撵人的梁楷也好不到哪里去,累到只能靠在门上喘气。

认识这么多年,梁楷深刻地了解范宽这人喜新厌旧,不能专一。小时候,他们一个幼儿园,开始几天,范宽天天来找梁楷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愿意分享给梁楷。没几天,和班里的小朋友熟了,转身就把梁楷给抛弃了。有一次为了讨好一个小姑娘,甚至还抢了梁楷的棒棒糖借花献佛。是个人都有点脾气,何况还是当时那个一门心思想要和范宽成为好朋友的梁楷。上了高中,范宽同学故态复萌,忽略梁楷都是常事。像今日这样一起回来路上互相打闹的情况屈指可数。

两个人面对面,范宽心里的那点儿事就有些藏不住了。

梁楷看他笑过之后欲言又止的,问道:“什么事儿?”

“哎呀没啥,你国画作业画完了已经?”

☆、山水半边(四)

“到底什么事儿?又没钱花了?”上高中以后,范宽愈发大手大脚起来,范妈每个月按时给他打生活费,往往十天内就挥霍得差不多,后面二十天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的十分穷逼和拮据。实在撑不住了,范宽只能跟梁楷借钱,后来越借越顺手,把梁楷的钱花去大半,只能跟着节衣缩食,也不能叫他还钱,这小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梁楷想了个办法,把两人的生活费放在一块儿花,范宽不管钱,每周按时到梁楷这里领零花钱,有大笔支出必须打报告,好歹把两人的生活水平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靠,能不能不提这茬啊,每次都是这种反应,我是想表达一下对你的关心好不好。”范宽摸了摸鼻子,及时地转移话题,说,“听说校花看上你小子了,文科零班的,多才多艺。怎么就没校花什么的看上我啊,级花也成啊。”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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