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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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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作者:林子律

第3节

☆、一回合

最初决定报考电影学院时,赵荼黎还尚在一个会去相信的年纪。

他自食其力得太早,天资不错,中二时期愤世嫉俗过,也怀才不遇过,觉得自己天纵奇才,总该遇到伯乐相助。在学校是成绩不上不下、却又让老师挑不出一根刺的校草,至于家庭生活和来自亲情的关心,不提也罢。

这样的环境注定他成不了幼时梦想的航天员或者科学家,赵荼黎也不曾去肖想。

他第一次接触到表演,是被硬拉到学校一个舞台剧比赛的演员名单里,彩排混乱,表现不瞩目,可当校方卸磨杀驴,舞台剧也终于落幕时,赵荼黎突然觉得,比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然后庸庸碌碌地变成芸芸众生中一员,这个似乎更让他满足。

站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演员在三年前还是个极度自卑的中学生,老师苦口婆心劝说无果,一门心思地放弃高考去走艺考的路。

所幸的是他最后考上了,并且在刚进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后就被导演发掘,演了一部足够好的电影,让所有人羡慕的“职业生涯”开端辉煌,赢在起点。

赵荼黎接触娱乐圈时间不多,在剧组消磨的光阴却太久。或许是长久的等待让他开始厌倦,年轻时的心浮气躁会让人过早认清现实。

比如后来他觉得表演无非就是把自己的天赋变成存折后面的个数。

这段隐秘的心思提起来太丢人了,赵荼黎在采访时说的还是楼陌教他那一套,单亲家庭、受尽歧视的少年最终努力地抓住机遇迎接挑战……之类的。

在赵荼黎就快要遗忘最初站上舞台时听到的掌声是什么样时,沈谣的视频摊在他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把他揪了回来。

那视频模糊不清,伴有轻微晃动,但赵荼黎竟看得眼眶发烫,鼻子一阵酸楚。

曾经沈谣不带一点功利性地建议他,“我要是你,就不会急着出头。”

可惜他那会儿说什么来着,“出名要趁早。”

赵荼黎叹了口气,他背后的汗水已经被门边掠过的风吹干了。

这一天的戏份进行得很慢,刚才那一条虽然大家都说好,导演也承认了不错,可脾气上来,谢川还要再拍,理由是涂睿表现的还不够。

于是赵荼黎就必须陪涂睿一条一条的过。他毕竟不会管理自己情绪,两三次还能保持状态,到后来涂睿拍出感觉来了,赵荼黎却又不行,一股子劲儿总冲不上去。谢川急得猛拍自己脑门儿,等天色偏西,只好决定后期剪辑多费工夫。

涂睿主动跟赵荼黎道歉,“小黎,今天是我状态不好,前面白拍那么多条了。哎,你应该早点跟我说你要怎么演,那也不至于我老进不去——”

言下之意竟然是在怪他拖进度?还是拐弯抹角骂他不会配合?

赵荼黎疑惑地扫了他一眼,见那张被称为三庭五眼黄金比例的帅气脸旁上挂着诚恳又委屈的表情,实在不懂他在哀怨什么。

可还要做足面子:“没有的事,是我后劲不足,睿哥经验比我丰富,以后应该多指点。”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憋气,赵荼黎长这么大,装孙子技能已经炉火纯青,饶是如此,几个字仍然让他不爽。赵荼黎天生讨人喜欢,认怂完毕却还要继续折腾,笑一笑,无辜又纯良的表情把涂睿借刀杀人的手推了回去。

涂睿一愣,旋即也好不容易挤出个心平气和,与赵荼黎成了大眼瞪小眼。

殷牧垣在旁边就要忍不住骂人,刚才镜头前不去切磋,收工了还互飙演技?

他刚要说话,片场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很不给面子地切断了涂睿还要虚与委蛇的话:“连对方会怎么演都琢磨不出,难怪混好多年只拿了一堆提名。”

夹枪带棒的语气,赵荼黎一时没认出来,茫然地随着众人看过去,才发现谢川旁边不知何时赫然多了个年轻人——

沈谣。

赵荼黎表面天衣无缝,心底却升出一丁点微不可察的高兴。

被人就此冷嘲热讽,还精准地戳中了最隐晦的痛处,涂睿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他站在原地,一张容长脸就要涨成猪肝色,却碍于不认识沈谣,所以没敢以牙还牙。

殷牧垣轻咳一声,这老狐狸见情况不对,马上打圆场:“小沈,你说话也没轻没重的,涂睿怎么也算是你的前辈。以后有机会能合作也是好的,快去道个歉。”

言语之间,居然轻巧地分出了个远近亲疏?赵荼黎情不自禁地想要鼓掌了。

沈谣似乎与殷牧垣认识的,听他开口了,只得一瘪嘴,无比敷衍地说了句对不起。赵荼黎扭头瞧涂睿的脸色,只见他进退两难,不知来历的人最不敢惹,殷牧垣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忙把这两人拉到一起热情地互相介绍。

“这个人你知道的,涂睿,这次咱们合作的主演。”殷牧垣扮上老好人,说话客客气气,只是眉梢眼角怎么看都在往外淌坏水,“涂睿,这是沈谣,就是沈诀他弟弟。”

沈诀的大名放在演艺界,大约效力不逊色于会吃人的老魔头,出了名的不善交际,遗世独立。前辈提起他都是钦佩口气,更遑论其他人,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把这人的名字顶在头上膜拜。果然,涂睿立刻睁大了眼,方才的憋屈化为一股子自来熟的殷勤——

他听说过沈诀有个宠上天的弟弟,要是能讨好,拉上沈诀这一层关系,以后还不方便?

演艺圈嘛,三分靠打拼,七分靠关系。

眼珠还没转上一周,涂睿的姿势像要感恩红军的老百姓:“哎!我就说怎么眼熟,原来是沈老师的弟弟,长得真挺像你哥的!”

赵荼黎捂着嘴侧头,露在外面的一双星眸都要笑成弯月了。

马屁拍到马腿上,叫你多嘴。

果然沈谣疑惑地一皱眉,阴恻恻地分给他一个冷笑,终于露出了食人花的真面目:

“他像他妈,我像我妈,这都能眼熟,您眼光真够毒的。”

随后在涂睿的一脸天将亡我的绝望里,沈谣四平八稳地走向赵荼黎,一抬下巴:“走啊,吃饭。等着我来请你啊。”

赵荼黎连忙恭敬不如从命,保持着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跟在沈谣后面,挨个跟周围工作人员告别,再疾走几步和沈谣并肩。

“你不是回家了吗?”

“家里有老虎,我沙发还没坐热就滚了。”沈谣说,见他露出个理解的神色,好笑地逗他,“怎么你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赵荼黎刚从口袋里掏烟,垂眼点燃,吸了一口才说:“你哥回去了?”

沈谣的惊讶被他自己压了回去,心想这人居然一猜一个准,然后听到赵荼黎解释:“之前学长和沈诀聊天,他说去国外拍戏,估计也因为不在家你一放假就从学校离开,这会儿又赶着投胎似的回来,多半是一到家就发现蹲了个大佛。”

他说话语速偏快,沈谣偶尔走个神就能听出前言不搭后语来,只是这会儿前后提取精华,叹了口气承认他的推测都是准的。

自从上大学开始,沈谣就开始和沈诀划清界限,只是毕竟血亲,假期再怎么样也要一起回家。于是沈谣变本加厉地在外面不落户,把爹妈愁的白了好几根头发,最终沈诀和他宝贝弟弟各退一步,他回,沈诀走。

这次暑假基本泡汤,沈谣抓紧还没进组的时间去跟父母撒撒娇,刚进门,茶都没泡好,佣人说沈大公子也快到了,这位二公子一言不发撒腿就跑。

等心急火燎地重新站在公寓门口,一摸口袋,想起钥匙给丢家里了。祸不单行,他两个室友还恰好都不在本地。

于是只好在学校外面的快捷酒店将就了一夜,第二天睡醒吃饱,买了张车票赶到赵荼黎拍戏的地方——他对赵荼黎实在是没有江久那么喜欢,前者高深莫测,时常前面还在贱兮兮地招他两句,后面又无比恳切地道歉。要不是没带钥匙,沈谣心理暗示自己,吃饱了撑着才来找赵荼黎求他办事。

剧组人多又杂,沈谣来的时候只有一张身份证,得亏殷牧垣认识他,否则早就被安保当成来围观拍摄的粉丝叉出去了。

接下来蹲在谢川旁边的角落看赵荼黎演戏,这一折腾,又是一天。

赵荼黎下戏时饿得要命,面如土色,好似很久没这么劳心费力了,沈谣见这情形张嘴就拿钥匙走人不太好,勉为其难地决定陪他吃个饭。

剧组住的酒店有餐厅,他们这帮主演的待遇比普通工作人员要高级,吃的自助餐都好一个档次。殷牧垣顺水推舟照顾沈谣,赵荼黎想到这人就翻白眼,毫不手软地充当剥削阶级,让他想吃什么随便拿。

肚子垫了底,也不容易烦躁了,赵荼黎终于想起正事:“你怎么来找我?”

“回家发现钥匙忘我妈那边儿了。”沈谣叼着个小笼包,含含糊糊地说,“学长去g市培训,你离得还近点,不找你找谁。”

“你和你哥不是一个妈啊?”

没料到这人换的话题跳跃如此之大,沈谣差点被呛到,用筷子点着碗边,心不在焉地承认:“他妈去世得早。”

赵荼黎:“哦,难怪后来你们搞到一块儿了。”

感觉该生气的某人只是狐疑地上下扫视赵荼黎,那人就撑着下巴随他去,觉得沈谣皱眉的样子很新奇,末了还没羞没臊地说:“看够了没?”

沈谣自觉和他哥那段年少不懂事的过往说起来不太好听,可他确实不太擅长撒谎,一般就怒目而视的默认了。普通朋友纵然知道,不敢问他更不敢开玩笑,所以赵荼黎再想八卦一番的时候,直接被一个虾饺堵上了嘴。

赵荼黎一挑眉,蹬鼻子上脸地冲他笑:“收买我?还是喜欢我啊?”

沈谣的手伸向旁边的茶杯,他连忙从善如流地改口:“挺好吃的,你也吃个。”接着便礼尚往来地给沈谣塞了一个,不管这样子其他人看着是有多亲密,反正四目相对时,除了嫌弃就是隐晦的刀光剑影。

那顿饭吃得两个人都兴趣缺缺,彼此相看两相厌,偃旗息鼓之时两边都生出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赵荼黎把他逗得像炸毛的猫,却又不会真的让他火冒三丈。

这顿饭暗藏杀机的吃完,赵荼黎已经摸透了沈谣的脾气。也许该在之前定义的未愈中二病和变脸如翻书里加上一句,吃软不吃硬。

沈谣走出餐厅第一件事,就是朝赵荼黎摊手:“钥匙给我。”

好整以暇地和他摆事实讲道理:“小沈同学,麻烦你看看时间,这会儿早就没车了,你呢,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住一夜明天再走——反正他们空房间多得是——要么让那个老流氓送你回去?”

赵荼黎靠在墙上,看从小养尊处优的沈二公子原地化成一座俊美无俦的雕像,脸上青红白黑地转过一遍,竟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

“好啊,不过也别麻烦剧组了,我睡你房间。”

说完从赵荼黎的裤兜里轻车熟路掏出张房卡,脚步轻快地溜了。

☆、开花

赵荼黎先是乐呵呵地看他远去,旋即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刚说“我睡你房间”,可不是“我和你一起睡”,别不是要把他锁在外面?他连忙赶上,好歹在电梯门合上前进去了。

沈谣在一排按钮前瞪他,赵荼黎自觉地缩到最边上去,和他站成了一个对角线。

“虽然,”赵荼黎清了清喉咙说,“是一个房间,但你放心,有两张床。”

“放什么心?”沈谣莫名其妙。

赵荼黎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继续逗猫。这人的目光总显得很正直,他刚要说话,电梯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稳当地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赵荼黎后面半截话全都被开门后出现的殷牧垣的脸堵了回去,只觉得心口一阵泛酸。

他面无表情地走,沈谣却在后面被殷牧垣拉住了,两个人天南地北聊了几句诸如令尊身体还好吗令堂最近在做啥,最后结束于“有什么需要记得打我电话”。

全程赵荼黎靠在旁边听得打哈欠,沈谣目送殷牧垣走了,给赵荼黎晃了晃房卡转身就朝尽头的房间迈步,却被后面的人扯住了胳膊。

“你和他关系很好?”

“还行,”沈谣说,丝毫没注意这会儿不爱和人肢体接触的人正抓着自己小臂,“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很多年的牌搭子了,算起来还是领导……牧垣哥因为拍电影的事跟家里意见不合,也好久没回去了吧,大概关系断了?哎我也不清楚。”

赵荼黎没来由被他灌了一耳朵的八卦,信息量太大来不及消化,又默不作声地回味了之前自己当着沈谣面说殷牧垣是流氓,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呆愣地“哦”了声,松开拉着沈谣的手,摸了摸鼻子:“没事,先走。”

原来有时他先入为主,别人的脑子里却是另一个形象。

竟然会分不出谁对谁错,不过是非真要这么简单,也不会谁都说不出所以然了。

沈谣不晓得他的弯弯绕绕,房卡在手,底气十足地开门。果然像赵荼黎说的那样,两张床摆在那儿,远离阳台的那张上面还扔着件当睡衣用的t恤。

行李箱的天灵盖掀开了,里面的衣服卷得整整齐齐,阳台上还挂了件手洗过的衬衫。这房间和一个二十岁的男生和平共处这么久,居然半点没有乱七八糟的痕迹,沈谣扭头,赵荼黎正在烧开水。

他问赵荼黎:“你处女座啊?”

对方不明就里地认真回答:“不啊,我11月份生日,天蝎。”

沈谣就闭嘴了,他早先读高中时被同桌女生科普了一堆星座特征,对在自家处女座的大哥身上好像还挺符合,经此一役痛心疾首地暗下决心,什么玩意儿,不可信。

他尚在那边心情复杂的想七想八,赵荼黎在衣柜里扒拉了一件衣服给他:“看你没带睡衣,这件我的,将就穿吧,刚洗干净的。”

“啊?”

“是不是连换洗衣服都没带?”

沈谣被他一说,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走的太着急,唯恐正面撞上沈诀,结果上车了才发现除了背包里供他吃喝玩乐的设备,旁的什么都没拿。后来到了剧组,转身的功夫把这茬忘了,这会儿赵荼黎一提,他就又蔫儿起来。

这人心情偶尔会浅显易懂地现在脸上,赵荼黎叹了口气,蹲在行李箱前,仰着头目测沈谣身量几何,终于再给他拿了件短袖。

七月的天气,夜晚都风都是温热的,却没有半分柔情蜜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沈谣拽了拽衣角,把赵荼黎的衣服接过来搭在胳膊肘,蚊子哼似的说了句谢谢,然后逃进浴室说要先洗澡。等衣服脱到一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应该笑一笑的,沈谣抠着浴室墙上的瓷砖,十分纠结地开了水。

外面赵荼黎在看剧本,被水声搅得心神不宁。他搞不懂怎么会这么顺利地接纳了沈谣,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归结于反正不可能搞得僵硬,就当积德了。

他对殷牧垣的芥蒂还没放下,沈谣在眼皮底下总比被那家伙带走好。

剧本翻了两页,拍摄周期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了,很快武成帝要做太上皇享清福,他饰演的高肃也要被一杯毒酒赐死。赵荼黎瘪嘴,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沈谣洗好了穿着赵荼黎的衣服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人坐在旁边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唏嘘古今的场景。他比赵荼黎瘦,又要矮上一点,衣服穿上身也空荡荡,他不在意地往空下来的床一扑,整个人陷在里面,偏过头去看赵荼黎。

自从两个人在宿舍狭路相逢,迄今为止已经有好几个月,沈谣没来得及仔细看赵荼黎。

他的相貌确实好,在一众盛气凌人或者荷尔蒙爆棚的男演员中显得格外温柔周正,嘴角总是似笑非笑,轻易就能卸掉别人心防,难怪当初电影角色选定之后沈钧欢天喜地地说颜值担当就是这个新人了。沈谣翻了个身,扯了被子裹起来。

只是那次吃饭时,沈导还说:“这小子很奇怪,看上去君子端方的,有礼貌也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有点儿早熟,可我就是觉得很危险。”

沈谣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想,叔叔肯定是多虑了。

将就趴着的姿势,他的生物钟准时地发出困倦信号,沈谣眼睛一闭就要沉入梦乡。突然有只手拉着他的胳膊往上提,他蹙着眉,到底没睁眼。

因为紧接着,那只手把他脑袋挪到枕头上,沈谣被扭成侧身睡的姿势,原本四仰八叉的姿势也奇迹般的经由这一搬弄被子盖得挺好。

赵荼黎见他呼吸平稳下来,站直伸个懒腰,拿空调遥控器把风口向上调。

比他小一岁,任性,赵荼黎想他可能把沈谣当宠物了,才会这么自觉地过来给他盖被子。

一夜好歹是平安度过,翌日不用早起,赵荼黎本来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梦里却沉重得让他想迅速逃离。

他梦到了完全没有印象的父亲,他和母亲言笑晏晏,自己在远处像个不尴不尬的外人。

有点光太晃眼,赵荼黎被闹醒本来该生气,他却有点庆幸还好醒过来,看着父母离开这画面实在不算有趣,心里有股撒不出去的邪火直冲冲往上蹿到头顶。他揉着太阳穴,背后贴上冰凉的墙壁时才想起,好像还有个人。

沈谣蹲在昨夜赵荼黎坐过的沙发上看书,他还穿着睡衣,宽大的领口几乎被扯到肩膀。大早上的秀色可餐,赵荼黎揉揉眼,心想还好自己没某方面的癖好。

见他坐起来有了动静,沈谣抬头吝啬地分给他一个眼神:“你起来了我叫早餐?”

赵荼黎木然地点头,正要下床去洗漱,忽地尴尬了。沈谣没看他,于是赵荼黎面不改色强装镇定地一个箭步跳进洗手间,飞快地反锁了门。

潦草打发了自己,赵荼黎掬了捧水扑到脸上,再揉一揉有些微妙潮红的脸。他自我安慰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就跟以前早上一样。”只是没法过去心里那个坎——毕竟以前他都是听之任之的疏导,没想到今天中了邪似的非要来一发。

更鬼使神差的是释放一瞬间他脑子里是,衣领太过宽大所以露出的精致锁骨。

魔障了。

嗅了嗅指尖,又拿香皂洗过好多次,赵荼黎听到外面沈谣轻快的脚步声去开门,然后拖长了声音叫他吃饭,这才装作没有异常的开门。

“洗个脸真够慢的。”沈谣鄙夷地说,一手一个碗,目不斜视地走到桌前放下。

赵荼黎心里还在纠结,懒得和他斗嘴,自知理亏地端了其中一个站着开吃,顺便扭了套广播体操。沈谣看得目瞪口呆:“赵荼黎,你有毒吗,你这样吃很不健康的!”

“等会儿钥匙给你,回家之后给我发个短信。”赵荼黎自顾自地说,“走的时候我把水电气都停了,你可能要去物业找人开一下。还有,周围的地形熟吗,不熟也没关系有地图你走不丢,一个人住小心点,晚上睡觉锁好门,江久下周应该就回去。”

沈谣像个被说教的小学生一样,他说一句,点一次头,就差没有拿纸笔工整记下来。

看他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这念头狠狠地撞进他的心里,赵荼黎觉得那儿仿佛塌陷下去一块,然后软趴趴的变得十分脆弱了。他说着说着停了一拍,压抑自己不要去顺便摸一下沈谣的头的冲动,最后总结陈词:

“杀青之后我再回去,到时联系你,记得配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

“啊,好的。”沈谣眨眨眼,终于如愿以偿地补上之前忘记的那个笑。嘴角愉悦上扬,他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朵花施施然地颤抖着吐露出隐约的蕊,眼睛弯起来,里面流光溢彩分外好看,像藏了一颗小太阳的海面倒影。

晃得赵荼黎眼睛疼,他转身去拿剧本,听到沈谣欢快的关门声。

楼陌给赵荼黎发了日程表,等他按照时间晃到片场时,赫然在谢川旁边看到了阴魂不散的沈谣。

我一定是眼花了。赵荼黎想,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沈谣从远处跳到了近处,然后把门钥匙放回了赵荼黎的手心里,非常遗憾地说:

“谢导说给你拿毒酒的人狗带了,现场随便找个人的话过不去,让我凑合一下。”

“什、谁狗带?”

“小林母亲病重,他昨天连夜回老家去了。”殷牧垣过来正好听见了赵荼黎的问句,顺口解释道,“反正左右也只有几场戏,跟在你后面走两步就行,但又不能缺——谢导的脾气,你懂得——然后我看小沈不是在这儿嘛,物尽其用。”

“殷牧垣你好好说话怎么还带骂人的?什么叫物尽其用?”

“我夸你呢,夸你。赶紧过去化妆,待会儿给你糖吃。”

“……滚吧你。”

听他们俩关系熟络地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赵荼黎张了张嘴,最终扭头坐到自己的小马扎上,摆出一个思想者的姿势,沉痛万分。

杂七杂八的言论袭击了赵荼黎的脑子,像百家争鸣似的在里头论道一决高下,吵得他头疼,自我折磨到最后猛地站起来,被拖过去准备拍戏的时候,赵荼黎旁边那个不起眼的侍从位置站的人正默默无闻地整理袖子。

沈谣察觉到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一抬眸,视线碰到一起时彼此又各自闪躲开。

赵荼黎戚戚地想,我努力过了,可还是实在谈不上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编了一堆小段子233333

最近jj抽的可以啊囧

☆、对手戏

沈谣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入阵》剧组吃了盒饭了。他没去考虑片酬的问题,吃住解决一切从简,和赵荼黎三天一小掐五天一大掐,斗得不亦乐乎。

年轻人的精力好,似乎同住对于培养感情的确有益处,且不说是往好的方面还是差的方面,至少他俩一起时不尴尬了——即使“你智障吗”和“闭嘴,傻缺”好像并不比之前的两厢沉默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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