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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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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谰池上作者:青花玉龙子

第6节

祁千祉扯过穆修白的衣领,气势迫人地道:“你怕我?是吗?”

穆修白不欲直视祁千祉,只把眼睛撇开。

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祁千祉的喜怒无常,知道接下来又不会好过了。

不料祁千祉马上又放开了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你面前就那么沉不住气。”

祁千祉拿起了案上的一封请柬,拿指肚去摩挲了一下。穆修白的眼光落下,那是一封裴之维的婚宴请柬。

“以前在这里替我磨墨的是裴之维。”

吴辑和他说过,所以穆修白并不意外。

“他没有你漂亮,他的眉目都非常淡,他还没有我好看呢,但是他很聪慧,诗词辞赋都有造诣。”

穆修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穆修白甚至觉得,哪怕祁千祉是像对裴之维那样对他,就比现在被当做玩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这个处境谈自尊就是一个笑话,但是每个人都是从心底里希望受到尊重的。他当然不例外。

“我们两个人都知道,娶妻生子都是天道伦常。我也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施展才华。”

“看着他的请柬,我也有够难受的……”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还好有你啊,望月。”

“照理说我不应该对你上心的,你和裴之维比都不能比。但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呢?”

“望月,你真是个妖精。”

这句话,祁千祉会在床上说,说了不止一次。穆修白也没有什么可以反应的。

祁千祉开始吻他。

穆修白觉得自己被激怒了。他多想拜托祁千祉,随便说什么都好,就是干完就走也比说这些情啊爱的好。说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他穆修白多么下贱,多么一文不值。

但是宫里有密道,他是有机会出去的。在出去之前,隐忍是美德。

祁答雁一路哭到承虬宫。

当软软的女孩子的幼小的身体撞进怀里的时候,穆修白竟然难得地心猿意马了一番。

祁答雁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姐姐我要被嫁出去了……父王和母后不要我了呜呜呜……”

穆修白一直知道这事。当初慕容赫来南梁时就是为了和亲一事。吴辑还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了种种种种,淮夫人和陛下心疼云平公主才会宴请公室女,如此这般那般。这件事的幺蛾子也挺多的,穆修白还挨了祁千祉一顿揍。

没想到云平公主自己竟然不知道这回事。她的父亲和母亲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祁答雁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自然就伤心得要死。

才十四岁就要远嫁,还是一个未来随时可能和本国开战的国度。穆修白觉得祁答雁挺可怜的。

穆修白虽然想抱抱他安慰他,但是怎么都觉得自己这样男扮女装地抱她,像是非常猥琐的人才干的事。不着痕迹地推开祁答雁摊了竹简,写道:【不要哭了】

祁答雁只是顾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死拽住穆修白的衣服,根本看也不看穆修白手里的竹简。

穆修白觉得语言是多么重要的武器啊。而且他这么多天耳朵的濡染,要他像个这里的正常的人一样讲话也不难。

云平公主哭到后来就开始嚎,一边说着:“我到那边……岂不是只有一个人啊啊啊呜呜呜!……到时候大家都不认识我……会不会都欺负我啊呜呜呜……”

“呜呜呜啊啊啊啊……”

穆修白赶紧捂她的嘴,这么嚎隔壁殿里都能听到。

“望月姐姐呜呜呜……”

穆修白只好把人有拢到怀里,把祁答雁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上,抱了抱她,慢慢地抚了抚祁答雁的背。

祁答雁开始慢慢停下哽咽的声音,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穆修白耳边:“怎么办啊望月姐姐,我真的好怕……”

穆修白只是顺着她的背。也不知道祁答雁怎么想的要找一个哑巴来哭诉。

“奶娘她们,还有母亲,还有父皇都知道的,他们都没有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听见,岂不是哪一天我睡醒就突然发现自己在南梁呜……”

没那么夸张吧……虽然我是一睡醒就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穆修白继续顺了顺她的背,然后把小姑娘抱到一边,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然后把无字书简挪到她眼前。

【会有人和你一起过去的,陛下和淮夫人怎么会让公主受委屈呢】

祁答雁道:“可是雁儿不想去南梁啊。”

穆修白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陛下只有一个公主】

“我知道啊呜呜呜……什么为了国家大计我也知道啊呜呜呜……”

穆修白听着祁答雁强作懂事的样子有点心疼。祁答雁说的知道自然只是知道而已,根本只是小孩子的不懂装懂。

【公主到了那边小心行事,你母后应该会为你挑一些聪慧的人跟着你,多问他们要怎么做】

祁答雁看着,点点头。

【公主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嫁么】

“还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说要把我嫁到南梁。”

【公主是及笄后出嫁】

贴着穆修白的小身子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居然这么快!我不要呜呜呜……”

又道:“什么嘛望月姐姐原来也知道……”

穆修白也没法解释说只有你不知道。

“我好怕呜呜呜……”

穆修白自己都不知道在异国他乡要怎么做,根本不能教祁答雁一些有用的东西。到只是莫名觉得两个人有点心心相惜。

穆修白本来很想说“总之不要再做一些把宫殿烧掉的蠢事了,其实陛下和太子殿下想必都知道此事”。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一说,密道一事不知道还瞒不瞒得住,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章八前世漪澜(一)

去省亲的太子妃金书菀回了承虬宫。

穆修白只是待在房间里,透过窗看见那位满身明黄的娇俏少女。明明她比祁答雁也不大多少,却梳着婚后女子梳的端庄老成的发髻,只觉得把她的秀丽生生打了七折。

“夫君。”金书菀一个肃拜,俏生生地喊了一声祁千祉。

“菀儿回来啦。二老身体可都好?”

“父亲母亲身体都安好,夫君不用记挂。夫君处理完公务了么?”

“恩,现在无事。”

“夫君我这次回去,正好哥哥也回来了……后来……”

“……”

穆修白正欲关上窗子,却见金书菀身后的侍女,一时间愣怔在那里。

柳静?

他所爱着的,最后却死于病痛的女孩子。

穆修白甚至想现在就冲出门去抱住她,但是他只是呆呆地扶着窗子,一动不动。

任澄漪察觉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回以了微笑。

穆修白被烫了手一般迅速关上了窗子。他转过身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祁千祉牵起了金书菀的手,两人相携往正殿走去。金书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透过睫毛的阴影,她幸福地打量着身侧的人。这是她的夫君,如此优秀如此俊美的一个人,是未来站在将这个国度顶端的男人。

金书菀看得出了神,不觉脚下踩了空。

祁千祉眼看金书菀快要摔倒,伸手便接住了她。金书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突然脸红了,小心翼翼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像条鱼一样从他怀里溜了出去,边跑边喊:“殿下倒是来抓我呀!”

祁千祉不动声色地抹了下脸颊,三两步跟了上去。

祁答雁既然和金书菀是相仿的年纪,听闻金书菀回了宫中,飞也似的就过来了。一入承虬宫,就扑倒金书菀身上,环住了金书菀的腰:“菀儿姐姐我想死你啦!”

金书菀道:“雁儿你还是这副冒失样子,勒死我了……”

祁千祉道:“前后也不过十天,有那么想?”

“雁儿可想苑儿姐姐!莫要不相信!”祁答雁松了手,又四处张望道:“望月姐姐呢?叫她出了一起玩儿呀。”

祁千祉下意识就道:“别了,他忙呢。”

“太子哥哥真是小气!那些活儿什么时候干不好,快叫她出来。她有法子玩儿!”

祁千祉道:“他这会儿不在这里。下次过来你再找他,这次哥哥陪你玩,不好吗?”

“哥哥说的!不许耍赖。”

祁千祉笑道:“我何时耍过赖?”

祁答雁道:“哥哥从来不耍赖,哥哥每回都说计划有变!”

金书菀道:“殿下日夜操劳,雁儿就别埋汰殿下了。”

祁千祉让吴辑拿来铜壶。三人便也在殿内玩了半个时辰的投壶。

穆修白每日素面朝天侍于祁千祉身侧。太子妃的回宫让祁千祉收敛了不少,不再会和穆修白同案吃饭,但是入夜以后,该做的一样没少。

他知道应该避免和金书菀碰见,包括金书菀的侍女。但是事实上他就是那么一厢情愿地想见见柳静,或者说根本不是柳静但是他就是一厢情愿地希望那就是柳静。

初恋的记忆太深刻了,谁都忘不掉。何况柳静的死太突然,更注定了穆修白要记着她一辈子。

等穆修白回过神来,他已经顺着澧水走了好一会儿。

“你是新来的宫人?”

穆修白抬起头,面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女,心脏倏地漏掉了一拍。

穆修白忍住自己起伏的情愫,朝她点点头。

“走了这一会儿怪累的,不然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穆修白没有拒绝。

两人在水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依旧是任澄漪先开口道:“看着你似乎不能讲话?”

穆修白点头。事实上他现在脑海里乱得很,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会写字?”

穆修白遂捡起一根枯枝,在脚下的细沙上划到:【会】

“我名为任澄漪,可以叫我漪儿。”

穆修白往泥上划了:【望月】

“望月。”任澄漪柔声地地念着,尾音轻飘飘地上扬。

“既然是识字的,可读过什么书?”过一会道,“你读诗经吗?楚辞?”

粘稠的湿润的砂质的泥土被枯枝划破,又被轻轻踩平了。穆修白解了无字书简,拿着笔往一旁的杂草上沾了些草露,非常用心下笔写了四字:【略知一二】

任澄漪突然很高兴似的:“宫人识字的少,看些书的就更少了。月儿姑娘莫不是上天特意送过来给我作伴的。”

“你最喜欢哪首?我还是喜欢名篇鸳鸯呢……”

穆修白下笔如飞,他几乎可以跟上任澄漪的语速。任澄漪也并不算多么熟知诗经。穆修白前些日子无书可看天天看诗经,和任澄漪对着倒也绰绰有余。

在此朗朗晴空下,潋潋碧水前,垂柳拂沙过,青叶露方希,两人竟然毫不疲累地背了半个时辰的诗。

穆修白握着毛笔的手已酸疼,但是他希望这样的安谧继续下去,永不停息。

任澄漪道:“殿下怕是要下朝了。”

穆修白也知道时候不早了。

任澄漪望着面前的水,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望月是男子吧?”

穆修白心头一怔,面上详装镇静,其实早已经松动了。

任澄漪看穆修白那副样子就当是他默认了,又道:“我觉得你不像是女子。你的笔迹就不像是女子,女子写字,哪能写出如此挥洒的狂草……你的行止,又哪里有半分女子的姿态。”

穆修白定了定神,慢慢地写:【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任澄漪微微低下头辨识字迹,反倒笑道:“我问你第一句你就没藏住。你要是不承认,我也不会刨根纠底。”

任澄漪说得明白,穆修白再掩饰也无益,只沉默地坐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都很奇怪。就算任澄漪不往更糟糕的地方想,可是目前所知也已经够糟糕了。

穆修白垂首坐着。

原以为,在祁千祉面前练就了泰然处之的能耐,到头来却还是被人揭破就无法容忍这份羞耻。

任澄漪道:“你生气了?”

穆修白不知如何作答。

任澄漪跳下石头:“我没想到会惹你生气,我先走了,待会储妃怕是也要找我。”又像是保证似的,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穆修白没有抬头。

穆修白拿着一块松烟,慢慢地磨着墨。

祁千祉道:“住手,你磨多了。”

穆修白方才觉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祁千祉。

祁千祉看着他那微抿的唇线和浓密的睫毛,突然很想亲亲他。便放下毛笔,长手一伸把穆修白环到了身侧,手已经探进了衣服里面。然后把他按在案上,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祁千祉可以感觉到他怀里的人全身都在抗拒,十分不快地放开他:“你今天怎么了?!”

穆修白并未作更激烈的反应,只是浑身僵硬,也并不看祁千祉。

祁千祉一矮身把穆修白平着放到地上,细细碎碎的吻顺着脖颈落下来,穆修白仍然浑身僵硬。穆修白之前虽然因为怕疼,会惧怕祁千祉动他,也不太懂得如何回应,但是他身体敏感,尝过性事之后往往轻轻一挑拨就按捺不住,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刻意地挺尸。

祁千祉兴致寥寥地站起身道:“起来。我今天并不准备动你,我本就要去太子妃那里留宿。不过既然如此,你就到殿前站一夜吧。"

穆修白走到殿前去站着。祁千祉临走之时吩咐了徐染看着他,自己就往惠心殿方向去。

祁千祉照例有几日得去太子妃那过夜。

之前的一年金书菀都未有身孕,让金家甚不满意。早晨去给母后请安时便遭了催促。祁千祉生母早亡,而今椒房里的是皇后萧藕色,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兄妹结亲而无子,这就把祁千祉交予了她抚养。

金书菀显然也受了催促,细细梳妆了,穿衣配饰也都选了式样成熟些的,纱质的衣裙显出了少女丰盈婀娜的体态,。

听到响动,镜前的少女回过身来,扬起一抹微笑,

“夫君……”

祁千祉知道终究是逃不过,整理了下心情,掀开珠帘进去:“菀儿今日好美。”

“真的吗?”金书菀依旧把每个字都咬得柔柔碎碎的。

祁千祉终于忍俊不禁:“菀儿你还是像平日那样就好。”

“殿下……!”金书菀把头又扭回镜子前面,声音回复了本来的音色,“你笑话我!”

祁千祉走到她背后,在同一张席上坐下来。从后方抱着她的肩把下巴搁在肩上,和她一同看铜镜:“我哪有,我的菀儿本来就很可爱。”

少女的脸上迅速爬上了一片绯红,只是低头不做声。

祁千祉看她不再说话,就拿过乌木的梳子,为她细细梳起了头。不多久梳成了凌云髻,便道:“髻子是这么梳的,好看吗?”

少女一片娇羞,只是回身抱住祁千祉:“殿下,我都不知道你会梳头。”

祁千祉道:“菀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我不在东宫的这几日,殿下在做什么?”

祁千祉被她说得心里一慌,掩饰到:“菀儿以为我在做什么啊?”

“莫不是成天在玩,不然你哪来那么多的好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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