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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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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瑄城又思索了一会,想着是否可以将人从祁千祉那要过来,放在身边做一个药童。他挺惊诧自己会出现这种想法的。一会儿却心道,算了,祁千祉也不会给他,他也不缺药童。李瑄城其实除了怜惜穆修白之外没什么其他的情绪。他见过太多比穆修白还要悲惨的人。如果每个人都管,他还管得过来。

但是口中却道:“别想这些事了。到语谰池后,我教你认些药。”

不想穆修白听了后起了很大的反应,撑起上身就大声道:“你说真的?”

“……真的。”

穆修白更睡不着了。他失血过多,本就有些头晕,又是车马颠簸,身体也有些受不住,但就一直撑着不睡,睁着双大眼看着车顶,一会儿又看看李瑄城。

其实李瑄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的,但也没有问。车内的气氛非常静谧。两个人都暂且忘掉了一些事情。

一会儿穆修白道:“我疯着的时候都做什么呀?”

李瑄城道:“画画,下棋,胡言乱语。”

“我疯着的时候还能下棋?”

“问你自己。你疯着的时候棋艺比醒着的时候可好多了。”

“是不是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

李瑄城听他那句别别扭扭的“大人”,突然觉得很好笑:“你这才想起来要叫大人?”

穆修白微哂,道:“毕竟病着,神智未明,大人勿怪。”

“我其实不喜欢听人这么叫,你到了语谰池,便随她们一同呼我主人罢。”

穆修白点了点头,示意听见。

穆修白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李瑄城挑开帘子,扫了一眼外面的光景。

躺着的人却忽然道:“我是不是说我叫穆修白?”

声音很轻手轻脚地划过了李瑄城的耳侧,让人以为自己是不是确实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是。穆修白。”

躺着的人把头刻意地扭到了另一面去,不再说话。

穆修白大约是太累,虽然极度地克制自己睡去,后来还是睡着了。

李瑄城和凛冬赶着路,一直到日光尽没,月影横斜,才在一家客栈歇下了。

穆修白在被李瑄城抱出马车的时候醒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李瑄城,然后才看清了李瑄城脸上微微讶异的神色。

“你睡着,我总不能让凛冬这样的女孩子抱你。”

穆修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既然醒了就自己下来罢。”

李瑄城说完这句便转身往客栈走了。穆修白小心地跳下马车,跟在了人的身后。

客栈还是之前住过的客栈。李瑄城常常来往于京城与泷上,一路住的客栈基本都是固定的。三人三间房,全是上房,也和之前如出一辙。

晚饭后李瑄城便替穆修白换药。

穆修白惊讶于自己居然一觉醒来还是清醒的,便又一次问李瑄城:“我现在呢,脑子是好了嘛?”

“说不准。你脑袋上的伤没有好透。不过你这次已经算是醒得久的了。”

换药不比接经脉这类,都是些小事,李瑄城完全可以交由凛冬去做。但是穆修白今天醒着的时间尤其长,也有些异常。李瑄城唯恐今天之后要再醒着就难了,又见人难得地情绪稳定一些,便觉该问的还是得问问明白。

纱布已经拆去,谁想穆修白看见手上些深得见骨的刀痕,自语道:“这不是我自己划得吧。我明明这么怕疼。”

一会儿自己拿着右手比了下:“我是怎么划的?划了这么多道?”还是……穆修白把手指微微曲了一下,嘴中轻轻泻出“嘶”的一声,而后看着拼在一起的道子:“……我大概只划了两刀,还是干脆握在刀口上了?”

李瑄城接道:“你握在刀口上了。”

穆修白蹙着眉道:“……哪来的刀子呢?”

李瑄城觉得已经骗不下去,把上完了药的伤口拿着新的白布包了,敷衍道:“凛冬的。”

“凛冬的短刀是一面刃的。但我握的应当是匕首。”

穆修白带着求知的眼神望着李瑄城的时候,李瑄城顿觉有些吃不消。这慌太难扯了,穆修白又太聪明。

“你这么聪明,是叫我别掉以轻心的意思?”

穆修白缩了缩脖子。

“让小太子用一颗假的除沉珠去借兵。我倒是没想到,你连假托天命都知道?”

穆修白反驳道:“我没有……是殿下自己的主意,我只是把珠子还给殿下,愿他一路平安……”

“你该说的前些日子都说了。别在这撑着了。”

穆修白便不再说话,微微长着嘴,脑袋越垂越低。

李瑄城把穆修白越垂越低的脑袋扳起来,笑道:“我到了如今还能将你如何呢?你的命我就救了那么多次,你自弑也都好几回了,莫非还怕我杀你?”

穆修白发出一个“恩”的短音,并没有马上接话。

李瑄城也没有催促。

穆修白在心下酝酿了一会,道:“我疯着的时候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

“是。”

“我说了什么?”

“都说是胡话了,你讲话调子带飘,都叫人听不懂。”

穆修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表情滞了滞,道:“这些我以后和你解释。”他总不能说他刚听这里的人讲话时,还觉得这里的人调子奇怪得很。

“我以后也不一定会见你。我现在就好奇。”

穆修白突然想着要不要装作疯病犯了。李瑄城现在简直像把他脱光了看一样,叫他无处躲藏。

李瑄城却自己在一边问开了:“醉玉阁你叫碎玉,小太子叫你望月,南梁的人叫你花间,你本名却叫做穆修白?不然每个身份都解释解释吧,慢慢来。”

穆修白道:“我说过我丢了一些记忆……”

“你就说你知道的。我可以判断是不是要相信你。”

穆修白思考了一会儿,首先却问道:“太子拿着假的除沉珠安然回京,我是不是可以洗脱妄图害太子的罪名?”

“暂时是。”

“花间的事我一概不知。连身为碎玉时的事我也未必清楚。大人若是想查,我也会尽力配合。”

李瑄城皮笑肉不笑道:“你该知道的却不知道,知道的却要以后解释。穆修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打发了?”

穆修白觉得李瑄城在质问人的时候,确实是可怖的。他也很佩服自己,居然有体力在这里接受质问。穆修白觉得自己所受到的温柔的对待大约都是逢场作戏罢,有些疲累地道:“……大人若是不信我,大可将我杀了。”

说完穆修白就后悔了。果然李瑄城听这一句,不怒反笑:“穆修白,你是真以为自己的命金贵得很还是如何?”

李瑄城此刻是真的有些后悔一次次救这人了。

穆修白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口不择言,我……知道你救我不易……我,我说的话太混账了……”

说到后来哭了起来,发出些没有意义的吟哦,人也往李瑄城这里蹭过来,希望示好或者得到一些安抚。

李瑄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将人逼得太紧,又让穆修白入了疯态。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两个人居然又开始撕逼了…

☆、章十九十月清霜(一)

巫蛊事至此进行了最后的清算。

径川王军护送祁千祉回朝,有功。益国两千户,赐钱千万,及安车乘马。

长公主赐封号安平君,食邑增千户,赐钱千万,及安车乘马。

夏鸣,吴辑忠心护主,不惜身死。夏鸣追封关内侯,食邑八百户,其弟夏和继之;吴辑赐钱百万及良田美宅,其族人继之。归棺故里。

太子舍人徐染护主有功,封关内侯,赐钱百万。

喻朝河以其世家名望,及护太子有功,任中郎将,位在李瑄城上。

此案中太子宾客及仆从死狱者数十人,各赐金银有数。

巫蛊牵连,无辜受难之大小官员平头百姓数百人,各有抚慰。

此外,祁景凉封于定勉,为定勉王,月末启程。

祁景凉之师喻朝山不随祁景凉之国,留于京内,任为侍御史。

至于罚事。

祁嵊罚京中自省三月,三月后再放归国,由中郎将纪明任监军,一同前往。且需削兵半数,再送长子入京,以明心志,以安宗庙。然此事为皇室隐,不告天下。

在逃之尹天禄通缉全境。其余方士前已处置。时又获数人,皆下狱死,家财尽没。

至于李瑄城,此人一向入不得祁钺的眼睛,做事又都避免亲自出手,祁千祉也不好像替他祁钺讨要。故祁钺以李瑄城并无功绩,未行封赏。倒是祁钺日前为讨好长公主,已封了李瑄城一个虚泷侯,叫众人颇有微词。

长公主回程泷上,车架起时,一边大声骂李瑄城离了京师招呼都不打一声,叫她一路回程都没有个说话的人。

祁景凉也往李瑄城京宅扑了个空,骂道:“老子都要走了,李瑄城你居然敢不在家?”

愤愤离去。

泷上的天气一向冷得早,九月授衣忙,十月落霜重。

到了语谰池,便是白霜满山,茫茫苍苍,天地间清气一片。

李瑄城刚走进药房,就被被药粉糊了一脸。

他慢慢抬手去掸掉那些粉末,勉强睁眼,甚不愉快地看着江烟:“我不是说过不要把疯子带到药房来的么?”

然后把药粉放在指头间捻了捻,又闻了一下:“这是白芨?”

江烟也是一脸药粉,从背后抱着穆修白的腰,狼狈道:“我带他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着呢……”

穆修白还在道:“那这个又是做什么的…?这个味道还不错!”

李瑄城霎时眉头一皱,便劈手抢过穆修白手里东西,几下将人从药房踢了出去。

“你连个伤了一只手的人都打不过?”

江烟底气不足地辩解道:“……我就是看他受伤才不敢打他。”他当然打不过穆修白,疯子下手更不知道轻重。

李瑄城便去检查那些药材,一边又向江烟问道:“你都给他吃了什么?”

“我没给他吃,他自己要吃,好吃的都吃了。都是枸杞啊熟地黄这类……不好吃的没味道的都吐了。应该没事。”

“他几时清醒得?”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清醒了,跑到我这里让我教他认药,态度非常诚恳。我觉得我好歹说过要教他……”

“你确定他那时是清醒的?”

江烟挠挠脑袋:“你这么问我,我不确定……”

“那你收拾好药房再吃饭。别让药串味了。”

江烟一下嚎起来:“李瑄城这都午时了!”

李瑄城拿手指指节叩着柜子的侧边,那上面也撒了粉末:“白芨尤其要清理干净。”

说罢便出了药房。

门外的穆修白一个人默默吃着枸杞,他藏了一大把在袖中。见李瑄城出来,便掩饰地把手背到后面去。

李瑄城道:“当真是饿死鬼投胎。去用午膳了。”

穆修白一听吃饭,乐得马上弹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李瑄城后头。

这两天李瑄城一直在研究如何治穆修白的疯病,往往连日闭户不出。要说穆修白因病状特殊让他有些研究的心情,其实也不为过。李瑄城对于穆修白之前中的慢性寒毒也有过些研究,奈何手中没有药样,又仅仅凭穆修白那次毒发的脉象,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多日下来李瑄城也就勉强施了一回针。余下的时间穆修白都交由江烟去看着。这两个人疯子对上疯子,玩得不亦乐乎。

若是此次没有清醒,穆修白算起来就已经有十余日没有神智清明过了。李瑄城不免有些头疼。穆修白脑内的淤血应当已经化去,施针之法也未有偏差,只是不知道人为什么就是好不过来。不过似乎逢人就解人衣带的习惯改掉了一点,哭闹也少了。但精神状态还是不佳,有些嗜睡。

语谰池的饭食自然都比皇城清淡些。李瑄城虽然在外花钱如流水,但是凡事凡物恰当便好,不会极求奢华。山中菜蔬半月下山采买一次,这回因为要照顾着穆修白,还做得都是些药膳。白雪糕诸如此类,养其病后之体。

穆修白要是碰了什么东西,必定都会撒了一地糊了一墙,但吃饭绝对一颗不撒,动起筷子飞沙走石,拿起汤勺飞檐走壁,放下碗筷余味在口,将饭碗菜碟都扫得空荡荡。

江烟收拾好药房过来,穆修白连残羹剩菜都没有给他留一点。怒道:“穆修白你个白眼狼!我以后要是再对你好我就不姓李!”然后恨然地去了厨房。

吃完饭穆修白照例就是睡觉。

竹馆的窗户没有关得很好,李瑄城去药房要从此处窗下路过,今次却听到房间里传来些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声。

李瑄城驻足侧耳听了一会,脚下一转便往屋中步去。那些声响撩拨得人心痒痒,午后又有些头脑发昏,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帐子撩开了。

穆修白并没有将衣服完全褪尽,而是解了腰带,解了中衣的带扣,衣料散着斜肩露半,往下是大片的白皙的胸膛,淡粉色立起的小红豆在衣料间若隐若现。脑袋上的裹巾也解下了,乌发低垂,从肩窝处松松垮垮地搭下来,一绺一绺落在胸前,又落到早已被踹开了的垫在身下的锦被上,盘了个几回旋。

穆修白半眯着眼睛,面上早已带上酡红,一些头发沾着薄汗贴在面颊上,眉睫微颤,檀口半开处,有些意乱情迷的慵懒。

李瑄城见这幅香艳画卷,顿觉唇干口燥。然而并未放下帘子。

午后的天气不比早晨的清寒,被太阳利利落落万里无云地晒了,多少有了些暖意。语谰池向来宁静,偶尔才得一两声鸟鸣,此处午后日光挥洒,更是寂静招人懒。

穆修白的□□声更加细细碎碎地从嘴里漏出来,喑哑着,没有娇媚,倒有些透骨的浪荡,只是沉于快意的叫喊着,□□着,无意识地哼哼着。

李瑄城大概知道为什么祁千祉这么喜欢这个人了。若是可以欣赏得了男人,眼前的人确实是妖孽和极致了。恐怕和寒食散一般,外在看似清冷难近,一旦入体便撩人心火,久之必成瘾。

穆修白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急,喘息声阵阵入耳。浑身都有些痉挛般地抽动。口也微微张得大了些,又往下唇上咬去,似乎是情到极处。

一声仿佛是解脱般的长叹结束了这次旖旎。

李瑄城一时恍神,已有星点沾上了垂下的那只手。手上传来的一丝温热让李瑄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随即缓缓抬手,垂目看了看上面的东西,但是并没有觉得很脏。相反,他现在思考自己怎么看个男人自我解欲都能硬起来。

穆修白的眼角已经带了泪光,□□释放过后精疲力尽,便泄了全身力量一般,往蓬松的被褥间趴下。

李瑄城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了。但是又觉得穆修白就这么睡一定会着凉……或者大概已经得着凉了,伸手将被子翻上来,替人盖上。

这时床上的人无意识地道:“啊……好爽啊……”

李瑄城仿若才回神,有些厌恶地把帐子扯上。觉得自己碰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惶急地去洗手。

第二日侵晨,白霜愈发浓酽,幕天席地茫茫若雪。

穆修白起了烧,烧得十分厉害,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异常沉默,似乎连胡言乱语都失了力气。虽说昨日暮便喂了些姜汤暖身,却不见得起了什么功效。

江烟急道:“这烧怎么这么厉害啊。他烧成这样,却不发汗,还是到语谰池边蒸一蒸罢。”

李瑄城听江烟这一句,骂道:“发汗不是叫你到语谰池里蒸!他烧成这样再蒸非死了不可。你学的东西都喂狗了?去煎一服麻黄汤来。”

江烟道:“当然是还你了啊!”然后趁李瑄城没有打他之前跑了出去,“我去煎药!”

浅夏也在一旁,闻言掩唇笑起来,追着人道:“烟儿你等等,还是我去煎吧,你可别又煎糊了!”

李瑄城道:“我会让人看着他。”让浅夏端了盆水替穆修白湿敷降温,便也走开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

1)安平君:长公主此封号仿汉。汉女子可封此号,见《汉书·宣帝纪第八》;“(地节)四年春二月,封外祖母为博平君。”

2)麻黄汤:汉张仲景《伤寒论·太阳病中》:“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

3)白雪糕:约明朝。各方有差。列举一方,《古今医鉴》卷四引单孟齐方:白雪糕,大米一升,糯米一升,山药四两,芡实四两,莲肉(去皮心)四两。

4)寒食散:五石散。汉人创,晋至唐流行的一种类于毒品之物。

虽然我设置汉朝左右,但是毕竟架空,所以虽然是明朝的也拿来用了。勿怪。

我不是到了今天才查资料。以及我之前有些忘记注了……虽然之前要注释的地方不像今天那么多。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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