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铭嘿嘿一笑:“这个简单,各位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锁定我们在科教台晚八点半的节目,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学一手制作视频的好手艺。”他虽然没有给出明确回复,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视频是有心人故意造假”的讯息,学生们面面相觑,倒是有些相信了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夏铭的基本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两位老师再一招呼,学生们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重新看书,走出图书馆后乐正鲤笑着拍了拍夏铭:“你这诓人的技术够可以的呀,上辈子搞传销的吧。”
“你可打住吧,欺骗一堆祖国的花朵我可是够不好意思的了,”夏铭看向乐正鲤,忽地压低声音问道:“诶,小鲤鱼,你是不是真看出这藏书楼里有什么古怪了?”
乐正鲤奇道:“你怎么不问殷冉遗去?”
“我们一早就觉得你骨骼清奇,必然是撞鬼奇材啊,”卫一泓凑过来搭了句话,“你就直说你见没见着吧?”
乐正鲤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是你说也可不说也可,乐正鲤想了想,道:“刚才那老师锁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藏书馆里书桌上放着的笔被人动了一下。”
“别是风吹的吧?”唐中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图书馆。
乐正鲤耸了耸肩膀:“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第119章书癖难医(四)
依照惯例,节目组拍摄都会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拍些略显诡异恐怖的画面营造气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校方负责人倒是很好说话,一路大开绿灯配合他们的要求,想来也是被那藏书馆里的东西折腾得够呛。
几人权当偷了半天假期,下午也没回广电大楼,就在学校里溜达着转圈,顺便还拍了些校园风光方便后期制作,五个大男人这么招摇地在学校里走来走去,不少学生还以为是有剧组过来取景的。
好容易磨磨蹭蹭到了十一点半,学校里也没什么人走动了,几人这才和今天留守当值的图书馆老师再度进入了图书馆。
与白天的安静宁和不同,夜晚的图书馆大楼显得有些阴森,四下树影幢幢,打在楼身上如同飘渺的鬼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照明,一楼空旷的大厅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走进去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嗒,嗒”地回荡在耳畔。
当值的老师就是今天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姓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神经紧绷成一条直线的紧张感了,开口小声地说道:“两次拍到那个东西的视频间隔时间其实挺久的,今晚应该不会有吧?”
卫一泓回头朝他笑道:“那可说不定啊。”
李老师瞪大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不会吧?”
“上去吧。”夏铭低声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电筒,光柱照亮了通往二楼古籍藏书室的狭长楼梯,殷冉遗扛着摄像机和乐正鲤两人走在最后面,后者还不忘恶作剧一般地吓唬人:“我觉得咱们最好两两并排走,说不定待会儿……就走到哪里去了呢,是吧。”
李老师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一片阴暗的一楼自习室,心说鬼片里落单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赶紧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和唐中柳两个人走在一排。
走到古籍藏书室门口,李老师先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这才拿出钥匙来开了门,屋内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夏铭走到乐正鲤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
乐正鲤会意,点了点头:“应该有。”
夏铭应了一声,正想找个什么借口让李老师出来,就听得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啪”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了下来。
众人神经都是一紧,唐中柳低声道:“谁在里面?”与此同时,夏铭手中的电筒也循着声源照了过去,众人只看见一支毛笔静静躺在地上,卫一泓松了口气:“毛笔掉了啊。”他正想过去把毛笔给捡起来,却被李老师一把拉住了胳膊,后者声音有些抖:“这……这这……真有鬼!”
这话一出,连乐正鲤都不由得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李老师,问道:“你看见了?”
李老师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几排书架之后的书桌:“我们这里收藏的几支湖笔全是架在笔山上的……屋里又没有风,这……这怎么可能掉下来?!”
摄制组几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夏铭道:“要不这样,唐中柳你和李老师在外边等着,这万一门关上了之类的也还有人能帮忙。”
李老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个门只能从外面上锁,最好门口还是留人守着比较好。”
等唐中柳和李老师出去等在了门外,门内几人这才正式开始拍摄工作,乐正鲤走过去弯腰想要将毛笔捡起来,不经意间却瞥到了左前方书架缝隙间一抹白影,他愣了一下,那抹影子却不见了,一张惨白的男人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乐正鲤的手指还落在笔杆上,整个人却已经呆在原地忘了动作。
殷冉遗刚把摄像机打开,见状出声道:“怎么了?”
这一句话像是打破了凝结的时空,乐正鲤这才发现那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脸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眼花了一般,他将毛笔握在手中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胆子好大。”便立刻绕到书架后面去看,然而两排书架之间空无一物,反而是在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又出现了一个白影,不过也是转瞬即逝,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乐正鲤觉得自己像是在被这鬼耍着玩一样,一手扶在书架上探着头去看殷冉遗:“拍到没有?”
后者看了他一眼:“嗯。”
卫一泓和夏铭却是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拍到什么了?”
那个白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乐正鲤拿着笔走了出来,倒是有些意外于夏铭两人没看见那影子,难不成自己开了阴阳眼?
他拿着笔尖指了指书架中央:“刚才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卫一泓干笑两声:“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骗你们干什么。”乐正鲤一脸憋屈,他自己刚才还被这男鬼吓得不轻呢,“殷冉遗拍到了啊。”说罢走过去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那是个什么东西?男的?我怎么觉得又像是穿的长裙?”
后者抬手指了指书桌,淡淡道:“在那里。”
卫一泓和夏铭同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手电照过去,书桌旁空无一物,饶是如此两人也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下意识地往殷冉遗的方向走了几步,卫一泓还朝着乐正鲤招了招手:“小鲤鱼赶紧过来抱个团。”
乐正鲤“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鬼影太弱了,连一丝怨气都没有,也正是因此,除了一开始因为意外而感到震惊之外,乐正鲤甚至根本没有把对方视作是威胁。
他回头去看那站在书桌旁边的鬼影,竟然是古时书生打扮,也难怪他以为对方是套着长裙了,对方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这头,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乐正鲤握着毛笔往前走了两步,听清那人说的什么之后却是愣住了。
那书生一脸疑惑地看着殷冉遗,低声道:“冉……遗……怎么会?”
第120章书癖难医(五)
这个书生认识殷冉遗?
这是乐正鲤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但细看去,那书生苍白得可怕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旧识相逢”的情绪,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与其说他是对殷冉遗感到惊讶,还不如说是他对于“殷冉遗”这个名字感到好奇。
殷冉遗也听见了那书生说的话,但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书生,对于这种弱得呼口气都能吹得魂飞魄散的鬼灵更是毫无兴趣,他朝着乐正鲤招了一下手:“回来。”
乐正鲤将毛笔放在笔山上重新架好,这才走回到殷冉遗身边,倒是那个书生自己往前走了一步,问道:“阁下名冉遗?”
他走出一步,身上笼罩着的白色雾气就淡了几分,夏铭和卫一泓便眼睁睁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如同从虚空中走出来一样,在他们眼前露出了上半截身子。
“卧槽!这他娘的也太写实了吧!”卫一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低声惊呼了一句,门外唐中柳听到里面响动,便走进去问了一句:“出事儿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李老师,后者在看到手电筒光柱下照射的半截书生时,脸上的神色一下就僵住了,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在的话,估计他当场就会跌坐在地上。见状,夏铭头疼地一扶额:这好不容易给诓出去的,怎么又跑进来了呢?
众人还没想好怎么跟李老师解释这书生的事情,他忽然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嘀咕道:“我大概是梦游了。嗯,一定是梦游。”说罢一手扶着墙步伐缓慢地走了出去,唐中柳赶忙跟着出去,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所幸李老师走到楼梯口就恢复了正常,这下他也不顾什么教师形象了,索性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向唐中柳,勉强朝他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个……我天天在藏书室里整理清扫,怎么都没看见过啊哈哈哈哈……”
唐中柳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一般人是看不见,可能你扫地的时候他就在你旁边站着吧。”
李老师白眼一翻,“啪”一声砸在楼梯扶手上晕了过去。
这头唐中柳忙着给李老师掐人中按下不提,藏书室里的情形倒很是热闹,那书生似乎对殷冉遗这名字非常感兴趣,朝着他一拱手,“敢问这位兄台的名字是何方高人所起?晚生曾有幸在一本书册中读到过,对此十分好奇。”
殷冉遗是过来拍鬼的,不是过来给鬼逗闷子答疑解惑的,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抬手就想把肩上扛着的摄像机给取下来,夏铭赶紧按住他的手臂:“老大,老大,这原始资料很宝贵,咱们还要上交的,你别任性啊。”
乐正鲤照着那书生打了个响指,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这才开口,他倒没有问这鬼书生为何对殷冉遗的名字情有独钟,只是问道:“两次开柜子的是你?”
书生回头看了看书柜后点了点头,“正是不才在下。”
乐正鲤“哦”了一声,又道:“你附在哪本书上?”
书生一愣,倒是有些摸不清乐正鲤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找出自己附身的书本烧毁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殷冉遗已经冷冷开口:“说。”
这一个字不带任何温度,纵然已经感受不到世间温度的鬼书生也被这个字刺得打了个寒颤,众人只看见那书生渐渐显出全貌,与地面始终保持着一寸距离的双脚踏在空气上,走到了视频中第二次被打开的书柜前,抬手指了指其中放着的一本《类笺唐王右丞诗集》道:“正是此书。”
说罢,他又将下半身隐去,乐正鲤看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非要显出这么吓人的样子来?”
书生又是一拱手,无不羞惭地说道:“晚生不才,近日来才学得显形的本事,灵力却又不足,倒是维持半身的模样方便些。”
“……”乐正鲤点了点头,又道:“你怎么会附在摩诘居士的书上?你连番两次打开柜门又是为何?”
书生长叹一声,道:“晚生生前在书斋读书,不知家中为何突然走水,晚生救书心切,却不料在拿这册右丞诗集时被头顶落下的横梁砸中,晚生身子骨弱,被砸得吐了血,污了右丞诗集,等到晚生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连同右丞诗集一道被锁在了这透明的柜子当中。”
乐正鲤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他白天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你打开柜门是因为想逃出去?”
“非也非也。”书生连连摆手道:“这间书斋中有颇多古籍孤本,更有晚生连听都不曾听过的书名,晚生见平日里少有人来翻动,实在有些可惜……”说着,那书生有些歉疚,“晚生只是想多背两册下来,惊扰了旁人实属晚生之过。”
几人面面相觑,原以为这藏书室里是真的在墙里砌了尸体厉鬼喊冤,却不想居然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乐正鲤看向殷冉遗的方向,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镜头正对着自己拍摄,他隔空戳了一下镜头,无奈地笑道:“拍点有用的。”
殷冉遗从镜头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乐正鲤旁边站着的半截书生,朝着对方道:“去开柜门。”
书生对于殷冉遗显然有些忌惮,并没有追问原委,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乐正鲤从书架中间走开,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半截书生也瞬时完全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近乎完全封闭的屋内吹起了一股冷风,几人能够很明显地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然后便是如同视频中所见,原本被锁上的玻璃门在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响动之后,慢慢地被推开。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那个书生,这一回众人并没有感觉到初看时的毛骨悚然,直到那个书生惨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框上渐渐显露出来,夏铭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居然……是这个……”
书生自书柜中露出上半截身子,正待说话,夏铭却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开口说道道:“我们先出去等着,接下来你们要是有什么要问的,不用录下来,这段儿咱们也不会往外说。”
卫一泓则是朝乐正鲤挑了挑大拇指,戏谑道:“少年~速度抓紧啊~”
说罢,两人转身走出了屋子,乐正鲤和殷冉遗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流泻出一丝暖意。
第121章书癖难医(六)
待藏书室的门被虚掩上,乐正鲤这才看向书生,道:“抱歉,我想问问,你说你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呃,‘冉遗’这个名字?”
书生点了点头,目光重又落在殷冉遗身上,神色之间带了几分好奇与探究,乐正鲤原本是想问正事,一看这书生神色倒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古人都是这样毫无遮掩地把所有情绪放到脸上的吗?
殷冉遗被这书生看的不耐烦,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冷冷地扫了那书生一眼,乐正鲤便看见那书生显露在空气中的上半截身子骤然往后退了一些,便道:“不知这位……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书生皱起眉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大概……姓刘……哦不,应该是柳……吧?”
连姓什么都忘了,这可死得够久了……乐正鲤嘴角一抽:“那请问柳先生,你是在哪本书上读到的?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一说起书里的事情,这柳生顿时来了兴致,又往前走了几步,对乐正鲤说道:“这书我也只见过一回,并没有名字,似乎是前人留下来的手抄本,上面记录的都是古今奇谈,著书人手法奇巧,只着些许笔墨也能勾勒万物精髓,倒好像那些神魔妖怪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一般……”
滔滔不绝说了一会儿,这书生才想起乐正鲤问话的主题,于是赶紧打住话头,继续说道:“这‘冉遗’二字我记得尤为清楚,是因为这冉遗,在书中就是祖龙化身。”
祖龙,这个名词乐正鲤倒不是很陌生,文学作品里不是一般用来指代秦始皇的吗?当初看《封神演义》的时候倒是也见过祖龙这个词汇,据说是天地初开就有的神,可这东西怎么会和殷冉遗扯上关系?哪怕殷冉遗真要变身也是一条大黑蟒啊,难不成上古时期的龙就长那样?
他心中有些纠结,追问道:“书中可有描写这‘冉遗’的外貌?”
书生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道:“东海有神州,州内千里皆云盖,云上有仙山,祖龙冉遗盘之,身长不知几许,时人行于州上,抬头或可见龙鳞,大如磨盘,其色为青,尝有龙鳞落,众人以金石磨之求其粉末欲食,金石皆碎,而龙鳞竟不伤分毫。”他说完后还回想了一下,确认无误方才点了点头,道:“原文如此。”
“国人真是好胃口,龙鳞也想吃……”乐正鲤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又打量了那书生一番,“柳先生真是好记性。”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居然还记得一本书里短短一个小故事?
柳生苍白的面颊竟泛起一丝红色,抬手一拱:“阁下谬赞。”
不过这故事里唯一一个有用的信息就是“色青”,那条名为“冉遗”的祖龙也是黑色,莫不是和殷冉遗有什么亲戚关系?乐正鲤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朝他耸了耸肩,显然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位远房亲戚。
乐正鲤便又问道:“那请问柳先生为什么独独觉得冉遗这名字奇怪?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
柳生摇摇头,看了殷冉遗一眼,见对方似乎并不是要对自己动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那书中有写,祖龙冉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陨落了,要止小儿夜啼倒可以提上一两句,但听说寻常人若是名中带上了这两个字,皆是不得善终,不但无一例外命止黄口,更是死相凄惨,‘冉遗’这个名字也是由此便成为禁忌。”
乐正鲤听到那句“不得善终”就是心中一个咯噔,再一听黄口年纪却又微微松了口气,这古人活不过十岁,殷冉遗却是早过了二十了。他下意识地往殷冉遗身边走近了些,后者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安抚一般地轻轻捏了捏乐正鲤的掌心。
柳生见乐正鲤神色微变,也知道他是和殷冉遗亲近,听了自己的话难免要多想,便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书中古文,晚生也只是一时好奇,只怕并当不得真的。”
乐正鲤有些兴味阑珊地“嗯”了一声,倒是无端想起郭玄为殷冉遗批的那一句“是人非是人”来,难道殷冉遗如今所遭遇的一切竟然是因为一个名字?一个古代话本里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不过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名字……那自己是他的生门一说又该作何解释?
这时,殷冉遗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多想,回去再说。”
乐正鲤神色一松,也是,回去后可以去问问师父,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随手翻书给殷冉遗取这么个名字?难道他和这书生看的还是一本书?
这么想着,乐正鲤便随口问了一句,“不知柳先生是在何处看的那书?可知道下落?”这话问出口时他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就柳生这记性,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柳生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抱歉,年岁太长,晚生实在记不得了。”
好在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乐正鲤应了一声,倒也不见得多么失望,他学着柳生的样子朝对方一拱手:“多谢柳先生。”
柳生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帮上什么忙,见乐正鲤和殷冉遗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了,连忙出言挽留:“两位请留步!”
乐正鲤回头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柳先生还有事情?”
柳生似乎有些尴尬,试探着问道:“不知两位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啊?”乐正鲤一脸茫然,转头看了一眼殷冉遗,朝对方眨了眨眼睛:你要把这个书生给灭了?
殷冉遗摇了摇头,这书生又不曾犯事害人,也没人找到自己头上要自己去灭了他,他自然是一律视若不见也不管的。
乐正鲤便如实答了:“我们二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柳先生之前动静太大,我们受人之托过来看看究竟。”想了想,他又笑着叮嘱了一句:“柳先生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方才那些见过你的人是我们的同事,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公之于众。”
柳生如释重负,他还以为这群人是来除妖,要把自己给打得魂飞魄散的。
他渐渐显露出全身来,郑重地朝着殷冉遗乐正鲤二人一躬身:“多谢二位。”
乐正鲤朝着对方点头笑了笑,这才和殷冉遗一起关上门离开,一看门外夏铭几人围聚在一起,便轻声问道:“你们在干嘛?”
卫一泓被他突然出声吓得抖了一下,回头一看,道:“哎呀小鲤鱼你们来得正好,唐中柳把李老师给吓死了!”
不是被鬼而是被人吓死了?乐正鲤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他走过去拿手电光一照,李老师双目紧闭半靠在楼梯扶手上,人中处都被掐得青紫一片了,看来十分凄惨。
唐中柳叹了口气,“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殷冉遗提着摄像机走过去看了一眼,曲起右手食中二指在李老师眉心处敲了一下,又抬手在人中处一掐,那本就青紫的皮肤立刻显露出一道红痕,看得旁边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使了几分力气?
不过等殷冉遗抬起手来,李老师便开始咳嗽了起来,渐渐醒了过来,一看众人都围着自己,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嘶……”他抬手摸了摸嘴唇上方,“怎么这么疼?”
乐正鲤朝他笑了一下:“要拍的都拍了,咱们走吧。”
李老师倒像是完全忘了之前所看到的惊恐画面,茫然地“哦”了一声,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拍完了?那……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冉遗”二字出自《山海经》,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怪鱼。本文这大蟒蛇形态纯属杜撰,二者毫无关联。
【备注2】在下目前能查到最早描述祖龙的是百度知道里的一条回答:“《封神榜》中龙族的黄龙真人提到了龙族祖龙,他说:远古时期有龙汉初劫,三族大战,龙族祖龙受伤隐退,凤族麒麟族自我封印。然后由于三族强者落幕才有了后来的巫妖大战,接着才有了天地第三劫,封神大战。”
当然……本文这个祖龙还是杜撰,外貌能力化身啥的都是虚构。
以上后文不再另作说明。
第122章书癖难医(七)
从学校回宿舍的路上,乐正鲤一直忍不住回想柳生所说的祖龙,他记得殷冉遗说过,当初郭玄为他取名的时候是顺手翻书看到了这两个字,如果师父看的就是柳生看的那本书,那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太吉利的名字?
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黑色鳞片,一时想起在卡子岭中那条气势凛然的玄色巨蟒,一时又想起小黑蛇盘成一圈团在自己怀里软软萌萌的模样,连殷冉遗和他说话都没走心,后者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乐正鲤这才回神:“啊?”
殷冉遗道:“在想什么?”
乐正鲤想也不想地回道:“你真是又帅又可爱。”
话音刚落,走在旁边的夏铭几人全都噗地笑开,卫一泓假意捂住双眼哀嚎道:“眼睛都要被闪瞎啦!”
乐正鲤朝着对方皱鼻子做鬼脸,心说最可爱的小黑蛇才不会让你们看到。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把原本在思考的事情给忘了,话题越扯越远,媒体人对身边事物的观察本来就比较深入,更何况这一群男人本就颇为八卦,于是几人很快就从天下所有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聊到了广电大楼里以前发生过的灵异事件。
但很显然,现在已经直面过数起神鬼之事的几人已经不再会被那些只是口耳相传的卫生间白衣女鬼或是楼上不断传出的玻璃弹珠声给吓到,倒是升起了几分一决高下的意味非要讲个吓人的鬼故事把对方给吓死才算完。
这么说着话众人就回了宿舍楼,卫一泓不满于乐正鲤所讲的冥婚故事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正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老宿舍楼里的鬼故事吓唬吓唬对方,殷冉遗忽然开口,道:“我讲一个。”
这大半晚上他都不怎么说话,也就偶尔附和乐正鲤两句,不过众人知道他脾气,倒也没强求,此刻殷冉遗骤然开口,几人都是一怔,继而目光殷切地望向他,连乐正鲤都不免有些好奇,殷冉遗这么多年应该是见过很多灵异事件的,他说这个故事会有多吓人?
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目光中,殷冉遗缓缓开口道:“这楼里,有鬼。”
他神色平淡,语气亦是十分寻常,就好像在说“天上有太阳”一样的自然,另外四个人却都是背后一凉,乐正鲤有些僵硬地转头左右看了一下:“在……在哪里?”
殷冉遗神色不变,抬起左手食指点了点地面,正是众人脚下站着的那一小块地方,众人一口凉气还没吸完,殷冉遗神色严肃地又补充道:“现在起到立刻回宿舍,明早八点之前都不要出门,否则易有血光之灾。”
话音未落,卫一泓扯着唐中柳就蹬蹬蹬跑上了楼,夏铭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面,朝着二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等到那三个人都跑得没影儿了,乐正鲤这才回过味来,他看着摸出钥匙开门的殷冉遗笑道:“你骗人的吧?”
殷冉遗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显然对乐正鲤不相信的语气有些奇怪:“当然没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不骗你。”
乐正鲤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长了刺似的,吓得一下子跳到殷冉遗背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殷冉遗肩膀上,低声道:“我先声明啊,小爷可不是害怕啊,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那个……我今晚要和你睡。”
殷冉遗嘴角勾起浅浅一抹笑意,反手托住乐正鲤的屁股,将人背到了自己屋里放在床上,“好。”
藏书室的灵异事件最后以“视频造假”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深入科学节目组直接揭秘了视频后期剪辑制作的过程,完美地让殷冉遗拍摄的一段正常校园视频也出现了半透明的鬼影、教学楼上甚至还有飞身跳下在半空中消失的人影,倒是掀起了一股学后期特效的热潮,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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