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错就坐在何安正对面,头一回见到两个男人大大方方地亲密,他心头的震撼不可谓不大。不过没有什么厌恶之情,何安热情爽朗,圆滑坦荡,李如灏沉稳有度,深情款款,倒是相配。只是林错二十多年心无旁骛,情情爱爱不曾想,这么猛一近距离观摩到一个吻,还算是比较纯洁的吻,都是害羞尴尬居上。
“你今天怎么在学校?不是在忙公司选址么,要在这附近?”陶滔问。
“不是,今天和林错来听范深的讲座。”
汪若明把玩茶杯的手一抖,除了陶滔无人察觉,他失口说道:“范深来东川了?”
奚岳岑边翻弄鸡翅边答:“是啊,怎么你们不知道么,秦教授请来的,好像讲完就赶飞机走了。”
说起来奚岳岑会认识范深也是通过汪若明的生日聚会,那时他们几个好像还是挺要好的哥们儿,范深回来怎么会不告诉他们呢。
汪若明极冷地说了句不知道,转头请服务生续茶换烤盘。
何安瞪大了眼问:“没想到大喜你也是范深的书迷?什么时候变了性儿了。”
奚岳岑连忙否认,“是林错喜欢,我陪他的。”
何安“哦”了声,“哦”地意味深长,正要和林错说话,李如灏先开了口:“你也喜欢范深?”
林错本来在一旁做个悄没声儿的小透明,但李如灏向他问起范深,他就不怯不躲了,眼神里藏不住兴奋,“是啊,我特别喜欢他的《车》系列。”
李如灏挑眉道:“我也是,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刻画人物的手法。”
迷弟遇到迷弟正如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虽然李如灏算不上迷弟,他只是欣赏范深的才华,以有这样一位友人为傲,偶尔一次交流就发人深省。
这是李如灏第一次与范深本人以外的人谈论范深的作品,林错也同样如此,两人谈的投机,自顾自说话,从范深的行文手法到整体构架,从人物刻画到情感变化,慢慢地引向李如灏正在筹备的毕业设计,还有林错已经写完初稿的。
旁人都习以为常,奚岳岑手上不停,给林错布菜,一边和何安他们侃大山。
没多久陶滔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地说要先走,汪若明也和他一起先离开。奚岳岑跟何安是老熟人,何安小时候常寄居在李如灏家,而奚岳岑则常常跟着母亲一起去拜访李父,直到后来再大一点奚岳岑胆子大了就会一个人跑去李如灏家,当然,主要是跟何安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儿。
如今大家又在一个大学城,成天三五吆喝一起吃饭,互相熟得手上几根毛都知道,李如灏跟林错聊得起劲,何安跟奚岳岑则越说越没劲,好不容易想八卦奚岳岑的新恋情吧,碍着当事人在场也不好说。
他们小一圈儿人都知道奚岳岑要自己出去单干,何安自然把他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从小玩儿大的小孩,虽然只比他们小一岁,可何安小时候不是在李家就是在母亲的办公室耳濡目染,两年前开始在自家集团做事,他总要帮衬着这小孩儿。
等他老母鸡一样把自己那点儿小心机抖巴抖巴完了就无聊了,一会儿把冰淇淋抹在肥牛上放烤盘上熟了喂给李如灏吃,一会儿把配菜扔进茶杯里搅一搅让李如灏喝。
无论他做要干什么李如灏都乖乖应和,林错却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默默地嚼起鱿鱼。李如灏责备而无奈地抬眉看了何安一眼,轻声软语地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何安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吃完后准备离开,林错态度坚决地要买单,奚岳岑本打算他们两个人的话林错若是一定要买单也就由着他,可现在六个大男人,饶是店长跟他们再熟这费用也小不了。奚岳岑任林错在一旁强烈抗议,自顾自拿着卡去刷。
何安一手搭在李如灏座椅背上,一手敲敲桌面,“都别争了,今天第一次见面,这顿饭就当我请你,和你……朋友。”他笑得暧昧,奚岳岑不由跟着邪气地笑,李如灏则目光和煦地看着这一大一小。
这一天过得尽兴,林错到家时才想起来他原本要请客的初衷,懊丧地大拍脑门。没等他坐下喘口气,门铃响起,一开门居然是奚岳岑。
“你怎么来了?”
奚岳岑举起手中精致的小盒子,“你蛋糕忘记拿了。”
“哦……”林错接过蛋糕,仍旧堵在门口看着奚岳岑,一时冷场。
奚岳岑碰上林错就没眼力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可以替你唱生日歌。”
“谢谢,我不喜欢过生日。”林错白天刚刚通过奚岳岑见过了范深,还跟志同道合的李如灏聊了天,嘴上生硬地拒绝,其实已经默默低头盯着瓷砖暗恨自己特别做作。
奚岳岑继续说:“你可以过过看嘛,据说生日时候许的愿实现的概率非常高。”
看着奚岳岑真诚严肃的眼神,林错不禁想笑,就退了两步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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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奚岳岑果然进门在暗暗的烛光下唱了一首轻快的生日歌。
他的嗓音本就很迷人,林错只听他哼过不知名的摇滚乐和激情不羁的岁月流歌,此刻他专注的低吟更像用大提琴奏出的娓娓而来的絮语,林错双手合十许愿,渐渐就被那款款真情吸引过去,忘了想对神说什么。
不大的黑森林蛋糕上插着六根细长的蜡烛,溶得很快。暖黄色的火焰被窗外吹来的微风带着摆动起来,衬着他白`皙柔和的脸庞,他的唇抵着双手,唇角微微勾起。
他在想什么呢?奚岳岑毫不掩饰爱恋的目光,一遍一遍在他的眼上、唇角、腮边舔舐,唱着唱着声音越发地低。
他在说悄悄话吗?他的愿望里会有我吗?
奚岳岑好奇地想,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四周寂寂暗然,只有身前这一簇光,照着他们两个人的虔诚。
林错听见歌声停了才梦醒一般睁眼,奚岳岑的脸近在咫尺。他呆呆地回望过去,还陷在刚才的温柔里,突如其来的四目相望好像敲响了什么,是什么呢?林错有些走神。
咦?心房里居然还会打鼓。
“咳,要,要吹蜡烛了。”林错羞赧地将目光扯回来。
奚岳岑没有熟鸭子飞了的沮丧,反而继续笑得温柔,“好啊,我和你一起吧。”
林错从前过生日从来没有吹过蜡烛,不知这些习惯和流程,磕磕巴巴地说:“嗯。”
人会一瞬间变得成熟吗?
狭小的客厅里,两股风聚在一起熄灭了同一捧火,恍然大悟似的发现,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林错踩着光点去开灯,奚岳岑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为他照明。
如果愿望真的能够实现,蜡烛熄灭的那一刻奚岳岑想,请让我做他的神灯吧。
不会再鲁莽焦躁,不会再幼稚冲动。他也许不会成为林错的快乐,但是他想成为他快乐的一部分,他会让自己变得成熟而强大,会献上自己所有的爱与关怀。做他的神明或仆人,只要能让这个生长在自己心尖的人更勇敢更骄傲地享受人生一世。
二十六岁生日过后奚岳岑一直没有像之前一样一日三餐地“骚扰”林错,改成每晚睡前汇报行程,还加上一些让人看了脸红的甜言蜜语。
我又不是小姑娘!林错郁闷地放下手机,想不通他现在到底有没有进入“热情下滑期”。更让人坐立不安的是,那天奚岳岑带他见了范深,又替他过了生日,这加起来……该两份情了吧?
林错从小被教养有礼有节,又因为受多了冷眼,若是遇上对他稍稍好一点的他就恨不得回敬三尺。虽然奚岳岑对他好都是因为,因为喜欢他,人人都说“我喜欢你可是与你无关”、“他喜欢我与我何干”,可是林错却在这人情事上固执地要命,非得想法子还清了才心安。
他想地烦了所以推后再想,打开文档继续修改已经完成的短篇。这就是上次吃饭跟李如灏提起过的,林错听了他的想法后更有感触,于是马不停蹄地大修。
写完一段关键处的情感转折,林错也像是经历一次极大的波动,长长地舒了口气。正休息时奚岳岑发了条信息过来,林错惊讶,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他怎么又有事。
看完后林错先是不在状态,后又喜得脸跟着脖子一块儿红。
奚岳岑说李如灏正准备毕业作品,还想拿去参加青年导演大赛,他对那天他们讨论的点子很感兴趣,想问问林错能不能把那篇的一个片段改成剧本拿去拍一部二十分钟左右的微电影。
林错虽然没有接触过什么电影导演,但短暂的交谈让他对李如灏的才华和见解颇为欣赏,能和自己认可的人合作,并且被对方认可,这大概是所有人最向往的事了。
因此,其余事一律不提,林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约好了下周一面谈。
接着几天同事们都看出来林错特别高兴,偶尔他们闲聊时他还会插几句话。刘子妍几个私下还打趣他是不是谈了恋爱,当然是善意的八卦。原本生人勿近闷闷不乐的青年忽而会无意识地露出天真而幸福的笑容,叫人难以不原谅他曾经的冷漠寡淡。
周日林错下班路上碰到姚晓晓一起出公司,姚晓晓还直言问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真命天女,他手足无措地连连摇头,姚晓晓还说他害羞。
林错没察觉自己的变化,倒觉得姚晓晓好像比以前爱和下属说笑了,也不再是“加班狂魔”,反而还比以前圆润许多,他甚至打趣她一句“最近您还心宽体胖呢”,说完才后怕,他何时敢言辞轻佻地和这女魔头这么说话过。
没想到这下却是姚晓晓含羞带笑不言语,等边上停了辆眼熟的polo,同他挥手告别。来接她的还是徐先生,依旧是下车来迎,把包接过来自己提着,还用手环着姚晓晓的腰护着她。
林错越看越奇怪,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女魔头不会怀孕了吧!于是他这一路上就光顾着细细推敲这个可能性。
眼一晃就到了周一。下午的茶室人不多,奚岳岑和林错先行到了,李如灏打了电话来说有急事可能会晚点。这么好的机会奚岳岑简直求之不得,笑眯眯地让他别着急。
他屏退了准备泡茶的女孩,亲自动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期间专注异常,也不言语。林错接过第二道茶品了一口,比想象中略微苦涩,而后有游丝般的甜。
奚岳岑简单介绍了一下,也不讲深,怕林错平时不饮茶听着枯燥。林错不由赞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被心上人夸了。他心里暗自窃喜,但表面上不好太过,反而谦逊一笑。
林错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之前他就发觉了,奚岳岑和他们初识之时变化极大,当初他明明还像个初出茅庐的倔驴,高兴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哪天主动丢了厨房垃圾也要暗示好几次让他夸赞,最近却越发成熟稳重,无论是比赛时的睿智沉稳,还是如今的处变不惊,林错看的是又开心又羡慕。
“你最近怎么样?我这段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又是选址又是交材料,还忙着招人,琐事一堆,今天托你们的福终于能轻松一会儿。”奚岳岑随意地坐着,手撑在把手上托着腮,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事。
林错接着他的话题问:“最近还好。你开的是什么公司?”
“做咨询的,跟我一朋友合开,规模不大,他小舅有这方面的资源所以比较方便,而且我也对这行感兴趣。哎,卖了一辆车和两套房换的资金,都是我高中时候拿压岁钱投资的。”奚岳岑挠挠头,“虽然这也是以前我爸给的。”
他说的坦然,也不像从前那么抵触,林错笑他,“你当初不是特别耻于借助别人的力量么。”
奚岳岑被他一说禁不住对自己以前的极端言论有些不好意思,却极其认真地直视着林错的眼睛,说:“我最近也想了很多,明白到我所追求的独立自主其实很难实现。人存于社会必然有关系,而与父母亲人则更甚。无论是想要逃避还是脱离都是不可能的,血缘从我们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不会为我们的意志而改变。我能做的,无非是接受,然后释然。”
他的话偏了题,林错却知道奚岳岑要说什么。他目光灼灼,林错忍不住挪开眼盯着别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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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之后他们又聊起别的,奚岳岑引着林错说了他自己的事,比如黑猫家的老大好久没出现了,他自己还是在跑原先分配到的线路,姚晓晓好像怀孕了性格也变了许多,最近在构思一篇新的……
最后林错自觉地说了好多,奚岳岑则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插两句逗乐,他的神情专注而深情,看的林错不好意思地眼神到处飘。
李如灏到的时候正是见他们一派和谐的模样,暗想自己是不是专门赶来当电灯泡的。
一些剧情细节商讨完后他们决定由林错自己来编剧,李如灏会给他介绍相关的书籍,还会请编剧专业的同学来指点他。
“那下次再约时间我们来签个合同,虽然只是个小作品,但还是走正常程序。”李如灏说。
“没问题。”
奚岳岑看了眼表建议:“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不了。”李如灏笑得浅淡温柔,边收拾东西边说:“何安也在这附近谈事,我正好去接他。”
奚岳岑被塞狗粮塞习惯了,以前还常常吐槽,现在多生了点羡慕,他眼神询问林错。林错也婉拒了这个提议:“我要去医院配药,不好意思。”
“哪家医院?”
“长立。”
“那我正好顺路,送你过去吧。”奚岳岑眼冒精光,不待他推辞就去隔壁商场的车库取车。
路虎稳稳地停在林错面前,他跨步上车系好安全带。除了不变的位置和不变的人,其他都早和一年前大不相同了,林错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又像是昨天,又像是很多年前。
“现在这个点过去还能来得及配药么?”奚岳岑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
“能,我跟医生约了时间,只是简单检查一下继续配药而已。”
“你这一天天的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啊,什么毛病怎么老不好呢,我看你体质比以前可强多了。”
“就……体弱呗。”林错悄声说。
“我外公有个老朋友,中医世家,医术特别高,改天我请他帮你看看吧,西医治标不治本,看你都吃药吃了这么长时间。”
林错知他好意,就详细多说了几句:“谢谢,不用了。我现在确实比以前好很多,已经停了一小半药了,慢慢的几年内说不定能脱离药物。”
奚岳岑还要再问,林错却不想说,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都是一个人?”
“嗯?”奚岳岑没听明白,问了一声。不过还没等林错开口,他意识到对方是在问他有没有新交男朋友。
奚岳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整个人都垮下来,讪笑说:“我这不是在追你么。”
林错感念奚岳岑的帮助,也知道没有奚岳岑或许他连一个这么小小的机会也没有,不会见到范深也不会认识李如灏。
他很好,林错想。于是他试着找一些不那么激烈直白的词语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做不到为了避嫌而放弃这次合作——李如灏的名字曾出现在几部叫好不叫座的电影的名单中,职位是各种助理,而最新一次出现则变成了排在最末的副导演;而他也不能因为一次机会而选择接受奚岳岑的喜欢。
林错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说着婉转的第二次拒绝。奚岳岑却淡淡地说让他先去配药,自己在车里等。
当年黄文还是一名小小的海归,天天跟着老主任手下日复一日地查房写病历,后来来了一对老夫妻,带着个小男孩说要做矫正手术。
小男孩是假两`性畸形,手术在老主任来看不算非常复杂,因为未检测出卵巢和子宫,只要做外生`殖`器整形即可。老主任戴着老花镜把病历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先是和蔼地和小男孩说说话,而后又和老夫妻说明情况。
最后老主任颤颤巍巍地指着黄文对小男孩说:“让这个大哥哥给你看病好不好?他很厉害的。”
小男孩从踏入医院开始到现在,不哭也不笑,更不怯弱,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双手展开端端正正地摆在膝盖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油头的眼睛男对他微微笑。
那是黄文第一次主刀,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兴奋也占了一半。老夫妻俩说明了自家的经济条件,希望能少住几天医院,老主任便授意若是指标一切正常就加个急早点动刀吧。
手术前一晚黄文特地去看了小男孩,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做作业,黄文轻声给他指了几个错误,告诉他公式应该怎么用。小男孩听着听着不经意露出可爱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黄文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他怕不怕。
小男孩顿了一秒,猫儿一样小声地说:“不怕。”
黄文钦佩地说:“你真勇敢,我比你还大点的时候开个阑尾都哭了。”
小男孩愣愣地问:“开刀很疼吗?”
这下换黄文愣了,怕把小孩给生生说害怕了,“不疼,是我胆子小。”
“哦……”
黄文赶紧拿出一袋新买的可乐糖,“这是给你的,奖励你比我勇敢。”
小男孩不接,“爷爷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呀,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病人,我很感谢你能让我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
小男孩听不懂,依然收下了可乐糖。
术后一周他们就回了老家,只定期来复诊。他小男孩的恢复不如他们预想中的好,甚至有反复感染的情况,黄文给他开了药方顺便提醒要好好休养,后来小男孩就再也没来过了。
直到五年前有天他替一位同事坐普通诊,遇上林错去看病,黄文一开始不敢认,看了病历和姓名才确定他就是那个小男孩。
黄文已经变成了专家在医院墙上挂着,林错挂不起诊,黄文就每半月约一天坐门诊让林错来。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个郁郁不乐的小男孩,面对着未知的可怕的手术强装坚强,在医院里不忍老人去打饭打水就自己抢着去干活。他自认是一只丑小鸭,不会笑也不会跳舞讨大人的喜爱,可是他偏要对旁观者说,我是一个丑小鸭,我很自卑,但我会越活越好。
“最近谈恋爱了?”黄文边开药边问。
“什么?”林错怀疑自己听错了。
黄文耸耸肩,他一直把林错当成弟弟,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彼此说话也比较熟悉随意,“感觉。前几天在超市见你还一脸甜蜜,今天就苦哈哈的失恋的样子,所以你终于恋爱了?”
林错无语,“没有啊。”
黄文盯着林错的面部表情,“我不信。你知道我看一个人撒没撒谎一向很准的,小康夜里偷吃了一颗糖我都能发现。”小康是黄文的小儿子。
“真没有……”林错无奈地说。
“好吧,”黄文叹了口气,“其实你很好,又踏实又勤奋,肯定会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你的。生病的事……毕竟已经治好了,你不能老把自己闷着。我发现你真是越大越过不去心里的坎。”
“知道了,你真不愧是两个孩子的爸,操心成习惯了都。”林错打趣道。黄文就像是一个长辈,一位兄长,虽然他们的交集止于医院,林错却是打心眼里敬他,感激他时不时的开解。
林错起身去药房拿药,黄文又赶着说了一句:“说真的,要是有合适的你也别急着推,先处处看,说不定就爱上了呢,人总要先跨出一步,然后才真正开始学走路。”
这是一个助攻,不知道大家觉得仓不仓促?
第三十一章
奚岳岑已经守着楼梯角的垃圾桶抽了一地烟,远远瞄见林错回来就赶紧掐了刚点上的一根,然后拍拍身上的灰顺带想拍掉点烟味。
“医生说怎么样?”奚岳岑解了车锁,两人便上了车。
“老样子。”林错用手指扣着装药的塑料袋,戳出一个大洞。
“到饭点儿了,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
灰色调的停车场,狭小的空间,还有难以抗拒的热情都让本就纠结的林错更加喘不过气。“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奚岳岑感觉得到林错的无措,但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个提议,可林错说完就下了车,他只好认命,像是等待着被送进屠宰场的猪。
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曲径幽道适合平缓心境和谈心,树木并不高大也不密,小径尽头是一片大草坪,有小桥和流水,吃过晚饭的病人由家属或护工陪着在散步休息。
在这个能接触到生和死的地方,反而更让人平静和坦然。林错先了小半步和奚岳岑并肩走在鹅卵石道上。
他指着几个小孩玩耍的地方说:“我第一次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这座雕像还没有,算起来,大概也有十年多了。那时候我一直待在楼上,从来没有下来过,我住的房间正好朝着这边,偶尔会坐在阳台上看别的小朋友玩。你知道病房的那种阳台吧?特别小,挂着衣服和堆着一点杂物的那种。我就坐在纸箱上想,为什么这些小孩生病了还能这么开心呢,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开心过。”
林错挑了一处没人坐的长石凳和奚岳岑并肩坐下,正对着那群嘻嘻哈哈的小孩。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吃药么,因为生病了呗,好像叫什么假两`性畸形,我不太清楚。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了,他们老说我是怪胎,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敢去了解为什么我会有这个病,只想快点变成正常人。我不敢下去和小朋友一起玩,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会来医院,生了什么病。以前林有全他们就特别喜欢告诉家长,他们病了。然后就能不去上学在家里野,好像生病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我妈也是因为这个不要我的,他们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妈扔了我三次,一次扔在镇上的医院门口,一次在很深的林子里,一次在隔壁村的河边。但是每次我爷爷都把我找回来,最后他威胁我妈要是她再敢扔我,他就去报警,后来我妈就走了。我没有恨过她,真的。她还特地拿了钱回来让我去做手术,告诉我爷爷这个病有得治,治好了跟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
奚岳岑认真听着,心疼地不行,恨不得把欺负过林错的人还有庄子兮一起捏死。
“我一开始也以为治好了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像以前一样,依旧能和大家一起玩,不会再有人笑我。但是不是的,他们把这些嘲笑当成了习惯,不会因为你病好了而改变,他们觉得你天生不正常,天生低他们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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