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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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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君作者:柯染

第2节

干净,漂亮。

卫广瞧着床上睁开眼睛的小孩儿,大底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眼睛雾蒙蒙的,带了点水汽,瞧见床边站着的卫广,眼眶就湿润了起来,软软糯糯的唤了声哥哥。

他兴许是真的想做他弟弟。

不是刻意讨好,也不是蓄意欺骗。

卫广从小见惯眉高眼低,猜度人的喜怒哀乐是一把好手,此刻听了面前的小娃娃全心依赖的一声哥哥,心里一面有些发软的迹象,一面又有些恨恨的。

他这个新弟弟,和他常年陪玩陪乐,随时伺候着的小皇弟有点像。

有一副歹徒见了都忍不住捏一捏逗一逗的好样貌,天真,不谙世事,又礼貌又懂事,分不清好坏,也看不懂别人的眼色,做什么事对什么人,都是一副全心全意的模样,不知忧愁,就如他那个四岁的小皇弟,快要病死了,还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缠着他要抱抱,要亲亲。

他现在是已经‘死’了的人,他那个尊贵的皇弟弟……想来也早病死了。

卫广虽然时时刻刻是个好哥哥,能把卫瑄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但卫广把那些都归结为‘为活命所迫’,身不由己,可现在不同了,以往他得仰仗着皇弟活,现在不用了,他一点都不喜欢照看小孩子。

卫广的语气冰凉,又硬又刻薄,“我不是你哥哥。”

卫广说完,放下手里的碗,转身出门了。

荀文若怔怔看着桌上还晃动着水波的瓷碗,抿了抿湿润的唇,缓缓撑着身体爬起来,疼得脸色发白也不吭一声。

荀文若摸了摸身上快结痂的伤口,有些笨拙地给自己穿好鞋,下床出了院子,从院墙的阴影里跨进太阳底下,赶走了些阴冷的气息,才缓缓舒展了僵硬酸疼的身体。

元德端药进来,便见面貌精致的小孩儿正负手站在院墙外,闭着眼睛,仰着脸正对着太阳,任凭炙热温暖的阳光直直洒在脸上。

看起来说不出的宁静隽永,元德却硬是瞧出了股凄凄然的苦涩来,安静又让人心酸得不行。

元德扭头看了眼远处僵硬的小背影,甩了甩脑袋,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走上前去道,“呀,和你哥哥闹别扭了么?”

“进来喝药吧。”元德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嘴巴里絮絮叨叨一点都不见外,“你可别跟哥哥调皮,师兄看他那么丁点年纪,硬是把你一步一步背到青云山来,还求师父救你,一个人把你父……”

元德硬生生把嘴巴里的话咽了回去,瞧得小孩儿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总之,你哥哥对你很好的,往后你二人,可得相依为命了。”

荀文若垂着的眼睑动了动,隐有水汽一闪而过,含糊嗯了一声,伸手手捧起热气腾腾的药碗,也不嫌苦,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唉。”元德慌忙去拦,“别烫着,等凉些再喝!”

荀文若喝完把药碗乖乖还给了元德,再抬脸起来,脸上就有了点笑容,脆生生道,“谢谢元德师兄。”

“呀,你认识我?”元德惊讶道,他们这可是第一次见了。

荀文若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又跑上了床,想把被子叠好,他人小力气小,身体又很平凡,没有气感灵力,弄得气喘吁吁的也没理顺,倒是越弄越乱比当初还不如,元德见状连忙把他抱了下来,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去叠被子了,“你人太小,这些事做不来,师兄来就行。”

“对了!”元德拍了下脑袋,走到荀文若旁边,捏了捏他的脸,问,“师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荀文若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又脆又亮,“我叫荀文若。”

“你哥哥六岁了,那你便是五岁咯?”

荀文若一愣,手不自觉紧了紧,别过视线含混的应了一声。

青云山弟子不多,除却在外游历修炼的四五位前辈弟子,这山上统共也就只有二十余人,其中有半数以上是凡俗子弟,并不修炼灵力,只跟随剑修弟子修习些寻常武功,另外一些等级便稍微高些,便是修习灵力法术的了,各类灵修加起来,不论品级,总共不足十人。

山上无端多了两个小孩儿,山上的修士弟子们不但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各个都以师兄自居,嘘寒问暖,凡事都对他们二人照顾有加,甚至把这山上最好的院落分给他们住,还心照不宣地把他们二人安排进了同一间卧房。

卫广大多情况下都没什么存在感,他不愿给别人造成多余的麻烦,是以这样的安排,他即使心里不愿,也不会把拒绝说出口。

卫广其实连见都不想见他的‘新弟弟’,更别说同食同寝了。

这种不情愿在卫广知道新弟弟的名字后,简直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荀衍之是卫广对元守真说的真名字,衍之是他的字,荀是他母亲、也就是老皇帝第一任皇后的姓氏,卫广很小的时候,身边有个荀皇后带进宫的贴身婢女,对当年荀家的风光场景如数家珍,说是京城里的贵族豪门,三公四世,天下人只知京城荀家不知皇帝年号的不知几繁,可卫广还记得,那老婢女每次提及荀家,前面坠饰的词要么是当年,要么是十几年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的什么都会变,但即便是如今,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姓的。

这里还属于京城的境界,荀姓的人家,恐怕只此一家。

卫广怏怏地想,他亲手埋的那对被迫害身亡的夫妇,很有可能就是他从未见过的某个亲戚,舅舅或是什么。

而那个遭逢大变的小子,大约是他各类表弟中的一个。

除了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皇弟,那小子恐怕是这世上和他血缘最近的一个了。

☆、第六章

青云山上除了修炼功法的修士弟子,还有一小部分绝对不能忽视的人群,他们大多出生就在青云山,不一定有修道的天赋,但一样的调皮捣蛋,上蹿下跳放炮点火,什么都敢做。以掌门人家的儿子元沁为首,通常不闹得青云山鸡飞狗跳就不罢休。

元德作为掌门人的座前弟子,从小带着一群奶娃娃长大,现在提起那日子都会头皮发麻,现在见着荀文若这般知礼又懂事的小孩儿,简直喜爱得不得了,这短短两日的时间,就伙同着师弟师兄们给他送了许多礼物,又劝说掌门人把他二人收为弟子,当晚就把雕了他二人名讳的玉佩送过来了。

元德送东西进来的时候,荀文若正坐在床沿上发呆。

师兄们都说他哥哥出门去了,不久就回来,可他这一等,就等了两夜,也没见着人。

元德知道劝也没用,只得从怀里掏出两块拇指大小的玉佩,递到荀文若手里,摸摸小孩儿的脑袋道,“这是师父给你们二人雕的门配,有了这个,不管你们在哪儿遇到危险,师父师兄都会赶来救你的。”

玉佩的右下角刻有小字。

一块是卫广的。

一块是荀文若的。

卫广,卫广。人心里大底都该有一个名字,嵌进去了,就再难拿出来。

有了这两个字,他也知道那个背着他的人是谁,帮他亲手埋葬了爹娘的人是谁,把他从绝望里拉出来的人是谁,他这两日,等的又是谁。

荀文若藏下眼底的波动,笑着给元德道了谢,微微偏着脑袋,模样很是乖巧,“哥哥今天会回来么?”

“自然是要回来的。”元德笑道,“青云山招收弟子是件大事,明天师父会正式让你们和门里的众人见一见,你还有一个小师哥,年岁和你差不多,明天也该回山了,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儿。”

卫广回来的时候,元德还在,卫广闷不吭声接过荀文若递过来的玉佩后,默不作声地收进袖口了,心里只盼着天神能早点回来,接他回邙山去。

元德嘱咐他们俩早点休息,交代了明日起床的时间,就回去歇息了。

卫广熟练有序的把洗漱用的毛巾,刷牙用的盐水和牙枝都找了出来,放脸盆的架子有点高,卫广要站在凳子上才够得到,卫广做得熟门熟路有条有理,洗脚之前甚至还从床底下找了双干净的小布鞋。

荀文若只有笨拙地跟在卫广后面,卫广做一步,他就做一步,做得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爬上床后还弯腰把自己的鞋子和卫广的并排放在一起,两双鞋几乎连大小也一模一样。

卫广仰面躺在床上,察觉到被子被小心拉开了一角,然后旁边就塌陷下去了一点,卫广闭着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但依然能感受到旁边刻意放轻的鼻息声,还有一道绝对不能忽视的视线。

卫广对此颇有经验,“闭上眼睛睡觉。”

倘若是他的小皇弟,这时候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非得要滚来他怀里,四肢都缠来他身上,才肯乖乖睡觉。卫广有些紧张,倘若旁边这小子也这样,他是不是一脚先把他踢下床去?

卫广显然是想多了,荀文若听了他的话,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旁边的呼吸声就均匀轻缓起来了。

卫广有些吃惊,转头看了眼果真睡着了的小孩儿,随后又摆正姿势,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慢慢开始入定。

可他没住定多久,就被耳边低低的饮泣声惊醒了,卫广偏头看向旁边的小孩儿,他耳力视力都好,黑夜里也能看清小孩儿眼下明显的青痕,卫广听他一遍遍唤娘亲爹爹,眼睑下眼睛动得厉害,一脸汗湿不住挣扎,小手也紧紧揪着被子不放,想来是梦里正怕得厉害。

卫广呆了一会儿,他脑子里还在拿这小子和皇弟比,身体却先挪了过去。

卫广愣了一下,任命地把小孩儿沁湿了的衣衫都褪了下来,再轻手轻脚地把人环进怀里,轻拍着小孩的后背,等着他慢慢安静平息下来。

荀文若无意识窝了进来,卫广瞧着怀里果真渐渐柔软下来的小身体,心里颇有些郁卒,这小子梦里估计窝在他娘亲怀里呢。

卫广到点就醒,把还沉沉睡着的小孩儿挪正了,才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天际只是稍微有些泛白,整个青云山都还处于安和的静谧中,卫广找了块干净的大青石,照例先默背了几遍清净经,然后入定修炼了一个时辰,天大亮后才又重新回了院子,正巧碰到元德叫他们起床了。

两人跟着元德去了青云派正殿,老远就听得里面扎耳的哭闹声,卫广一进去,便见到了天神口中活泼可爱的元沁。

正缠着明阳真人的元沁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愣了一愣,倒是放开了揪着明阳真人道袍的手,鼻涕吸溜一声就缩了回去,眼泪也收放自如停了下来,他先奔到荀文若面前,凑近了脸盯了几眼,又转来卫广这边,围着绕了几圈,眼珠子转来转去,对着他们二人嘿嘿笑了两声,才退后几步叉着腰大叫一声,“哪里来的漂亮小妞!洗干净跟爷回去,给爷做小老婆!”

殿上站了十几个人听得他童言童语,都哈哈哈笑出了声,明阳真人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啪地给了他一脑掌,嗤道,”蠢东西,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那是你两个小师弟,比你好上一千倍,你要敢欺负他们,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沁听自家老爹这么说,也不生气,反倒是提溜着口水围着荀文若转了两圈,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爹你也别嫌弃儿子,儿子这次下山,还羡慕别人的爹是大官儿呢!”

殿上的人都笑起来,明阳真人被气得直翻白眼,元德瞧在眼里,笑得越发开心,他长得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兴许是出去游历晒了太阳的缘故,皮肤不像卫广荀文若那么白皙,反倒是有点小麦色,行动间大开大合,同明阳真人有点像,通达自然,演起地痞无赖来也自有一股夏日阳光的味道。

卫广头一次见这样的同伴,只觉这小孩儿鲜活动人,稀奇又好玩。

明阳真人瞧着一厅堂的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孩儿,有些头疼的挥挥手道,“你们课业都给安排好了,从明天开始,都给我好好上学去,尤其是元沁,你们三人同岁,他们两个又晚进门,三月后的殿前比试,你若输得太难看,让你爹我脸上无光,你爹我就罚你抄写弟子规五百遍,听到没有?”

明阳真人话语一落,元沁就苦了一张俊脸,脸皱成一团,眼珠子却还转来转去,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卫广毕竟还是个六岁小孩儿,和元守真生活了半大个月,小孩子的天性就有点蠢蠢欲动,他虽没有和正常的小孩儿一般玩闹过,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好玩的,但看着这样的元沁,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想亲近的渴望,不大明显,但眼里的喜欢却实实在在,别人未发现,站在他旁边又时时看着他的荀文若,很快就发现了。

卫广的目光,从看见元沁后,就从未转开过。

荀文若心里几乎同时就生出了一股尖锐的情绪,只是他还不知道那股难受叫做羡慕和嫉妒。

可同时他也不讨厌元沁,所以在元沁邀请他们一起去修筑小城墙炮楼的时候,他欣然应允了。

荀文若隐隐意识到,倘若他不和元沁玩,很有可能从此会被排斥卫广之外,卫广和另外一个人,而他一个人,或者和其他什么人。

“哥哥,跟我们一起玩吧。”

在小孩儿之间,分享大约就能产生快乐,元沁心大,有了两个新伙伴后,高兴得在大堂里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卫广瞧着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心道,这大概就是天神说得童真了吧。

不管如何,在这青云山上,三人算是结成了一个小团伙,卫广和荀文若,两人一个见惯眉高眼低,一个刚刚家门遭难,两人心思虽没放在一处,但都是过分的早熟,因此和土大王一样的元沁相处起来,竟是和和乐乐开开心心,同连体婴儿一般,在那儿看见元沁,就能在那儿看见卫广,在那儿看见卫广,就能看见荀文若。

卫广看上去就是特别不会玩的人,元沁拉扯了几次,直翻白眼说他又呆又木,在卫广表示他可以帮忙把水引进他的护城河里,才放下非要让卫广参与游戏的想法,拉着荀文若和一干小弟们干得热火朝天。

卫广虽不玩游戏,却也不独自离开,总之就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多数也就是看着他们玩,瞧着瞧着偶然也能笑出声来,看得山上的啧啧称奇。

卫广渐渐得了个卫小老头的绰号,元沁还把这绰号广而告知,如今整个青云山的弟子见了他,都不叫小师弟了。

明阳真人更没正行,张口闭口就叫小老头,卫广窘迫了一阵,索性也就放任不管了。

☆、第七章(一更)

明阳真人朝山上的众弟子解释过后,大家也就放弃了收卫广入山的想法。

卫广虽没有拜入青云山,但每日依然跟着青云山的小弟子们,修习入门功法,和元沁荀文若一起,随着山上的夫子学习四书五经。

山上甚至还有专门教授琴棋书画的西席,照明阳真人的说法,是希望他们什么都接触一些,才好确定各自究竟在哪一方面会凸显出特别的天赋来。

加上卫广荀文若,青云山上现在总共有五个年岁相仿的孩子,学习了一个多月后,正如明阳真人说得那样,几人渐渐分出不同来。

元沁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他上课的时候屁股上像锥了钉子一般,坐不住一刻钟就换几个姿势,他的兴趣只在他的小炮楼上,只有在建设他的小城池的时候,才能安静些,跟着夫子学了这么久,除了在剑术上有天赋外,其他的是完全不行了,要让他上手弹琴,能把一屋子的人都激得跳起来,明阳真人亲耳听过后不得不信,啧啧称奇,自此也就准他上课的时候玩乐其他了,免得他搅和得青云山的鸟都呆不下去。

在他们三人当中,荀文若是真正的天才神童。

明阳真人曾交代过先生先给他们摸底,那先生先得了明阳真人的嘱咐,非得要搓搓元沁的锐气,考题的难度就蹭蹭往上涨了几个等级,明阳真人看过后,确定有一些确实刁钻得连他自己都答不出,才心满意足的拍板说就用这一套了。

考题的内容也五花八门艰难晦涩。

四书五经,鼎史,算学,乐理,兵法,甚至还有些非常偏僻的药理常识和机关术。

卫广脑子懵成一片,考试途中面沉入水,要是眼睛能冒火,大概能在试卷上烧出个洞来,冥思苦想,到最后还是悻悻地交了白卷。

元沁和另外几个小弟,挠头抓耳,好歹把卷子都涂满了。

夫子和明阳真人倒是对他们的表现极为满意,只看到荀文若的卷子,才齐齐变了脸。

明阳真人负手而立,面沉入水,非常严肃地问,“你确定你没有因为看小若长得可爱,就单独给他开小灶么!”

那夫子和明阳真人平日也是勾肩搭背喝酒玩乐的关系,闻言连连摆手,指着上面的题目道,“你饶了我罢,我又不是和尚,哪里知道法华经是个什么鬼玩意儿,阴阳五行是你们道家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明阳真人呼了口气,拿着这一张试卷上漂亮周正的隶书,再一看自家儿子用来擦屁股还嫌硬的纸卷儿,着实感慨了一番,半响才又道,“以他这般年纪,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了,只现下乱世纷纭,他身世又坎坷离奇,慧极必伤,这卷子我收了,往后你也切记别和人说起这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明日你先给他们上一课,就讲讲藏锋敛锐的道理。”

夫子点头同意,瞧了眼试卷,又有些遗憾,“那还教不教他了?”

明阳真人爽朗一笑,“教,怎么不教,看看他到底能学多少,我看他根骨清灵,届时倒是请元守真帮忙看看,用些固本培元的药材激一激,倘若他真有修炼的天赋,倒真是通明仙人转世了。”

有关荀文若的这一切,卫广不得而知。

明阳真人规定了他们几人私下不得交流试题,也不得交谈试题答案,因此大家道也相安无事,只是摸底以后,各自还是有些变化了。

先是卫广,每日早起了一个时辰,白日除了自行修炼外,还跟着元德师兄修习剑术,无论当日有什么事,都先定量写五十张大字,成了他们三人中最勤奋刻苦的一个。

荀文若本就是跟着他的,卫广不在,他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卫广看书,他也就看书,只他不大喜欢练武,修习剑术总提不起兴致,明阳真人见他如此,便给他找了些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书,荀文若也照单全收,权当打发时间了。

元沁对他二人的这般行为大为不满,见他二人学得津津有味,又好奇起来,他老爹也不强求,给了些兵书和战册,也就随他去了,元沁静下心慢慢看来,也从中得了些趣味,慢慢也开始乐在其中了。

如此青云山终是有了些变化,掏鸟蛋的人少了,山上的鸟叫声都多了些,山中众师兄弟都欣慰不已,又怕他们累着饿着营养跟不上,就变着法的给他们弄好吃的,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卫广个头都蹿高了一截。

从上青云山到今日,整整六十天了。

荀文若发现,他这个哥哥今天从一早起来就有些不一样,穿衣服的时候来来回回看了几次,还破例开口和他说话了,“文若,我今天衣袍穿得整齐么?”

卫广的衣着向来都整整齐齐的,荀文若见他搭理自己,心里开心,点点软软道,“哥哥很好看。”

倒早饭过后,连元沁也发现卫广异常了,卫广练剑心不在焉,写字也心不在焉,连吃饭的时候都坐立不安的,后来索性请了假跑出去,也不管背后一干人奇怪的目光。

卫广在青云山上找了块假山石坐了上去,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青云山脚宽敞干净的大路,以他现在的视力,倘若有人经过,他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元沁跟着跑了出来,瞧得疑惑,悄悄问旁边的荀文若,“小若,你哥怎么了?”

荀文若虽是和卫广住同一个屋子,但卫广的事,他又能知道多少。

荀文若瞧着远处的卫广,便是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卫广周围又轻软又浓烈的情绪,虽然不确定,但荀文若还是轻声道,“他在等人。”

“等谁?”元沁摸不着头脑,“还有人要来青云山么?”

“小若走!我们也上去!”元沁瞧着高高的假山石,来了兴致,扯着荀文若就往前跑,“我前几日就见小老头手里捏着什么宝贝,咱们也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好玩的!”

荀文若一愣,反手拉住元沁,边走边往回拖,“快下雨了,那云梯不赶紧搬进房子里,一会儿就得散架了,到时候咱们还怎么模拟攻城。”

元沁一瞧闷黑的天色,听荀文若这么一说,差点没跳起来,偏头朝卫广吼了一嗓子,“卫广,快下雨了,你赶紧下来!”

元沁也不管卫广听不听的见,拉着荀文若就赶紧跑去他的院子了,生怕瓢泼大雨下来,把他的城墙都给冲垮了。

荀文若回头看了卫广一眼,垂着的眼睑遮住了心里翻腾的情绪,他这个哥哥话虽然不多,也一点都不热情,但其实很好说话的,但除了一件事。

卫广有一块宝贝,一直挂在他脖子上,连洗澡的时候也会放在伸手够得到的地方,别人想看看也不行。

荀文若只偷偷瞟见是块玉佩模样的东西,他以为卫广喜欢美玉,着实花了一番心思,翻遍了整个青云山,在后山的山洞里破出了快温润通透的羊脂玉,他兴冲冲的把这块拳头大的美玉捧到卫广面前,卫广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荀文若聪慧至极,后来也渐渐明白过来,卫广喜欢的,根本不是什么玉佩玉石,他在乎的,是送东西的人罢了。

荀文若回头看了眼正痴痴看着山下的卫广,心里又闷又痛,又想知道他等的那人是谁,好把他找出来,圆了卫广的念想。

“小若你怎么了?快放开!”元沁痛得直甩手,荀文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捏着元沁的手,有些内疚的在上面揉了揉,甩了心里的难受,朝元沁笑道,“我们快走罢!掉雨点了!”

两人方才找东西把小城池罩起来,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荀文若看雨下得大,跑进房里把雨伞和衰衣拿出来,让元沁赶紧回房去,拿着雨伞就冲了出去,天已经快黑了,加上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很是吓人。

荀文若跑到假山石那边,没见着人,顿时吓得脸色都寡白了起来,扔了手里的雨伞爬了上去,没在假山下面看见卫广才松了口气,猜想着卫广肯定是回去了,就捡起地上的伞跑回了院子。

荀文若回了院子,见院子里根本没有卫广的影子,房间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水渍,荀文若这才脸色大变,略略一想,就知道卫广肯定是下山去等人了。

荀文若瞧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荀文若想起往年这个时分,他必定是躲在娘亲的怀里的,又温暖又安心,他如今却浑身湿透的呆在房间里。

可卫广还在山下,他有没有带伞,雨这么大,有没有淋湿了,天这么黑,还打雷,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会害怕,他又知不知道,打雷的时候,不能在树下躲雨的?书里是有讲,但卫广不大看杂书,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

荀文若越想越心慌,复又抓起桌上的雨伞,冲出了院子,一路往山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一齐更四更,先更两更,后两更晚一些发

☆、第八章(二更)

卫广确实在山下,他听得元沁说下雨了,就反应过来倘若元守真来接他,岂不是要淋雨了,卫广又不知元守真从哪里来,只能来青云山脚下等着。

荀文若下山去花了一段时间,他不像卫广一般有灵力护身,湿滑的山路让他跑得很费劲,等到了山下时,浑身都是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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