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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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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浮图作者:白墨楼

第9节

顾雪衣哪里还不懂他的意思,眼眸便笑得弯弯,只是心里欢喜劲儿还没有过去,又想起来一茬儿。

☆、第43章霜崖碧

“……我很喜欢,但是……”

傅少棠挑眉。

顾雪衣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一咬牙,便要直接将那牛皮纸拿起来。倒是这时候,白沧河在一旁嘲笑:“少棠哥哥哎,小顾哥哥手受了伤,你还让他自己去拿……你不是药都喂他喝的么!”

傅少棠一呆,他千思万想,竟然忘了这一茬儿。

“哈哈哈……哈哈哈,少棠哥哥,你也会犯这种错!”

白沧河一时间笑的不能自己,在榻上直打跌,眼见着傅少棠脸色有沉下来的趋势,忙不迭地从自己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小小玉瓶,赶在傅少棠一巴掌拍过来之前,塞到了他手里:“……少棠哥哥,哎哟……我都把我的糖粒儿给你了,怎么你还是要敲我!”

白沧河泪眼汪汪要挣扎起来,手里突然一沉,定睛一看,那一堆牛皮纸裹的糖葫芦,都到了自己手里。

“你既然喜欢,那就全给你了。”

然而甫一打开瓶塞,便是傅少棠,也是一怔。

他霍然回头去看白沧河,那孩子还十分欢喜地揽着手里一堆牛皮纸,白嫩嫩手丫左戳戳,右捡捡,秀气眉毛皱起来,似乎在想自己这时候应当挑哪个。

半分没有想到自己先前递出的玉瓶。

傅少棠沉吸了口气,一时间心里激荡到了极致,只能勉力按捺住内心情绪,低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他少有的郑重,倒是将白沧河和顾雪衣两人都唬的不轻。白沧河年龄尚幼,只觉得他现下都不同于平日,而于顾雪衣眼中,却看到了他情绪十分激荡!

白沧河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满是疑惑之色:“是什么?”

果然,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傅少棠捏紧手中玉瓶,劲道之大,几乎要将这玉瓶捏碎。眼中复杂光芒流转,终究,不过是叹了口气:“霜崖丹碧。”

这世上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一颗价值连城,却未想,会在白沧河手里看到。

白沧河神色懵懂,似未所知。

傅少棠大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晓,给顾雪衣喂下去,只要这一颗,便可以消掉少年身上诸多痛楚,自此隐患顿消,自可长命百岁。

然而傅少棠终究还是将它认了出来。碧色丹药,凝霜成雾,前者为碧,后者为霜,方得其名。他以前未曾见过,却早已经听过这灵药的名声。

“……那是什么?”白沧河奇道,“很好吃么?”

他想了想,眼珠子转到那个玉瓶上去,道:“霜崖丹碧——便是这里面那个?”

“是,如果你生了大病,或是受了重伤,就可以吃下它。”顾雪衣悠悠道,“……总归,是可以将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他摇了摇头,莞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让人知道你手里有一颗,只怕会打破了头。”

傅少棠低低叹气:“谁给你的?”

“师尊给我的。那时候我才去不久,她就给我了……说这是我爹爹的,理应到我手上。”

风辞?还是白王室?

傅少棠沉眸凝思,便听白沧河道:“师尊说日后我若是处于危难,时刻都有可能会死掉,就可以将它吃下去。”

顾雪衣轻声道:“应该是你父亲托月尊者给你。”

白沧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才不会!爹爹说他将我送走了,以后师尊会怎么对我都凭我自己,他不会再出面给我说情的……爹爹是要给我东西,都是托师兄转交!”

谢清明?

他倒是知晓,谢清明出身的谢家也在白国。然而这颗霜崖丹碧若真是来源于白王室,又怎会从月尊者手中,再到他手上?

傅少棠想了一阵,理不出来头绪。这片刻间,他早已经收拾好情绪,又恢复平日冷淡模样。他宁心静气,也不去再想,将那玉瓶递回给白沧河:“好生收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在你手上。”

他声音清淡,却自有一种威信在里面,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白沧河点了点头,却不去接那个玉瓶,手托着脑袋,忽然道:“少棠哥哥,这颗‘霜崖丹碧’,可以治小顾哥哥的病么?”

握瓶的手轻颤,男子声音低且沉缓:“可以。”

白沧河咳了一声,一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却递出来:“那就给小顾哥哥吃下去罢!”

傅少棠凝视他,曼声道:“你知晓这是什么?我先前大概没有给你说清楚。这一颗霜崖丹碧,若是放到灵修之间,只怕立时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我这么说,你不一定懂……你只需知道,你现下体内灵气并不充盈,还未开始真正修炼,而一旦修炼开始,便会面对许多可怕困难。炼精化气,炼气还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沧陆上无论灵修武修,都是五重境界四层劫数,其中一时不慎陨落者不知凡几……而你若是吃了这颗霜崖丹碧,炼神以下,再无劫难。而往后,今生至少突破到炼虚境界。”

“而除了这四层劫数之外,历层境界的修炼里,难免会遇到许多凶险之事,或许动摇根基也未可知。灵修之道,犹为凶险,而若到时你将之服下,再辅以修为手段,便可以免除所有毛病,再上一层,也未可知。”

傅少棠甚少有长篇大论时候,这一番话下来,自己竟然有些不适。他摇摇头,将玉瓶递回到白沧河手里。眼见这孩子懵懵懂懂,似乎对这还似懂非懂。他顿了顿,心中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无所保留,“……你道世人为何都要争夺这一颗霜崖丹碧?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用处,便是‘蕴灵’。”

话一落地,顾雪衣脸色便是一变,便是白沧河自己,脸上懵懂也烟消云散。

沧陆众人,生来先天根骨便已确定,后天想要提升,更是难上加难。而于灵修来说,生来就有先天之灵的,更是十分稀少。只有海外异族,或许天赋异禀,才可能让大多族人都身负先天之灵。根骨提升虽难,但还有法子可以追寻,而先天之灵提升,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傅少棠方才说的“蕴灵”,便是凭借这一颗霜崖丹碧硬生生将人先天之灵拔高,更有甚者,甚至可以辅以秘法,后天铸造灵窍。

这话若放至江湖,只怕顷刻间便会掀起轩然大波。傅少棠也是幼年听师尊提到,方才知晓。

沧陆上碧空涯只收带有先天之灵的弟子,而身负灵窍之辈,与其他灵修相比,修炼一途无不事半功倍。只是这是生来的天赋,没法改变,是以才将许多人生生隔绝在灵修门槛之外。若是凭借颗霜崖丹碧后天铸造灵窍,无异于脱胎换骨,修炼途上,日后必定一帆风顺。

“知道厉害了么?”

他将玉瓶塞回了孩子手中,再不肯说一句话。

白沧河怔怔去看手中玉瓶,莹润玉质似乎透明,隐隐还能瞧见里面丹药阴影。这一番话信息委实过大,他想了半天,才终于消化下来,脑海里却不知道为何产生了一个猜测:“……少棠哥哥,你说度过修行劫数,不单单指灵修,武修也可以,对不对?”

傅少棠淡淡点头。

白沧河道:“……那你现在在什么境界?”

这话委实问的十分突兀,若是两个不相干之人,只怕一剑就要飞过去了。傅少棠不去看他,口里却给出了回答:“炼气。”

顾雪衣一怔,白沧河一呆,两人面面相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白沧河心里估计得再低,都是在炼神境界上打转儿,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回答。

“少棠哥哥,你才到炼气——你哄我的吧!”

他直接大声喊了出来,根本不信居然会是炼气:“你在哄我么!你的修为才到炼气——师兄说你们俩天赋相若,偶尔交手都是各有胜负,绝没有一边一直胜的时候,他都已经炼神了,你才是炼气……”

白沧河停顿了一下,脑子一时转的飞快,前所未有的清明:“炼神以下,武修根本不可能是灵修的对手,而且我听师兄说过,你的乾天之势是在碧空涯沧浪水上取的,坤地之势是在稷下学宫里取的,那时候你俩天天练剑,修为一直都差不多……你哄我也得找个靠谱的哄好么!!”

傅少棠淡淡瞥他一眼,竟然是微微一笑:“我骗你作甚?”

真的……是炼气?

刚刚过了炼精这一门槛,稍有修为的炼气?在沧陆上诸多武修里,十分普通、没有半分特别之处的炼气?号称会被炼神一招打的落花流水的炼气?

一定是他听错了!

白沧河犹自不敢相信,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最后竟然挽起袖子,搓着手在藕节似的胳臂上掐了一把。

“……嘶!好疼!”

“你这是做什么?”

“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白沧河振振有词,包子脸鼓起来,十分心疼的去看被掐出来一个红印子的手,喃喃道,“这么疼……看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了!”

傅少棠对他这般孩子气行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想自己怎么没听谢清明说过,他这个师弟其实是个活宝。低头便见白沧河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玉瓶,一口小糯牙咬住嘴唇,脸上现出几分挣扎神色来。

这又是怎么了?

傅少棠挑眉,无声无息询问他,结果白沧河突然将手一伸:“……少棠哥哥,我把它给你罢!”

“为何?”

“……你不是现在还在炼气境界么?吃了它,那一定就可以晋入炼神了!”

玉瓶被白沧河强行塞到了他手里,小小手丫还在他的掌心中磨蹭,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抽了出来。

孩童声音极是干净清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它,这颗霜崖丹碧放在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给你……少棠哥哥,等你晋入炼神境界,去那个什么辛夷花会,一定可以将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

傅少棠一愣,心底却涌过一道暖流。他已经将霜崖丹碧用处说的这般清楚,却未想白沧河却还是愿意给他,小小稚童,虽然也曾在街上做些顽皮勾当,但心地并不坏。

☆、第44章雪浮

傅少棠摇了摇头,将玉瓶放在榻沿,缓声道:“不用。”

他迎着白沧河疑惑神色,只淡淡一笑:“炼气如何,炼神又如何?我不过是想待在炼气罢了!”

这话实在听来匪夷所思,偏偏他语气里流露出强大自信,竟然让人不由自主信服。似乎在他眼里,常人眼中,武修、灵修之间的距离,炼气、炼神的天堑,都算不了什么,轻而易举便可以化解。

傅少棠心知这是白沧河还未开始修炼,是以听不太明白,待得他日后走上正途之时,有师长在一旁辅助,自然而然便会知晓。

却是顾雪衣在旁听完他这一番话,眼里现出来几分若有所思,问道:“……少棠,我在太初里第一次遇到你时,也是炼气么?”

傅少棠目中笑意掠过,伸手想去抚他发鬓,却忍下来,也是点点头。

“我似乎明白了些……”顾雪衣也笑起来,“……原来那时候你也才炼气,但是在太初里,同龄之人,我竟然没听说过有一人胜过你。”

“你们在说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明白?”忽然有一人插进来,白沧河左瞅瞅,右望望,实在不知道他两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顾雪衣低声回答他。

白沧河愣了愣,想了想,竟然又将那玉瓶推给顾雪衣:“……小顾哥哥,既然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那你拿去治病罢!”

顾雪衣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样,一个人不要,又推给另一个人的!”

白沧河撅着嘴巴:“……反正对我现在又没有用处。这东西可以让人晋入炼神,但少棠哥哥不稀罕炼神;这东西也可以给你治好病,你也不想好生活下去么?”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示意顾雪衣低头。顾雪衣俯下身子,将耳朵侧过去,这孩子就立马贴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我猜少棠哥哥不愿意拿它,一定是因为你……只有一颗,又不能两人分。小顾哥哥,要是你身子好了,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顾雪衣愣了愣,脸上不由得飞上了些霞色,他转头去看傅少棠,正巧见他似笑非笑望向这边。这孩子自以为做的隐蔽,但如此近的距离,又有什么隐蔽可言,早就被听得一清二楚。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用。”

白沧河一呆,旋即道:“……怎么你也不用他也不用,你们俩这么谦让是为什么?不治病了?”

顾雪衣点点他脑袋,却笑起来,柔声道:“我去小镜湖,是要取一个东西。要是我拿得到,自然会消去身上毛病……要是拿不到,自然也不需要这颗霜崖丹碧。”

“别说丧气话。”傅少棠淡淡道。

顾雪衣莞尔,摸了摸白沧河脸颊:“……所以你自己好生收着吧,既然是你爹爹托你师尊给你的,自然与你有好处。便是不用,拿着当个念想也好。”

风吹花动,细雨绵绵。白沧河小心翼翼将玉瓶收起来,却见傅少棠不知何时摸出来把匕首,挥手将一根签子上的糖葫芦全剔下来,削成小块儿,盛在瓷碗里,用勺子咬着,喂顾雪衣吃。

哪有这么吃糖葫芦的?白沧河心里嘀咕,但那二人一人喂一人吃,动作实在很是和谐,他强撑着看了半天,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终于困意上涌,头一歪,趴在榻上睡着了。

傅少棠侧头时,便见白沧河这般趴在榻上的模样,脸颊上都被印出来了红痕。他心里好笑,但是方才白沧河被他打了几巴掌,没法翻过来睡,于是只得给他弄了些细软巾子,垫在他脸下边。

他这般替白沧河收拾完了,转头时便遇上顾雪衣安静目光,细密且柔和,几乎要拧出水来。他心里一动,轻声问道:“……你去小镜湖里,要找的是什么?”

“……雪浮图。”顾雪衣侧在他怀里,娓娓道来,“我从陨星川出来前,曾经在太初里看过许多典籍,太初不收鲛族弟子,但是有关的书却有一些。龙骨莲、雪浮图,鲛族开始衰落,大抵就和这两者的异变有关……数年前不知为何,龙骨莲凋谢,并且未曾绽放,雪浮图也下落不明,是以鲛族力量才开始衰竭。”

“我不知道龙骨莲盛开的法子是什么,但是翻阅典籍,又找到了一些和雪浮图相关的线索……如果没有猜错,雪浮图应该是被人带出了南荒,带到了小镜湖里。”

“何以见得?”

顾雪衣却不答反问:“少棠,我听说小镜湖原本只不过一普通杏林世家,虽然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情,但却和灵修扯不上关系……但现下,苏暮秋可以缠着方既白,方既白却不能拿她怎么样。这还是以前,于武修中有诸多名声,但是与灵修无干的样子么?”

“不像。”傅少棠略一思忖,回答他,“现在风头,几可与云泽比肩。”

他确然是实话实说。云泽晏家乃是灵修中极有名一派,并不似于太初、太始、渊山这般门派,而是以医入道,妙手回春之术,几可通玄。沧陆上灵修多半会卖云泽一个面子,因为修行漫漫,不知何时便会出岔子,到时候便需晏家伸出援手。但小镜湖、云泽,一武一灵,这般局面却不知何时改变,现下小镜湖内连灵修伤势都治得,俨然将云泽给压了下去。

“灵武不能兼修,便是灵修所用丹药,与武修也有不同……小镜湖却是凭什么,能让灵修、武修都卖他面子?我听说小镜湖湖水都甚有灵气,它那些灵气又是从哪里来的?”顾雪衣冷笑起来,直直道,“苏暮秋以前曾经去过太初,送了一些灵液,那些灵液我侥幸也见过,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回到族里才知晓……那灵液,应当是以雪浮图所镇之水做的!”

他话音方落,傅少棠立时便问道:“当真?”

顾雪衣咳了一声,苦笑道:“错不了……虽然用很多灵草给调和了,但是那水,分明就是雪浮图所化的水!我从没听过,有什么宝贝,浸入水后,那水就可以拿来救人性命。我只一闻,便分辨出来了。”

傅少棠眉头轻蹙,却道:“我听说有一些灵药,确然可以化在水里,再用那水去炼制丹药,可以事半功倍……况且太初门内鲛人颇多,便只有你一人认出来了么?”

顾雪衣定定看他,眸中沉凝,最终苦笑一声:“……你应当听说过,鲛族刚生出来之时,都是一团灵气,只能养在水里,过些时日才能化形……我出生时被养在龙骨底下,那里,便是以往镇着雪浮图的地方!我还没化形之时,便日日夜夜与那水相伴,它的气味便和我身体一般熟悉,只要闻到,便决计错不了!”

“如果没错,雪浮图应当就在小镜湖之内……只要我进去了,便一定可以找到,小镜湖里的水,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顾雪衣咬住嘴唇,艰难道,“……你若说我接近你别有用心,也没有错的……我在明月楼里等你,也是想和你一同到小镜湖里去。”

只是没有想到,不知为何,却成了眼下这般局面。

想要隐藏的,全数暴露;强自压抑的,尽皆喷薄;欲要疏远的,却越走越近。

屋内一时只听簌簌之声,风雨愈急,敲窗击瓦,廊下鸟鸣渐渐低下去。顾雪衣等待许久,才听傅少棠淡淡声音。

“无妨。”

别用用心又如何,刻意接近又如何?他只知晓,现下这少年,会陪在他身边。至于其他,又有何妨?

傅少棠手抚过他眉眼,淡淡道:“等你伤好些,我们就走。”

“少棠……”顾雪衣低声问他,“你不愿与方既白一路么?”

傅少棠微哂:“我想你多半不愿与他同行,若你一刻也待不得,现在离开也可。”

他忽然想起来件事,未免问他:“……你在太初里呆了几年,他是否会认出你?”

顾雪衣摇头:“多半不会……收敛神息,隐蔽神容,这事我做的惯了……太初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都要有一点自保手段的。”

他既然这么说,傅少棠也不需再问,在他看来,认没认出都没什么区别,至多不过一剑削过去罢了。索性握住顾雪衣手腕,自己运转真气,替他疏通脉络,心思却不知不觉转到远方。

顾雪衣说雪浮图能治好他身上痛楚,傅少棠却不敢全信。人之躯体再脆弱不过,他又怎知,那捞什子雪浮图定然能够起到效果?然而那毕竟是南荒鲛族圣物,或有奇效也未可知。

他不愿窥测他族隐私,因此也并未多问,自己却不能不多做打算。小镜湖长于医治武修伤势,而一路行来,苏暮秋已然结怨,也不知苏暮秋是否可靠,这般看来,事后只能前往云泽,请晏家出手。

不知不觉间耳侧呼吸声变得轻微,原来是少年已经入睡。傅少棠低头去瞧他模样,怀中散开的发泼墨一般,容色却若新雪方下,眉细而长,十分秀气,眼帘却合上,瞧不见半点光彩。

左右瞅瞅,也只不过一清秀少年,实在与话本里倾国倾城的妖孽美人相差甚远。

☆、第45章摸根骨

记忆里初见时,少年还是行容秀致,虽未长开,也依稀可预见日后昳丽样貌,却不知为何成现下这般普通样貌。然而再一想到他所说收敛神息,隐蔽神容,又觉得理所当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生的普通些,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会免去许多不需要的意外与麻烦。

一连两日,君山下都是风雨绵绵,竟然没见到停歇的时候。自傅少棠刚从坊市间回来时,尚且还只是小雨沥沥,撑伞行走,还能赏一赏细雨春色好风光。然而到的晚间却骤成暴雨之势,风声若鬼哭狼嚎,雷电舞若狂蛇,惊的白沧河爬到他被窝里,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手。

第三日早上终于天气放晴,只见屋外一片枝残叶落,花木狼藉。然而也只不过晴了些许时候,暴雨便又毫不留情打下来。傅少棠自己出行无碍,却不可能不管顾雪衣与白沧河两人,方既白不来找他,他自己也乐得清闲,因而干脆待在屋内,专心致志替顾雪衣疏通脉络。

他夜里想了许久,才勉强回忆起来一套心法,比先前教给顾雪衣那篇还要普通。若是说那篇是初初入门,教人改善体质,那么这篇就还要粗浅些,都只是吐纳功夫,强身健体罢了。

偏偏不知是否灵修、武修间隔真的有如天堑,顾雪衣竟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期间傅少棠数次给他输入真气,都宛如石沉大海。他讲心法时并不避着人,因此白沧河也在一旁听见了,小家伙眼见顾雪衣学不成,眼巴巴地请他教自己功法,却被傅少棠干脆拒绝,到后来这孩子只能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在旁盯着他。

傅少棠有心不去管他,白沧河却十分不要脸皮地扒住他衣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嘴里翻来覆去,也没得什么新花样,只是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少棠哥哥,你就教教我罢……你刚才说的,反正也很普通,对不对?小顾哥哥不是渊山的人,都可以学,那我也可以啊……少棠哥哥,你就教教我罢,反正我迟早也要学的!”

“哟,可巧了,你想学什么?”

忽而有人插入三人对话,人未至,声先临。傅少棠面色不变,便见方既白笑吟吟地从廊外走进来,手中油纸伞还滴着雨,却被他用来敲了敲门槛:“傅兄,我不请自来,你不介意罢?”

白沧河脑袋一歪,状似天真:“如果说介意,你现在就撑着伞回去么?”

方既白被他噎得一呆,瞧他半晌,忽而一笑:“……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白沧河便十分不屑的撇撇嘴巴,半分都没有收敛的意思:“……那你还说这么多,我还以为介意了,你就走了呢!”

这孩子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方既白也不去和他计较,径直走到了屋内,只笑道:“……傅兄这孩子甚是机敏活泼,想来天资也是不错的,却不知学到哪个地步啦?”

还未等白沧河开口,傅少棠便已截下话头:“他尚且还未入门。”

方既白一挑眉毛:“……傅兄这么说就不对了,方才我分明听到他央求你教他功法。我知晓傅兄你出自渊山,这孩子也是渊山高足么?傅兄怎的不愿教他?”

这却是打听起白沧河来历了。

傅少棠眼神冷了冷,道:“……他是我旧友之弟,自然会有人领他入门,现在时机未至,并不需我越俎代庖。”

方既白只摇头,屋内人说话并未避人,那孩子更是大声嚷嚷,传的老远。他倒真有些好奇,一样心法,怎的傅少棠愿意教那顾姓少年,却不愿意教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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