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左右,你也到了该学习的年龄。”
引灵气入体,对于适合修炼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鲛族生来便会浸在含有灵气的水里,以此替他们提升根骨,而身负先天之灵的人,在引导灵气这一项上面,多数都较之常人更强。顾雪衣的先天之灵在眼,白沧河的先天之灵在手,是以他们两人的灵窍也在不同的位置。
然而此刻,却要顾雪衣将自己引灵气入体的法子教给白沧河,说不得,便会有一些困难。
“凝神,静气!”
傅少棠在一边,便见顾雪衣将手贴在了白沧河手上,他的手指搭着白沧河手腕,应当是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度到了白沧河体内。
白沧河两条眉毛都皱了起来,嘴巴也抿的紧紧的,身体并不是很舒服。
顾雪衣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撤下来,问道:“如何?”
“很难受。”白沧河实话实说,“像有很多小虫子在身体里爬,又在咬我,骨头里都很痒。”
顾雪衣蹙了蹙眉。
“不应当这样,引气入体后,你应当觉得身体很舒服才对。”
“但是很痒。”
“再试试。”
顾雪衣又将手指搭到了他手腕上,待得这一次运功行罢,白沧河脸都皱成了一团,嘴里叫苦不迭:“不好受,一点都不好,很痒……忍不了啦,真的好痒。”
顾雪衣无奈叹气。
如此一来,以他作为引导,替白沧河引入灵气这一条道路,也是行不通的了。
灵气不能入体,那什么都是白谈。天下无论是哪家灵修,术法都要靠着灵力使出。除非是身负先天之灵,天生便有异于常人的天赋,然而即便是这般,能够用的,也不过是最基础的本事罢了。
“你当日是怎么将灵气引入体内的?”
“不知道。”白沧河挠了挠脑袋。他的确不知道,那天在河堤之上,自己是如何将灵气引到了自己体内,只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仿佛本能一般,就使出来了一股力道。
“你……便将现在当成是那时候,自己模拟试试?”
白沧河闻言点头,便皱着两条眉毛,十分严肃的回想,然而直到最后,他自己都被折腾的疲惫不堪,都没有半分的成果。
“行不通,行不通……哎,看来我是没有指望的了!”
到最后他便努力引气入体都引得睡了过去,连第二日起来,都十分苦恼的想这个问题。他身上也有先天之灵,既然被碧空涯收入门下,那资质理应不差——但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体内感应到半分灵气呢?
白沧河不敢出去,只能捧着脑袋,自己在车厢里发闷。恰巧这时候绿云来了,他便追着绿云追问,然而即便是绿云,也没有办法解释。
绿云自身修为,比封印解掉后的顾雪衣还要低上一截,苦笑了半晌,什么答案都给不了他。
然而她这番过来,却并不为这一事。
她打听到玉堂春只要用奇特做法,便会成为害人的□□,然而究竟是什么,她却没有问出来。
正巧这时候王阳来了,最后一句模模糊糊被他听到,王阳当下便是一笑:“玉堂春,你们说这个做什么?”
绿云闻言笑吟吟的:“这不是沧濛江支流里便有湘水,玉堂春便产自湘水君山么?既然林公子出身君山,我少不得便要向他讨教讨教。”
“那你来找傅姑娘做什么?她又说不得话!”
傅少棠眼皮一跳。
绿云不慌不忙:“我听说玉堂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茶叶,正巧请傅姑娘品一品,是不是这样!”
王阳一双眼睛飘过来,只觉得这一坐一站,双姝都是丽色无边,然而坐着那位容貌更为惊艳,只是稍嫌冷淡了些。
他自忖那林公子生的文弱,便是修为看上去也没得什么厉害的,怎么这傅姑娘就想不通,偏偏嫁给了他!
真真是糟蹋了这一朵娇花!
不由自主便想卖弄学识,引得那傅姑娘目光向自己多转转。
“你们却太孤陋寡闻了,那玉堂春除了是上好的茶叶以外,还是一味奇药的主材!”
此话一出,果然,绿云脸上现出来惊讶,便是那傅姑娘,目光都转了过来。
他眸子生的颜色分明,浓者似墨,淡者似云,便这般看着人,冷冷淡淡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沉下去,何况其中还有一份若有若无的好奇!
王阳心中一荡,登时什么顾忌都抛到九霄云外,兄弟们的嘱咐,被他当成耳边风,通通过掉了。
“绿云你定然没有听说过,傅姑娘便是与君山有些瓜葛,恐怕也还不知道……嘿!这却是一方秘药,以玉堂春的花香,混以三月兰花香,这两者自身都无害,但是它们混到一起,却是一味绝佳□□……”
王阳嘿嘿一笑,颇有骄傲之色。
“……君山巅顶上的玉堂春,虽然我没有真正看过,但是也听人说过,据说是方开即谢。那花生的也忒奇怪,开的最灿烂的时候,就会落到土里面。你们想想,修者身体里的真气,便如同玉堂春一般,玉堂春开花,正好似修者催动真气。平日里不催动还罢,只要一催动到极致……嘿嘿,那体内的真气就会作怪,就像那凋谢的玉堂春一般!从此往后,体内真气,莫想凝聚起来半分!”
“竟然这般厉害?”绿云吃惊道,“就没有解掉的法子么?”
“有自然是有,可那要一枝尚未凋谢的玉堂春。可那玉堂春边开边谢,又有谁能够取到?”王阳大笑道,“若是等到来年,体内真气早聚集不起来了!取来玉堂春又有何用!所以这毒名为‘开谢’,只要真气被催动到极致,便会消散,绝没有逃过的可能!”
王阳见得绿云眼里绝做不了伪的惊讶神色,还有傅姑娘眼里,一分淡淡的讶异,更是觉得自得,恨不得搜肠刮肚,将脑子里记得的东西全部都说出来,以博佳人一笑。
只是一看到这冰姿雪貌的傅姑娘,脑子里说不得就想起来那文文弱弱的林公子。王阳心里不由得打起了算盘,若是没有那林家公子,那这傅姑娘,走火入魔,修为尽失,岂不是任搓任捏?
他藏不住心事,所思所想露在脸上,瞬间引得对侧佳人皱眉。王阳见得佳人蹙眉,心里一边暗骂自己猴急,一边又更是觉得,轻颦浅笑,皆有一番风华。
殊不知傅少棠心里几乎要压抑不住杀意,全凭白沧河拽着他,方才令他清醒一二。
☆、第59章行路难
所幸这时候有人来找王阳,这碍人视线的人才终于离开。
绿云侧眸过来,娇笑两声,却也告辞,一时间,只剩下傅少棠与白沧河两人。
小家伙想了想,谨慎的开口:“……我没有新鲜的,只有已经制成了茶叶的玉堂春。”
他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摸了半天,蓦地脸色一变,接连掏出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可是他自己的脸,却皱成了苦瓜。
“完了完了,我的那枝不在了……少……娘亲,我的花给掉到水里面去了!”
落水后在那水里漂了一天,现在好不容易摸出来一些小玩意儿,白沧河寻寻觅觅,里面根本没有那枝玉堂春!
但是……若是要傅少棠恢复真气,必须要一枝玉堂春!
“我们先去君山?”
白沧河脸皱成一团,提出一个不慎靠谱的建议。傅少棠只摸了摸他脑袋,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白沧河想了想,突然张大眼睛:“啊哟,我想起来了!小……爹爹那里!”
傅少棠点头,眼里漫上些许笑意。
当晚,于客栈中借宿之时,顾雪衣自自己怀中,取出一方莹白玉匣。寒玉匣子打开之后,其内,正好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玉堂春。
自君山顶上取下,放入这方寒玉匣中。傅少棠曾经说过,他最喜欢这一枝,其后,却将这枝玉堂春予以了顾雪衣。然而到得最后,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不知究竟要如何解去“开谢”之毒,唯一知道的,便是玉堂春正是解毒关键。
时不我待,此刻伴于这群人左右,无异与虎狼作伴,必须尽快恢复真气,已容不得再细细打听。
顾雪衣取来茶盏,将寒玉匣内的玉堂春取出来,选了一片花瓣仔仔细细剔下。傅少棠拾起花瓣,拈至口中。
是不容忽视的苦意。
他将那瓣花瓣给咽下去,再次运功,体内真气徐徐缓缓,游走的十分缓慢。然而也急不得,等到一个周天运转之后,傅少棠赫然发现,自己丹田之内,多了一丝真气。
饶是他素来从容,此时面上也不由得现出一分喜色。顾雪衣见他面容,心里就有了猜测,当下喜道:“成了么?”
傅少棠才一点头,蓦地发现,玉匣内竟然已经没有玉堂春身影,却是顾雪衣全部都剔了下来,此刻,只余一根光秃秃的花枝。
然而玉堂春花瓣,却是环绕在花枝左右。
他哭笑不得,没想到顾雪衣竟然将所有花瓣都摘了下来,顾雪衣却执意要让他把所有花瓣都服下去。
傅少棠拗不过他,只能自己将所有花瓣都吃下去,一时间口里苦涩之味甚为明显。
然而真气流转,也未见得加快几分。
他强行将顾雪衣按到床上,让他与白沧河先睡下,自己却到另一边,开始默念起心法。
炼精化气,炼气还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
沧陆上几乎是修者人人都知道的十六字口诀,正代表了修行路上的五重境界。他从渊山上下来,向湘水而行之时,自身修为,不过才到第二一重——炼气。
在他这个年龄,已经进入炼气的灵修,或是武修,虽然不多,但也绝不在少数。
各大门派的天之骄子,在这个年龄,无不是已经进入了炼气,更有那绝世天才,这时已经进入炼神。
炼精、炼气,还是后天修行,而一旦进入炼神,却可以说,已经开始进入先天造化。
然而傅少棠,却没有达到炼神境界。
十一年前,他初下渊山之时,便是炼气。
十一年后,他再度下渊山,却依旧是炼气。
不变的,是境界。
改变的,是修为。
十一年前的傅少棠,与十一年后的傅少棠,绝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无论是十一年前的他,还是十一年后的他,都是一模一样的脾性。
一旦认定,便百折不回。
真气散尽,无法凝聚,他所做的,便是一次又一次凝聚真气,只不过不将之导入丹田,任由真气在经脉间消散。
然而现下,所有的阻碍,都已经被移除。
心法默念,熟悉的真气自经脉间产生,游走、流转,最后进入丹田。这几日来一直空空如也的地方完全的容纳了前来的真气,一丝、一丝,任由其将自己填满。傅少棠对渊山心法何等熟悉,一夜运转不休,待得天亮之时,丹田之内,已有两成之数。
这般速度并不快,若是他全盛时期,恐怕只要几盏茶的功夫,便可以全数恢复。然而毕竟刚刚解去“开谢”之毒,不能强求太多。
如今这两成,于他来说,却弥足珍贵。
至此,终于有一丝,自保之力。
依旧是乘车前行,然而周遭气氛,却有一丝古怪。
王阳一如既往的前来,大献殷勤,却在见到顾雪衣未曾离开时僵住。马车外诸人眼神流动,传递信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已经落入了三人的眼睛。
三三两两休息,顾雪衣带着白沧河下车,众人之间交谈,却有意无意,围在了两人周围。
一人斜瞅着顾雪衣,却是嘿嘿一笑:“说起来,林小公子的手,便是一种先天之灵吧?”
顾雪衣若无其事笑笑,却将白沧河的手拉紧:“哪里的话?有先天之灵的无不是各大派中的骄子,早早的便开始修炼了……他都这么大了,连如何引气入体都不知道呢!”
一汉子从身侧摸出个壶来,饮了一口,大笑道:“好酒!够烈!”
却转过来,虎目生威,目光灼灼:“林公子都与我们走了这么长一路,也还不愿意说实话么?却是将我们当成了什么!林小公子的手分明便是蕴的有灵窍,难不成你们自己却不知晓!”
他虽然对着顾雪衣说话,然而眼睛却牢牢盯着白沧河。白沧河年幼,难免露出破绽,登时那大汉心里猜测消了个七七八八,却痛饮一口,大笑起来:“好家伙,林小公子自己都承认了,林公子你怎么还藏着掖着……莫不是觉得我们是那小人,欲要图谋不轨么?”
顾雪衣一惊,只觉得来意不善,镇定道:“哪里,犬子年幼,顽劣非常……难免看错。我并未替他真正看过,只想等他大些,再替他请一名师……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王阳这时候走过来,道:“林公子年少有为,也教不了林小公子么?”
“胡乱学学,哪里当得了真!林家多的是武修,我虽然侥幸,学了些灵修法术,也教不了他。”
“是么?”王阳盯住他眼睛,“林公子……当真是出自君山林氏?”
“……是。”
“如此甚好,甚好,甚好……”
王阳连说三声“甚好”,蓦地疯狂大笑起来,便是那先前说话的汉子,面容也转的森然。
顾雪衣只觉不妙,握住白沧河手腕,随时随地准备出手,却陡然听到幽幽一声叹息。
“林公子,你骗得我好苦……”
云彦一身白衣,缓步从树林中走出来,意态悠闲,神色叹惋:“我派人去打听,传回来的消息却告诉我,君山林氏,当代只有唯一一名公子,而那名公子几日前便已折道去了东莱太初。”
“不知道……你究竟出身于哪一家,却敢冒充君山林氏子弟?”云彦神色莫测,却忽的笑起来,“你那块玉佩,当真哄了我们不少时候!”
顾雪衣心下一沉,淡淡道:“我大哥出身东莱太初,我乃是家中幼子,远游已久,如今才回家。”
“是么?”云彦点点头,“那就更好了!”
“既然你当真与东莱太初有关系,那这条性命,便留在此处吧!”
顾雪衣闻言一震:“云彦,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与东莱太初为敌?”
云彦一双目挑起来,却蓦地放声大笑:“……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一家的子弟,但是你未免太过天真。你们一行三人,便只有你一人有自保之力,偏偏你还带着弱女幼童。若你的修为可以保住他们也罢,但是不过刚刚炼气期,又哪里将他们保全的下来?我猜在太初里,你也不见得是什么重要子弟!”
常年这些小灵修门派都是将东莱太初捧着,就算弟子良莠不齐也是如此。顾雪衣以前看之不惯,却未想自己却在此处遇到了一个异数。他竟然一点都不怕太初门下的报复,反而是决意要取他性命。
先前那大汉却笑起来:“太初又怎么了,我只知道鞭长莫及……你们多半在太初里也不重要,不然哪里会单独出行?我却不信,太初会为了你们区区三人,便执意与西极太始起争端!”
顾雪衣眼神一凝,却听到王阳笑起来:“先说好,只杀他和这孩子,那傅姑娘,可得将性命留下来。”
有人听得这话,直接便笑着啐了他一口:“王阳,我看你是见了美色便走不动路,这时候还着急着那傅姑娘!”
王阳嬉笑道:“食色性也,难不成你们,对她就没有半分想法?”
这群人越说越无忌惮,渐渐什么话都在往外说,然而他们脚下却站的极紧,卡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第60章长剑鸣
顾雪衣抿了抿唇,环顾四周,忽然问道:“阿沧呢,他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王阳奇怪的看他一眼,仿佛看到了极为可笑的事物:“林公子啊林公子,你道我们兄弟为何偏偏看上了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你还不懂么?”
话音一落,那大汉便接口道:“……嘿嘿,虽说你修为不怎么样,可你这孩子却了不得。他手上的先天之灵,啧啧……”
“这孩子年纪尚幼,还未长成,这灵窍可塑性也强……若是剥下来炼制一方法器,多半可以随着器主的修为而增强……”
那大汉看着他,徐徐道:“……林公子,你说你这孩子既然有这么一副先天之灵,我们又怎么可能放过?”
“不错。”王阳目光朝他身后看去,目有垂涎之意,“何况你还有那般美貌的娘子,可惜你无福消受,也只得由我们兄弟替你疼爱……”
他面上淫邪之色再不掩盖,那大汉微一皱眉,喝道:“王阳,莫碍了正事!”
王阳冷冷点头,蓦地转向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幼童,森然一笑:“孩子你莫怕,我下手快些,定然不让你感受到痛楚!”
他们……他们是要剥掉自己的先天之灵!
白沧河陡然间明白过来这一点,小脸登时骇得煞白。
这话,傅少棠给他说过,顾雪衣也给他说过,可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因此,便将之当成不存在——可是现下,却真的出现了这般可怕之人。
他的手不由得抓紧了顾雪衣衣袖,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抓的更紧一点,更紧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获得解救。
少棠哥哥……
“若要怪,就怪你这爹爹,修为低下,太不争气吧……下去见得阎罗,莫忘了来生讨个好人家!”
顾雪衣紧紧的抱住了他,眼里忽而现出来些悲怆色彩,仿佛心里终于下了什么决定。
他忽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是将头颅陡然转向了王阳。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这少年于“水”一道尚还有些修为。一群人小心翼翼都防范着他爆起,突然袭击,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一刻却是王阳动手。只见他手里面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状若暗器,却猛地向着那大汉以及云彦打去。
“……王阳,你疯了吗?莫不是想吃独食?!”
大汉一声暴喝,手心一转,却凭空里出现道狂风,呜呜作响,想要将那奇怪东西刮走。饶是他反应迅疾也慢了些,一些细小物体猛然在空中炸开,刹那间一片绿色水雾。
这是王阳特意研制出来的保命之物,哪会如此轻易便被他克住?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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