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的线索在脑海中碰撞连接,终于勾勒出了一条再明显不过、却被她几次三番错过了的线索。
林鹤之的女儿林妙然,十五岁之后就销声匿迹,据说出国治病去了。
邵沛然是邵清然的表姐,早年就跟随母亲出国。
邵清然只有一个姑妈,嫁给了林鹤之。
就连邵清然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张聊天记录,也历历在目:一个备注叫表姐的人说,林妙然已经死了。
也许是因为对死了这两个字的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贺白洲竟然从未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林妙然当然已经死了,还活着的是邵沛然。
邵沛然就是林妙然!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她曾经苦苦追寻过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她身边。命运对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送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一瞬间,贺白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被突然涌起的一股巨大的情绪撅住。那情绪太过复杂,贺白洲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替邵沛然还是自己委屈,完全无法自控地泪流满面。
电梯里的人都用古怪的视线看着她,但贺白洲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有察觉。
等电梯门移开,贺白洲第一个大步走出去。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转身去了停车场,一路风驰电掣,往邵沛然所住的小区驶去。
在发现这命运的巧合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都告诉邵沛然,让她知道,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然而等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贺白洲却渐渐从头脑发热之中清醒过来了。
那段往事,对她来说,是少年时代唯一的亮色,是拉着她向上挣扎的力量。可是对邵沛然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从那之后,林妙然此人就彻底销声匿迹,是不争的事实。而从现在来看,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钢琴,并且在另一个领域取得了出众的成绩。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这样彻底地改变了她的命运?
而现在的她,真的会愿意提起从前的往事,愿意承认被音乐连接在一起的两人之间拥有特别的缘分吗?
贺白洲又想起邵沛然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我听邵清然说,你是很喜欢听她弹钢琴的。
说出这句话的邵沛然,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一刻的贺白洲听不懂这一句话里隐藏的机锋,现在的她,却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捂住当时那个想要解释的自己的嘴。可笑她在决定不再听邵清然的演奏之后,甚至还曾经想过,如果邵沛然也会弹琴就好了。
贺白洲,你真的是世界上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还有邵清然
一旦想明白了邵沛然就是林妙然这一点,邵清然从前过往的许多痕迹,也就都醒目得让人无法忽视了。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在故意引导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那句林妙然已经死了,贺白洲不会在巨大的失望之下,移情到她身上。还有林鹤之,在林妙然消失之后,邵清然就成为了林鹤之最引以为傲的学生,这一点简直让人不敢细想。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她对林妙然,究竟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她对邵沛然说自己喜欢听她弹琴,恐怕绝不是善意的。她知道这句话能刺激邵沛然,让她心生芥蒂。
如果她的态度并不是友善的,那么自从邵沛然出现,或者说自从邵沛然与自己相识至今,邵清然一切的行动,似乎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在故意制造贺白洲和邵沛然之间的障碍。
虽然即使是现在,贺白洲也想不明白,她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是邵清然从前在她心里留下的那些温柔善良、天真单纯的印象,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破碎了。
亏她还一直毫无所觉,甚至一度感谢过邵清然的存在。
想到邵清然,贺白洲又心虚起来,刚刚才鼓起来的那种无论如何要见到邵沛然的冲动,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虽然,她的确很想在这一刻见见邵沛然,哪怕什么话都不能说,就只是看看她也好。如果可以,贺白洲还想给她一个拥抱,想跟她说,我真的是个傻子,但是这个傻子,她喜欢你。
如果很久很久以前,她没有放弃,真的找到了林妙然,那么现在,故事会不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虽然见不到邵沛然,但贺白洲也不打算立刻离开。就算只把车停在这里,知道邵沛然正好好地待在里面某个房子里,她也觉得高兴。
发了一会儿呆,她的思绪又转回了邵清然身上。
不得不说,高一雯真是太有预见性了。她早就说过要自己跟邵清然避嫌,现在看来真是金玉良言。贺白洲掏出手机,一边想着下个月给高一雯涨薪水,一边给邵清然发了一条消息。
贺白洲: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林妙然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想必,只要看到这句话,邵清然就能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贺白洲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解释。
然而邵清然却始终没有回复。
贺白洲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机搜索起林妙然的新闻。几乎都是十年前的消息,而且其中绝大部分贺白洲当年都看过,但时隔经年,再看一遍,心里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就在她沉迷刷网页不可自拔,甚至疯狂保存林妙然旧照的当口,车窗忽然被人扣响。
贺白洲转头一看,差点儿吓得把手机直接吞下去。站在车窗外的人,竟然是邵沛然!
第32章我们谈恋爱吧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邵清然一紧张,差点儿直接将手机丢出去。
回过头,许乘月已经洗完了澡,穿着睡袍站在她身侧,不知看了多久。
邵清然暗暗懊恼,她太紧张了,竟然连浴室里的水声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听见。
她慌忙按灭手机,佯装无事,没什么。
然而许乘月已经看到了手机屏幕,你在给白洲发消息?
就是听到一首钢琴曲,分享给她而已。邵清然嘴硬。
的确,这个行为本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也是邵清然以前经常会做的。如果许乘月今天没有听到她对邵沛然说的话,说不定就相信了。
清然,别把人当傻子。许乘月神色宁定地看着她,你一边煽动白洲听钢琴曲,一边告诉你表姐,白洲最喜欢听你弹钢琴。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说出来吗?
随你怎么想,邵清然抿了抿唇,虚张声势地道,反正你现在看我是个坏人,自然觉得我做什么都不怀好意。
你没有不怀好意。你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围绕你,看着你。许乘月道。
邵清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被才察觉到的刺蛰了,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但她最后没有动作,只是仰头看着许乘月。许乘月也在垂眼看她,这一瞬,她居高临下的姿态,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