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禁足未解,德妃近来尤为安分。
因着被罚,福乐宫近来都会早早落锁。毕竟禁足期间,妃子不能侍寝,下面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不想碍着主子的眼,做事比以往要小心几分。
惠仁帝乘坐龙辇到达福乐宫时,德妃正在屋内抄着佛经。
李忠见宫门紧闭,觑视惠仁帝神色,见他并无离开的意思,连忙上前叩门。
值夜的太监听到叩门声,心中纳罕,却也知道轻重,利索地开了门,待看到李忠后,为数不多的那点瞌睡立马散了个干净。
腿一软,险些跪下。
好在到底是在德妃宫中做事的太监,慌虽慌,到底没失了礼数。
皇上驾到!
德妃近来修身养性倒是练出了几分定性,突闻惠仁帝前来,不显慌乱,缓缓收了笔与一旁伺候的珠翠对视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到底还是惦念本宫的。说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已经沁出的泪。
珠翠自然是劝:娘娘与皇上多年相伴,何必妄自菲薄。皇上今日来,是好事,娘娘莫要伤感。
你说得对。德妃说着,就露出一抹含蓄的笑。
变脸的速度让人瞠目。
珠翠为德妃拿来披风后,吩咐小宫女打上灯笼,扶着德妃朝殿外走去。
在后宫,能做到妃位的女人,怎会简单。
即便德妃心里是另一番想法,表面功夫却一样不落,惠仁帝让她禁闭抄写佛经,她不光穿着打扮素净,一日三餐,也如同清修,顿顿茹素。
不管惠仁帝看不看得到,听不听得见,她都照旧。
这不,今日机会便来了。
惠仁帝看着月光下朝他走来的德妃,许久不见,竟生出了几分惊艳之感,朕看你近来清减了不少。
皇上万福德妃屈膝想要行礼,惠仁帝伸手直接将人扶住,爱妃不必多礼。
只是天气渐渐炎热,衣衫薄了些,才会让皇上觉得臣妾瘦了。不若皇上捏捏臣妾这胳膊,还不是那副老样子。德妃的声线圆润饱满,不似淑贵妃娇嫩,听着却有种枕边知心人的温柔感。
爱妃的这张嘴啊。惠仁帝哈哈大笑,那让朕来看看,爱妃到底瘦没瘦。
裙摆骤然划出波浪。
德妃轻声尖叫。
主子来了兴致,做下人纷纷垂头,低眉顺眼。
惠仁帝抱着德妃一路进了屋,珠翠掩上门便迈着步子走到了李忠身边,公公,有奴婢在这守着,您先到一旁的屋子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姑姑客气了,咱家在这候着就行。李忠笑眯眯地回道。
珠翠笑了笑,不再作声。
没人知道惠仁帝打的是什么算盘。
便是淑贵妃,听到惠仁帝去了德妃宫中,也不过做了做样子,砸了一套茶具。
众人皆知,德妃这禁闭,就算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宫中看似一切如常。
只是在去过福乐宫隔日,惠仁帝便写下了一道圣旨,由柳四喜带进天牢,而住在兴庆宫的沈婕妤也在看完淑贵妃私下遣人送与她的东西后,默默赌咒,定会让贤王与五皇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断崖之外,方圆数百里。
在山中躲了足足五日的宓葳蕤,终于在翠湖边被几名侍卫寻到。
据几人所言,彼时翠湖仙气缭绕,周围树木成合抱之势。
宓少师虽衣衫血迹斑斑,气息微弱,却气质天成,不损少师应有的风度。尤其是神狐现世坐卧一旁,种种奇景,堪称圣迹。
可惜纵然几人极力屏住呼吸,仍惊动了敏锐的圣兽,起身转眼间便窜入林中,再无踪迹。
消息传进宫中,别说窦章,便是惠仁帝也无法安坐,立马派出了上百护卫。
回宫的一路上,马车被保护的严丝合缝。
宓葳蕤靠卧在马车内,手中把玩着前不久从心脉中逼出的蛊虫,白胖胖的虫子老实地装着死。
行至宫门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从内而出。
驾车的老太监不声不响地让出宫道。
怎么停下了?
不近的距离,宓葳蕤却听出了到底是何人在说话,他有些意外地挑眉。
老太监小声道:四皇子,有贵人回宫,须避开让出宫道。
贵人?喻洲似在自嘲。
老太监一时无言。
宫中的事,他见了太多,起起伏伏,谁都说不准。
只要命还在,总归是有个盼头的。
您且忍忍,到了皇陵就好了。
宓葳蕤听到老太监的话,指尖猛地用力,蛊虫疼得瑟缩作一团。
皇陵啊。
不知四皇子去了皇陵,是不是还能如往日那般张狂。
两辆马车相邻而过,宓葳蕤用灵气裹着话音传到喻洲耳中,待喻洲回过神掀开帘子,只看到刺目到让他恍惚的华盖。
作者有话要说:走剧情啊走剧情~
第90章
车驾进入午门后,厚重的城门缓缓合上,阻隔了宫城中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深藏了其中的尔虞我诈。
宓葳蕤静静地等待脑中炸开的片段过去。
这是修为恢复之后的后遗症。
一旦遇到能触动某些关窍的人或事,上一世相关的记忆便会在脑中渐渐浮现。
方才那句话,是他有意为之,他不怕被流放到皇陵的喻洲有何感想,此时的喻洲充其量只能算失了主子的一条狗。
马车中,嗤笑声如昙花一现,几不可闻。
此番回宫,惠仁帝不仅免了宓葳蕤的谢恩,还允他乘马车至听雪楼。
路遇车驾,太监宫女纷纷停下回身避让,这其中就有羲和宫中的小宫女春花,她提着食盒偷瞄了一眼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待车驾过去,便快步离开了原地。
回到羲和宫,兰芷刚好端着茶从小厨房走出来,春花上前,兰芷姐姐,奴婢将主子要的凉糕取来了。
那你随我一道进去吧。兰芷朝她笑了笑,语气温和。
喻苏正坐在窗边背书。
近几日,太学中大儒布置的课业繁重。
虽为皇子,却也应尊师重道,更何况喻苏不欲引人注目,所以于课业一事,他一向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
既不会太过出挑,也不是榆木脑袋完全不开窍。
不过今日,这书多少背的有些心不在焉。
见兰芷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从白露山带回来的小宫女春花,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凉糕取来了?
嗯,主子可要现在就用。兰芷问了句,见喻苏点点头,回身对春花道,过去给主子把东西摆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