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四下里灯光幽暗,衬着宅子里的静谧气氛,令人稍微感到压抑。
标叔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穿过中庭,路上解释道: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还请各位道长进房间里稍作休息。
萧起戴着墨镜装瞎,所以由塔塔搀扶前行,他一边走,一边暗暗打量宅子里的环境。
这座四合院的设计十分考究,以梨花原色为主,清灵透净,窗格上刻着吉祥纹路,宽敞的空间看似布置随意,可花木水石皆与建筑相互辉映,无论看向哪扇敞开的门或窗,都能在其后见到一副风景。
可见宅子的主人不仅有钱,还是个审美细腻的风雅之士。
穿过中庭,一行人步上回廊。
途径某扇窗时,萧起闻见一缕奶而不甜的木质香,若有似无。
鬼使神差的,萧起心脏鼓噪了一下,独特的木质香仿佛某种气味密码,记忆力有什么在苏醒。
萧起放慢脚步,蹙了下眉,偏过脸望向半敞开的窗户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床,周围有纯白纱幔罩着,隐约可见上面平躺着一个人。
萧起还想看得更仔细点,便稍稍低下头,透过墨镜上边框看进屋内。
突然,随着咚的一声沉闷声响,萧起整个人撞上拐弯处的顶梁圆柱,力道结实,撞上后还被弹得后退两步。
标叔听到后方不小的动静,惊了一下,回头,就见年轻道长双手捂额,低头站在那儿,显得有些自闭。
师叔!塔塔也很惊讶,她知道萧起不瞎,所以一路上都是虚扶着他。
谁料萧起走着走着,能自己撞柱子上。
塔塔神色紧张,问:磕坏没?
萧起脸色涨红,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他伸出双手,故意在柱子上胡乱摸了摸,装看不见的样子,强作淡定道:没事,柱子挺实在,磕不坏。
众人:这
问的不是柱子喂大哥
其他人见没什么大碍,便继续往前走,把那扇飘香的窗户落在身后。
萧起很想回头再看一眼,但最终还是作罢,以防节外生枝。
***
标叔将四个年轻人安排进客房后,就先行告退离开了。
桌上正好有水果,四人留了几个苹果和梨用作等会摆坛,其他的都分来吃。
那个雇我们来做法的人,到现在还没现身?塔塔吃掉最后一口香蕉,口齿不清地问道。
谁啊?接话的是潘彼得,满头栗毛,拿了只苹果在T恤上蹭了蹭,道,应该是植物人的家属吧?
塔塔看向萧起,问:师叔,你见过吗?
你师父只给了我地址和时间。萧起刚吃了个桃,正低着头,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汁水,那副圆框墨镜已经松松垮垮地滑到鼻尖。他淡淡道:这次的雇主全程电话联系,没露脸,也没表明过身份。
搞这么神秘?塔塔托着腮思索,可最终也没想出个头绪,她摆摆手,道,算了,钱到位就行,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方的雇主,见不着面就见不着面吧,还省事。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招呼潘彼得说:走了,彼得,我们先去设坛。
走之前,塔塔想到什么,她拖着装满道具的行李箱,回到萧起面前,弯下腰,左右打量那张帅脸。
萧起用一指把墨镜推回鼻梁上,好笑:看什么?
师叔,你这样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塔塔皱起眉,认真地在替萧起担忧,道,沧市谁人不识萧家?虽然这几年你基本不在重大场合露面,但万一这宅子里有人跟萧家相熟,认出你是谁,又见你是来做法的这不就穿帮了吗?
萧起敛下视线,继续用纸巾一根一根地擦过手指,用事不关己的语调道:既然与萧家相熟,就应该知道萧家三少萧建安家门不幸,长子在九年前成为傻子,智力如同八岁小儿,半疯半癫,为人胆怯懦弱,即便已经二十有七,还在沧澜私高读高三
说着,萧起一掀眸,望向塔塔:你看我,像吗?
塔塔晃了下神。
就见这位师叔长了一张优越贵气的脸,实属难得的美男子,此刻目若寒星,丰神俊朗,跟傻子完全扯不上关系。
塔塔心服口服,忧虑打消,她一下接着一下鼓起掌,叹气道:忘了,您是位精分的戏精,好好做人的时候,跟那个傻子简直判若两人,谁都不会把你跟萧建安的长子联系起来。
萧起气笑:好好说话。
塔塔和潘彼得,两人拖着行李箱出了房间。
萧起又擦了会儿手,还是觉得手上黏,不利落,便寻思着去卫生间洗把手,顺便上个厕所,于是后脚也跟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西蒙一个人。
西蒙没事干,就把摄像机掏出来调试。
他把摄像机架起来,刚巧对着南边的窗户。
可是就在西蒙按亮开关的瞬间,通过显示屏,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窗外,朝着屋内,视角卡在男人的肩膀以下,对方似乎正在安静地注视着他。
西蒙脑袋嗡了一下。
他们四个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谁都没察觉到窗边还站了个人?
西蒙猛地抬头看向前方,谁料视线直直地穿过敞开的窗户。外面是空无一人的中庭。
西蒙愣了一下,又快速扫了眼摄像机的显示屏。
这次,画面里的男人消失了,只有一扇雕花的木窗,月色淌满窗沿。
***
萧起上完厕所,出来时左右看看。
后院里四下无人。
烟瘾犯了。
他又看了眼手机。
仪式还有一刻钟才开始,完全够一支烟的时间。
萧起寻了一处墙根,蹲下,一手挡风,点燃了烟。
可正当萧起仰望月色,吞云吐雾之际,隔着一堵墙的房间里,忽而传来吱呀开门声,接着又是关门声。
房间里,脚步声拉近,一道属于男人的浑厚嗓音刻意压着,听上去模糊不清:夫人,他们已经到了,正在布置法坛等法事结束后,是不是可以然后我们再最后
萧起听得断断续续,他朝上瞄了一眼,才发现墙体侧上方的位置开了一扇窗,昏黄的光线从里面投射出来。
萧起无意偷听别人的对话,保持蹲着的姿势,慢慢往后挪,以防被房间里的人看见漫过窗口的烟雾。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独特的女声烟嗓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响起,因此听起来比较清晰:
对,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等那个法师走完招魂的那套流程,让他们几个先回客房休息,然后你再叫人去拔氧气罐,注射药物等他死透了,就叫警察吧,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让警察相信是法师做法不当,致人死亡
墙外,还没来得离开的萧起停在原地,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等他死透?
他是谁?
又跟这次做法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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