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碗端上餐桌,给慕伊诺搬了把椅子,阮柏宸找到一根火腿肠,说:吃饭了。
无人应声。他迟疑地抬眸一瞧,慕伊诺正一下下点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阮柏宸无意打扰对方休息,但小少爷空腹一天了,可别耽误人家长身体。他提高音量唤:Eno。
慕伊诺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被慕天翰发现自己学习偷懒,又要关禁闭了。他机械地转头,在看清阮柏宸的身影后,端高的肩膀瞬间往下一塌。
掀开厚被,进卫生间洗干净手,慕伊诺坐到餐桌前一手扶碗,一手持筷,吃饭的姿势规规矩矩。确实饿得不行了,他极少狼吞虎咽,鼻尖缀着汗珠,慕伊诺从中间扭断香肠,将其中一半放在阮柏宸手边。
阮柏宸欣慰地还回去:你吃吧。
慕伊诺转而又还回来,阮柏宸:
填饱了肚子,解决慕伊诺去留问题刻不容缓,阮柏宸习惯性在饭后抽烟,刚摸出打火机,就听小少爷吸溜一口面条对着碗说:吸二手烟对我不好。
阮柏宸:绝对得给这货弄走。
憋屈地抹把脸,阮柏宸靠向椅背,忍辱负重道:慢慢吃,别着急,出租车二十四小时接单,多晚我都会把你安全地送上车。
鼓起的腮帮子不动了,慕伊诺盯着荷包蛋沉思片刻,食指划着碗沿儿,说:我要住店。
阮柏宸成功会错意:那还不容易?外面有的是旅馆和酒店,随你挑。
慕伊诺明确道:我要住在这里。
阮柏宸眼锋凌厉地瞧着慕伊诺,呵一声:你开国际玩笑呢?
这地方是随时准备拆建改造的城中村,住的全是社会底层的贫穷老百姓,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阮柏宸说,你一金贵的富家少爷,小脑瓜让驴踢了?怎么就非得跟我们这帮人挤一块儿呢?
慕伊诺不以为然道:租金多少,你开个价。
合着一通肺腑之言全白讲了,阮柏宸怒火中烧,当机立断决定将人五花大绑地押送回家去,因此他需要知道对方的地址:身份证给我。
慕伊诺取出护照放到餐桌上,阮柏宸惊讶地问:你家在哪儿?
慕伊诺:美国加州。
阮柏宸闻言闭了闭眼,紧接着脑回路一转:护照不行,我们这儿住店登记必须使用中国公民身份证。
慕伊诺从容地翻出几张百元大钞:只要有钱,这些都不是问题。
阮柏宸:这孩子太世故了。
既然硬碰硬没结果,那就来软的,阮柏宸改打人情牌:昨晚我帮你解决危险,不奢望你报恩,只求你听一次我的话。
慕伊诺说:那几个混混用不着你我也能搞定。
好一个大言不惭、软硬不吃,阮柏宸不再顾及情面,抄起手机将镜头对准慕伊诺,威胁道:我现在就拍一张你的照片,发布到微博上,不信你家人找不过来。
慕伊诺继续低头翻包,然后把掏到的东西扔向对面,吓得阮柏宸差点没拿住手机好厚的一摞现金,还他妈是美元。
慕伊诺补充:这是封口费。
阮柏宸瞪着他:封什么口?封谁的口?
慕伊诺神色认真地说: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在哪里,尤其不准把我的信息散布到网上。
听罢,阮柏宸恍然明白了:原来如此,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不肯回家,这孩子八成是离家出走了。
回想起少年入睡时脸上的泪痕阮柏宸结束吵嘴,痛快地把美金扔回去,眉间愁云惨淡半晌,冷静地问:Eno,你今年多大?
慕伊诺严谨地答道:十八岁零三个月。
成年人了。阮柏宸疲惫地说,做任何事都得三思后行,必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他最后问:非得住在这里不可吗?
慕伊诺坚持初衷:嗯。
阮柏宸别无他法,平复几秒心情,继而拨通贺启延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表明目的:咱这楼里还有没租出去的屋子吗?
听筒对面地动山摇的,钟恺的乐队正在嗨场,贺启延堵着耳朵转移到安静的地方回复阮柏宸:早没了,拢共就那么几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找房子干吗?
阮柏宸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发展陈述一遍,对话空白一瞬,贺启延忽然说:放心宸哥,我有办法,你稍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贺启延扛着一张行军床,贴心地立在阮柏宸家门口,朝他友善地挑挑眉毛:往你卧室里添张床呗,多简单的事儿啊,这样还能增进增进彼此的感情。
身后是叛逆无度的慕伊诺,身前是永远踩在他底线上蹦迪的贺启延,一时间,阮柏宸感觉自己被命运里外夹击,没吐血算不错了。
贺启延踮脚歪头越过阮柏宸,偷瞄两眼慕伊诺:小帅哥长得真好看,宸哥真不懂怜香惜玉。哀叹一声,贺启延收回视线,放低音量对阮柏宸耳语道:人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不住你屋住哪儿?行军床只是暂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保不齐睡着睡着啊,就睡到一张床上
砰的一记巨响,阮柏宸大力将门撞上,冷着脸,唇角抽搐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早晚拿针线把你嘴巴缝严实了。
Chapter8住了个小屁孩儿。
正文008
没有空余的房间,夜色已深,阮柏宸不好再赶人离开。他没承诺慕伊诺能否住在他的屋子里,只打算先让对方将就一晚,明早醒来继续想对策。
阮柏宸走回桌前收拾碗筷,慕伊诺见他不作表示,默认自己被成功收留,神色和悦地把现金重新放到男人手边,用意明确这是我交的租金。
拿走。太阳穴抽跳一下,阮柏宸没抬眼皮,说,不要随随便便让陌生人知道你身上有现金,尤其在外面,花钱时藏着掖着点,有的是坏人打你的主意。
经过一系列事情的鉴定,慕伊诺判断道:你不是坏人。
阮柏宸哼笑反驳:这么笃定?万一我是呢?
慕伊诺目光露/骨地端详对方几秒,毫不在乎地回答:我同意你打我的主意。
阮柏宸: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听话地收好钱,走回沙发坐下来,慕伊诺用被子裹紧身体,觉得有些冷。碗盘在水池中碰撞出声响,水流涓涓,他听了会儿,意识逐渐飘忽,眼睑沉得似有千斤重。
忙活完,阮柏宸瞅一眼枕着扶手睡觉的慕伊诺,从卧室取来枕头,开口将他叫醒:Eno,你睡沙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