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不信无足轻重,贺启延信不信你也不重要,关键是他愿不愿意等你。阮柏宸说,实现梦想是件好事,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有承担一切得与失的觉悟。
钟恺对上阮柏宸的视线,笑了笑,忽然说:宸哥,你好像变得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阮柏宸闻言一愣,握住钟恺肩头的那只手立时松了。
我欠乐队的兄弟们一个交代,景南市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钟恺呷上根烟,取出打火机,疲惫地搓了下脸,不能再让贺启延为了我这么辛苦了,况且,我不想一直心安理得地当个没用的废物,跟个吸血鬼一样,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
依稀听见两人的交谈,酒劲儿霎时冲破理智的防线,贺启延把酒杯狠狠地扔到钟恺身上,嚷道:老子他妈乐意!你个乌龟王八蛋!
玻璃碎裂的响声融进萨克斯优美的旋律中,舞台上的乐手丝毫没受影响,酒客们也都沉浸在酒精与音乐的双重抚慰下,鲜少有人注意吧台这边的动静。
回到出租屋,阮柏宸没在客厅寻见慕伊诺,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他三两步迈过去,从水池中捞出慕伊诺攥着破抹布的手,拽至水龙头下细致地冲洗干净。
阮柏宸好笑地说:我的少爷,您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洗碗了。
慕伊诺沉默不语,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帮阮柏宸分担些家务。
沥掉慕伊诺手背上的水,展开毛巾包住他的手,阮柏宸道:待会儿给你热杯牛奶,赶紧钻被窝看书去吧。
不舍地离开阮柏宸温暖的掌心,慕伊诺没动换,依旧立在原地盯着他往海绵上挤洗涤灵,突兀地问:钟恺要走了吗?
阮柏宸捡起一只碗仔细擦洗:嗯。
厨房内沉寂几秒钟,慕伊诺上前两步挨着阮柏宸,目光落向窗外: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无论我在哪里,我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与他重逢。
啪的一声,指尖一滑,阮柏宸没能拿稳碗。
慕伊诺说:钟恺会回来的。
阮柏宸偏头看着他,很想揉一下小少爷的头发,无奈手上全是泡沫,只好温声问: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他是我的老师。慕伊诺道,我相信他。
Chapter48要不要抱一下?
正文048
这一晚,阮柏宸脑袋挨上枕头便睡着了,直到天光大亮。被闹铃叫醒时,他舒坦地伸展着四肢,习惯性朝右边看去,发现慕伊诺竟比自己醒得还早,两眼无神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
这个清晨,小少爷罕见地没有赖床,阮柏宸不知道的是,慕伊诺其实整宿未眠。
洗漱的动作比往常慢,牛奶喝得心不在焉,头一回坐在餐桌旁的表情是呆滞的,阮柏宸把三明治送去他手边,慕伊诺不接,喂到嘴边才勉强愿意咬一口。
等一下回家,事先跟家人打好招呼了吗?阮柏宸问。
眼神发空,慕伊诺机械地咀嚼着,迟滞地答道:不回家,只是去见弟弟。
洗碗时,阮柏宸兀自猜测,慕伊诺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从对方刚才的言语判断,弟弟好像没和他生活在一起,难不成是父母离异?各育一子?
胡七八想到这里,阮柏宸恍然明白,若是离异家庭,慕伊诺的性格倒也见怪不怪了。
将衣服穿戴整齐,立在玄关换鞋,慕伊诺凝视着一处虚空愣神,右脚往球鞋中捣鼓半天,硬是没塞进去他忘记解鞋带了。
阮柏宸叹了口气,蹲身帮慕伊诺穿好鞋,把他的拖鞋摆到自己的旁边。站起来拉开门,前脚还没迈过门槛,右手轻轻被人握住,阮柏宸低头去瞧,倒是不意外,慕伊诺果然又赖上他了。
两个男人手牵着手,任谁见了都会议论几句,但今天状况特殊,比起外人的目光,阮柏宸还是以照顾小少爷的心情为第一原则。领着慕伊诺走下楼,知春街上的各家店铺早已营业,城中村的环境虽然脏乱不堪,但无处不染浓郁的烟火气,放眼望去,满是温馨。
从热闹的街道间穿过,迈到主路上,阮柏宸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同慕伊诺坐进后排。司机师傅开始打表,朝后方问:二位,去哪儿啊?
慕伊诺面无表情地靠着车门,姿势慵懒,视线透窗望远,街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他轻声说:安和陵园。
阮柏宸僵住面色,车子发动半晌才木讷转头,慕伊诺支着下巴安然静坐,许久仍是毫无反应。
司机走的是外环线,不堵车,一路畅通无阻。视野里高耸的楼宇逐渐替换成低矮的房屋,下了高速,行至荒林尽处,视线跟着左拐的车头一折,安和陵园到了。
交完钱,阮柏宸紧紧地缀在慕伊诺身后,等着他来牵自己的手。可进了园区,慕伊诺好似变了个人,两只手怕冷地缩在袖口下,始终低沉脑袋,孤单的模样寻不见一丝鲜活气,只顾着闷头走路。
大脑一片空白,阮柏宸直至此刻仍不敢乱猜慕伊诺弟弟的真实情况。但当慕伊诺停下脚步,站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理石墓碑前时,阮柏宸抬眸注视着上面的名字,心下骤然一沉慕伊言之墓。
胸口阵阵发紧,他难受地加深呼吸,有些无力。
慕伊诺安静地盯着墓碑,眼皮似乎总也抬不起来,两只胳膊垂在身侧,冰凉的风从领口灌入,一寸寸打凉他的皮肤。
如同被摁了暂停键,慕伊诺纹丝不动,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阮柏宸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缄默着守在他身旁。
乌鸦停落树梢,太阳缓慢升高,风小了,可慕伊诺还是觉得冷。轻启干裂的嘴唇,用牙齿咬住,久了,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迹,慕伊诺没能尝出疼痛。
半个小时过去,他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努力拉扯着摇摇欲坠的意识。慕伊诺上前一步,弯腰蹲下来,伸手抚摸慕伊言的相片,一点点把灰尘抹干净。
做完这件事,慕伊诺终于恢复了几分常态,哑声对阮柏宸说:我们走吧。
安慰的话毫无意义,更无用处,阮柏宸揽住慕伊诺肩膀:稍等一会儿,你再陪陪弟弟,我去去就来。
奔跑着离开,满头是汗地回来,慕伊诺远远望见阮柏宸手中抱着一束白百合,喘着粗气走到他面前,放进他怀里:Eno,去拿给弟弟吧。
青灰色的墓碑前点缀着一团柔和的纯白,慕伊诺放软神色,语声平缓道:弟弟也很喜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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