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42)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厌武把柴火运到柴房,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说话,我站着晒暖,不一会儿修文从房里出来,又问我晚上做什么,我答说要去后山看梅花,他问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说是受厌武启发。他的热情好似消退一些,不过讲晚上算他一个,在屋里闷得慌。

我怎会看不出他因我厌武的亲近感到不是滋味。厌武说话的技巧自然比他的兄弟高,他不明着邀我一同夜间一同赏梅,而是用话语引着我一步步同意他的邀约,我不是不明白。故意亲一方而远另一方,这种粗浅的挑拨人心的技巧在修文身上足够用了,而他越是难过,越是想将这种被冷落的难过隐藏,我便越是好笑。这么一比,倒确实比我自己过年可乐。

这一夜气候极其温暖,我自抱恙来经常发痒的嗓子也好似忘却不适,身心轻松,几乎没了任何毛病。厌武提着一盏灯走在最前面引路,我走在中间,修文落后我几步,不怎样狭窄的路段修文赶上来与我并肩同行,衣袖与我的挨挨蹭蹭,他的手散发出毛绒绒的热气,我把手拿开些,他靠得更近,悄悄问: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热的?

没那回事。

那为何他叫你来后山你就来了?咱们认识得久,你也没说要带上我。

就是不说,你自己也会来的。我脚下绊着一小块石子,修文急急扶住我。我说他早上并没有提到一起到哪里去,不是我一定不跟他出门。

那么,为了证明,明日你和我一起下山去!

做什么事?

客房的枕头不舒坦,我们去给你买一只新的。

我还没回复,厌武说他房里有一张新买的好枕头,还没用,回头可以送我,修文立即不言语了。

像这样的情形发生过许多次,似修文嘴巴的开关掌握在他哥哥手上,厌武将开关一拨,他那往常无论如何总滔滔不绝的言语即刻被大坝截住。我对于揣摩这种行为折射出的心理颇感兴趣。

是对哥哥忍受折磨报仇的愧疚,自幼对兄长命令听从的习惯,还是为当初险些死在对方手下的畏惧?其中微妙的情愫成就了我生活的调味剂,我日益展现出一种恶劣的趣味,即置身事外观察他人的行为。无法在心灵上共情的缺陷在此爱好中转变为优势,无论何人做出何种骇人听闻、惊世骇俗的行动,我都能够努力以对方的逻辑理解,而非像普通人陷在厌恶、排斥等情绪,无法看清全貌。

既然他们一径不肯远离,我顺理成章站在兄弟两人的观察位,冷眼看着,并无同情或负罪,并且挺愿意在其中推动波澜。

我快走几步,赶上厌武,修文慢吞吞地坠在后面,不知是否在赌气。再往前数十步,站在山坡上往下望,银色月光皎洁如瀑,均匀地洒在满山梅树上。

修文落在后面,厌武提着灯笼,和我一起静静地凝望这样的景色。

他感叹道,今天月色真好。

我应和着,梅花也开得很漂亮。

假如在这里烧上一把火点燃整片林子,火光与月色融融一体,梅花想必更美。

留在这里来年再开多好。

明年我们该都不在这里。厌武说,不如让它停留在今夜。

话是这么讲。我目光注视的树上,一朵梅花笨拙地落下,还是留着比较好。

修文才赶上来。

许是这一夜的月色太好,许是这虚假的温情勾起他心中期盼已久的关心,修文受到触动,在山坡坐下,浑然不在意裤子沾上泥土,依次看过天空、坡下的红梅,最后望了望我们,从袖中摸出一柄筚篥。优美的乐声随风掠过梅林高处,散进澄澈清明的空气中,他吹着一支思乡的曲子。

72、双生10

初一早上用餐时没见到厌武和修文,方丈告诉我他们又去了后山,我不一会儿也踱步过去。两个人正在梅林中比试,不像是传统印象中两个剑客以剑相搏,银光闪闪,落英纷纷;兄弟两人解开上身长袍,脱掉两只袖子,因为腰带还系着,上面的衣袍垂在腰间像是下裳,两人相对弯腰,如两头角斗的羚羊,纯粹以蛮力和技巧较量。

我坐在坡上俯瞰,观察出厌武的武功和技巧都上乘些,一开始修文远不及他,可惜他耐力似乎不是很好。最后一次角力中,我观厌武的力气削弱,差点被修文掀倒,他敏捷地调整好身形,依旧将修文摔在地上获胜,之后便住手,对修文说了句话,后者折下一段梅枝开始比划。

我饶有兴趣,不知是那是他的一个弱点,还是只一时疏忽。

厌武到我身边坐下,鬓发半湿,俊秀的面孔上一层晶亮的水渍,他慵懒地将手穿进袖中穿好上衣,一边问我感想如何。

很精彩。

他微笑起来,道歉说:叫你看见这副不体面的样子,真对不住。我在教修文剑术。当年家中骤变,他没能学完家传剑法,荒废至今,成了这副惫懒模样,如今不捡起来可不行。

我说,你很经常笑。

不可以吗?难道我不配笑?

我觉得很难得,你经历过那么痛苦的日子还能立即恢复过来,我佩服你。

比起过去,我更愿意看向今后。

这话颇为积极向上,却分外不贴合他的气质,厌武力图让自己看着光风霁月,其实我认为他常常会将些小事记在心里,留待日后发落。何况他经历的痛苦远非常人能忍的,不可能立时忘却。

我请他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在你而言,修文是个怎样的人?

厌武把眼睛转向修文,他是我弟弟。

除此以外,你觉得他怎样?

你要听真话?

当然。

他眯着眼睛,观察起我的神色,如果不是我弟弟,他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废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似在期待我因好友被冒犯而露出生气的表情,这样他就可以嘲讽:是你自己要听真话的。假如我有一个好朋友,并且假设我的神经正常,我才会表现出愤怒,两个条件我都不满足其一因而只平淡地哦了声。

我以为修文是你的朋友。

要是单方面的友谊可以成立,那倒没错。

你为什么不赶他走?

这回轮到我微笑着看他:难道我没有也叫你别跟着我?

厌武也哦,不提放我离开的事,说道:你救过我们两个,我还没好好谢你。他不理我的推辞,执著劝道:珠宝玉石,香车美人,或你想要学武功,都无不可。

什么样的武功?

看你的兴趣。

听说这是要从小练起的。

只要你想就行。当然,他一指练习中的兄弟,肯定不及自幼学起的。别看修文这样子,身体却好,轻易不生病。

他在争取我。

要说厌武对我有何深情厚谊万不可信,就是当初他一定要跟着我的原因,该还在修文身上。否则我自己也是个流浪落拓者,他根本没有必要坚持与我同行。他是看出我和修文相熟才那般表现,修文越是看重我,他也更加看重我,并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和修文的不和,试探我站队哪方,我成了他们暗地里较量的工具了。

这倒很古怪。表面看来,厌武处处都比修文强,他偏要这么斤斤计较,动辄用言语贬斥修文,越发让修文自觉不值一提。我猜测着:或许他要在弟弟面前维持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能容许修文任何他没有的东西,比如说一个好朋友。哪怕我并不是真正的修文的朋友。他离开一趟,有了危机意识,生怕我们过于亲密而抛下他。

我想看看他会做到什么地步,便叫他:小武。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