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把自己花费很多心思写的新诗给许典学看,可许典学只匆匆扫了几眼,又拿起林重檀写的那首。我拒绝的话开始变得说不出口,最后看着许典学将林重檀写的那首诗拿走。
许典学的友人们也很喜欢林重檀写的那首诗,他们让许典学再来找我,希望我能再作几首诗。
我推辞说自己最近无灵感,许典学面露遗憾,但很快,又安慰我不用着急。
自林重檀上一首诗传到青楼乐坊,被坊间女子广为传唱后,三叔在一次宴会中偶尔听到,因觉得唱词不俗,便问了下词的作者。
春笛,你开蒙晚,短短几年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可见你用心之深。我看大哥也不必担心你,你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到时候考取功名,也好为林家争光。
三叔在我休沐归府的时候,夸耀了我好几句,转而又对堂弟说:你要多向两位堂哥学习,知道吗?
堂弟乖巧点头,这两年下来,他总算愿意理我,只是有时候还是喜欢突然在我面前跑掉。
三叔让他向我学习,堂弟当日就拿着自己的书来找我。我虽愚笨,但对于他正在学的东西还是知道一二。堂弟听我讲解,时不时像小仓鼠似的点头,我见他可爱,一时没忍住捏了下他的脸颊。
这一捏,堂弟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他瞪圆眼睛看我,我以为自己捏疼了,忙用手指碰了碰我刚捏的地方,疼吗?
堂弟脸更红,他拼命摇摇头,盯我看了半晌,冷不丁说:春堂哥,我可以摸下你的脸吗?他越说脸越红,说到后面声音也变小。
我愣了下,摸我的脸?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堂弟看我一眼,又扭开脸,发出蚊子大的声音,我们私塾的夫子说说要学习画人物,我我老是画不好。
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尝过被夫子训的滋味,不想堂弟也被说,便把脸往前探了探,你摸吧。
堂弟闭紧嘴,好像怕我生气或是什么,呼吸都屏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我脸。只是他才刚碰上,窗外骤然响起人声。
蕴休,你在做什么?
堂弟立刻缩回手,站起身对着窗外的人挤出一抹笑,檀哥哥。
我顺着堂弟看的方向看去,发现林重檀正站在窗外的玉兰花树下。玉兰花早谢,只剩枯枝。他一袭华服,冷眼瞧着这边。堂弟见状,忙收起自己书卷跑出去。
不一会,我就听到林重檀训斥堂弟,因为他压低声音,我只能听到一字半句。
不许再以后若是有不懂的,问我即可
他是觉得我不配教堂弟吗?
我顿觉狼狈尴尬,心想若不是林重檀写的诗,三叔的确不会让堂弟向我学习。
那日后,堂弟也再没来找我辅导学业,偶尔单独撞到我,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见到我就躲。
而我休沐结束回到太学,青虬请我当夜去林重檀那里。我本不想去,但我又想问问他是不是让堂弟不要理我。
去了之后,我却见到一个喝醉酒的林重檀。
林重檀又喝醉了,比上次愈发黏人,他搂着我不放,在浴桶里就行起荒唐事,我气愤难忍。可在被他捉了脚,不断亲吻足背后,那股子气渐渐成了羞。
他如饕餮,好似要将我一口口吞下,而我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情形中,竟觉得一丝丝被需要。
林重檀说要将我送给太子,一定是骗我的吧,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这夜我留宿在林重檀这里,翌日,我比宿醉的林重檀更先醒,醒来后,惊愕发现林重檀竟然还在里面。我羞得不敢看他,咬住唇小心翼翼想分开,哪知道因为我的举动,他反而醒了。
林重檀醒来,本能地摁住我,我那瞬间闭上眼睛,已经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周围骤然静了下来,我发现林重檀不说话,也没动静,慢慢睁开眼。
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我,我又紧张地重新闭上眼。
昨夜和今日算我先欠着。林重檀轻声说,最近我有些忙,过几日再写新的词给你。
我心里的羞怯紧张如潮水一般褪去,终于意识到那一丝丝被需要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
我忍着泪意,嗯了一声。
此后,每次我和林重檀做那种事,他都会给我写诗词,有时候会是文章。
许典学和他友人编纂的诗集开始售卖,反响不错,李典学把卖出去的钱分了一部分给我,我没收,让他当香油钱捐了。
许典学说:我今日还有件事,我们准备再出第二本诗集,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好的作品?
我沉默良久,说:有。
第27章清明(4)
又过了一年冬,初春的京城春寒料峭。我穿着夹衣正在案桌前背书时,良吉脚不沾地地从外走进来。
春少爷,府里来信了!
我忙搁下笔,发现良吉今日似乎格外高兴,不禁问道:怎么那么高兴?
春少爷,你自己看吧。他将信递给我。
我看到信封上的字,才明白良吉为何这般高兴,这是父亲给我写的信。入京城读书两年多,父亲从未给我写过家书。
春少爷,你发什么呆?良吉伸出手在我晃了晃。我回过神,从抽屉里拿出拆信刀。
我慎之又慎将信拆开,极怕损坏里面的信纸。信封里的信纸不厚,不过两张。我一字一句将信上内容看完,怕自己看错,又从头再看了一遍,才敢相信父亲这封信不是训斥我,而是夸我的。
良吉。我抬头看向良吉,父亲他夸我了,他还说、说今年大哥会上京一趟,他让大哥来看我。
良吉眼睛亮起,太好了,春少爷,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大少爷来了,肯定会带少爷好好在京城逛逛。春少爷你来京城两年,都没怎么出去玩。
听良吉这样说,我心中的雀跃被迎面一盆冷水浇灭。我转过身把信纸放好,低声说:良吉,我有点想吃春饼了。
我现在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春饼,春少爷,你等会。
良吉离开后,我重新把信又看了两遍,才将其放进装母亲写来的家书的红漆匣子里。
许典学与他友人编纂的第二本诗集据说卖得极好,著我名字的几首诗词无一例外被谱曲,变成唱词。
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林春笛这三个字在京城市集坊间略有名气。
至于在太学,众人看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原来看格格不入的灰麻雀眼神,开始有人主动与我交谈,问我他新作的诗写得如何。
不过每次我都没说几句,聂文乐就会冒出来,凶神恶煞地将那些人赶走。
聂文乐把那些人赶走后,并不跟我说话,最多奇怪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能转身离开。
其实我想过了,我不能靠林重檀写的东西撑一辈子,他迟早会腻了我,我也不可以一直拿他的作品据为己有。
等我今年太学内考考上内舍,我就不会再拿林重檀的东西了,我一定可以靠自己让父亲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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