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爱卿辛苦了。
既为百姓,不敢言苦。柏砚不骄不躁,继续道,此次永州府赈灾一事,臣冒进在前,失慎在后,未能将贼首方粤小心看押,致使其畏罪自裁,此罪难免,请陛下责罚。
虽然赈灾一事安然揭过,但是方粤未经三司审讯便死在永州府,这一罪名,柏砚逃不过。
与其由其他官员在朝堂之上弹劾,不如一早他便老实交代清楚,最不济皇帝一番小惩大诫,让他功过相抵,也算运气。
柏砚心中闪过无数揣测,皇帝却看着他,良久才开口,爱卿敢以孤身闯向匪窝,这样的胆气值得百官效行,便赏你百金千绢。至于方粤之死,则小施惩戒以堵悠悠众口,嗯,便罚爱卿三个月的月俸吧
臣叩谢陛下圣恩!
柏砚虚情假意谢恩,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桩事,他俯身道,陛下,另有一事不得不提,此次永州府兵乱,幸得霄阳府同知援救,臣斗胆为其请赏。
柏大人怀淳小声提醒了下。
皇帝看了怀淳一眼,有过要罚,有功也要赏,为何拦着不让说,若是连赏罚都不能分明,那今后我大梁焉有能臣再尽心竭力为民为国?
怀淳跪下,陛下圣明!
柏砚也一同俯身。
曾玄官升一级,从四品盐运司同知。虽说只是不算什么机要处,但手掌分司产盐处所,平日里多为辅助盐运使与盐法道管理盐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份肥差,时而还能去各府。念及那位暴躁易怒的宋榷宋知府,柏砚暗自感叹:看吧,本官也算待你二人不薄,一对小鸳鸳,虽不似往日能日日见面,但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将皇帝这边敷衍过去,柏砚才刚出宫就有小黄门将他唤住。
大人,怀淳公公邀您一聚,还是那处地儿,还请移步。
柏砚认得他,虽上了马车随他一起去。
待到柏砚喝了整整一盏茶后,怀淳终于到了,他手里拎着两坛酒,往柏砚面前一放。
是竹叶青?柏砚一嗅就猜到了,他酒量虽然不好,但是陪怀淳喝些也不妨事,只是,你不是还要伺候宫里的那位么,怎的还喝上酒了?不怕被他治罪吗?
怀淳摇头,这段时日那位清醒的时候少,大多是御医在旁边伺候着,再者妄想往上爬的人多了去了,我总要给他们留些机会才是
柏砚看他言语不似作假,遂暂且放过这个不提,转而拿了酒壶给二人斟酒。
怀淳未来时他提前叫小二备了些酒菜,这会儿正好端过来供二人垫补垫补。柏砚夹了怀淳爱吃的菜给他,说到底今日还是你在,若是旁人,该是要坏我的事了,再不济,也会揪着永州府的那点事胡乱攀咬。
柏砚,你掩下伏火雷一事,究竟是为护着谁?怀淳不理会柏砚的话,反问其他。
护谁?柏砚勾唇,从前便已然告诉过你一次,我此生要护的人不多,只萧九秦一人而已。
那你为何
为何要按下曾玄不提是吗?柏砚夹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我不是为护他,本质上也不是护,而是此事我不按下,便会另有人按下,而这个人我认识你也认识。
谁?
皇帝。柏砚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怀淳却倏忽变了脸,你说谁?
你听我慢慢说,总归是迟早能查出来的事情,没有必要瞒你。柏砚一派淡定,怀淳却不可避免的多想。
之前只是猜想,而且谣言大多无根无据,遂没有与你说,柏砚饮了一口酒,辣得他口腔瞬间麻了,一出声还呛了下,你知现如今霄阳府知府是谁吧?
宋榷。怀淳熟记诸臣姓名官职,对这个自然不陌生。
柏砚点头,那你可知有关他的谣言?
此言一出,怀淳先是疑惑,再是犹疑,最后忽然眉头一皱,莫非
对,那谣言八九不离十是真的,萧九秦与宋榷见过面了,他回来便说其人相貌神似那位
可信吗?怀淳仍是怀疑。
我信不过别人,但信萧九秦。柏砚放下筷子,所以谣言是真相,宋榷身份的确有异。
那你为何要替那曾玄请功?要送功劳求奖赏也该是替宋榷。怀淳想不透,柏砚宁可冒着被皇帝猜度的危险也要多那一句嘴,这一行为着实让他难以理解。
宋榷的身份现在不宜揭开,更何况我不信那位一无所知,而且我替曾玄请功,利大于弊。他沾了水往桌上草草写了几个字,怀淳猛地看他,当真?
自然不可能骗你,柏砚待那水迹干了,又叹了口气,说来这次我收获可大可小,真正想查得的一无所获,无意间发现的却又是一桩柳暗花明,只是日后怕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一无所获?怀淳看着他,我怎么听说某人这一次出去与那平津侯日日同进同出,都赁了一处宅子,谁也摸不清到底是破镜重圆还是旧情复燃
第43章喝醉我是不是将你拴在身边才能安心
噗柏砚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什么叫旧情复燃?!
柏大人一脸惊异地看向怀淳,这是能从您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被这样瞧着,怀淳也不恼,他给柏砚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水,你就没有派人去打听打听外边怎么说你的?
柏砚微怔。
怀淳将酒盏往他手边送了送,永州府虽说远离郢都,但是你莫忘了,四处都是眼睛,那些个曲意逢迎的小人无一不是盯着你的错处,你与平津侯有半分亲近,他们便大书特书
说你二人旧情复燃都是小事,最怕旁人给你杜撰一个二人勾结的罪名,当年平津侯府是如何被人泼脏水的,你也没忘吧!
怀淳叹气,早先我便说过,平津侯在北疆,你在郢都,这样于谁都好,更别说他如今一身功勋,这郢都有的是红眼嫉妒的小人,那魏承枫便是一个,你离开郢都那日城外草亭子为何忽然塌了,你就没想过吗?
萧九秦会查。柏砚忽然开口。
怀淳一愣,看着他还苍白的脸心里闪过一丝什么,但是转瞬又压下,他的确查了,还将魏承枫一通教训,但是柏砚,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那日你躲过一劫,只是魏承枫那蠢货没什么本事,但若是他日是宫里那位要你的命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没人能拦得住皇帝杀人,怀淳就是掌印太监又如何,没人能救得了柏砚。
而且平津侯府的往事犹在眼前,在外人眼中,你与平津侯萧九秦就是不死不破的关系,倘若你二人走得近,别人会怎么想,当年的事情难免再翻出来一遍,到时候可不是杀些人就能将一切掩下的。
所以我连说句话也不能吗?柏砚抬手将酒一饮而尽,眼尾处红意一点一点地升腾起
行了,别喝了。怀淳按住柏砚的手,却被轻轻抽出来,柏砚嘴唇被酒液润湿了些,怀淳,你不喜我与萧九秦牵扯在一块,是吗?
怀淳一僵。
我与你相识五年柏砚被酒气氤氲,轻声咳了咳,他也不看怀淳,像是在给自己说,又像是在给怀淳说,我信你是为我好,但是怀淳,我若能守得住自己的心,五年前我应当就已经死了
活着没那么容易的,若是真能诸事不理,我情愿一早就死了可是,不能,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