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她前世要嫁的男人,先前见的那一面,他头掉在地上,身子倒在血泊里,温梨笙因为害怕没能仔细看,不过这回也有机会好好看了。
孙鳞的身量并不高,看起来有些瘦弱,脸稍稍白但是眼睛有些小,他说话声音略细: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温梨笙前世虽然已有二十岁,但压根就没打算嫁给孙家,她都计划好等孙鳞与那些宾客喝酒时,就带着行李直接从孙宅翻墙逃跑。
有鱼桂在身边,她想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谢潇南带着反军进沂关郡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孙宅杀了孙鳞呢?本该是大喜日子里欢欢喜喜拜堂的新郎官,却第一个被砍了脑袋。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难不成是他们有旧仇?
可孙鳞平时都在奚京,若是有旧仇的话,根本就不必等到谢潇南后来造反吧?且从方才他对孙鳞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熟。
温梨笙真的很好奇。
她对孙鳞问道:你多大了?
孙鳞有些惊讶,他看着面前这个模样标致,肤若凝雪的小姑娘,而后笑道:今年二十有二。
啊,果然温梨笙心说她爹当年果然骗了她,还说这孙鳞只比她大了三岁,如今一问根本不止三岁。
什么?孙鳞朝她走近了一步,用鼻子闻了闻:姑娘身上好香啊,什么味道?
温梨笙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裳,心想她也没用什么熏香啊,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能闻到什么?
她道:听闻你表叔在京中是武将。
孙鳞的眼中划过一丝厌倦的晦暗,而后笑着道:是啊,姑娘问这作何?
温梨笙道:没什么,只是别人都在说,所以我好奇而已,不过我有些事想问问你,现下有空闲吗?
孙鳞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奇怪,他的目光在温梨笙的身体上下打量,而后道:现在没有,我还有些事要做,不过姑娘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等钟响之后去后院西边的院房等我,我会去找姑娘。
温梨笙不假思索的点头:好。、
她想问的无非就是孙鳞表叔在京中当值,还有他在奚京有没有见过谢潇南之类的问题,她认为当初谢潇南杀孙鳞应该不是因为私情。
而温浦长将她嫁进孙家的原因,也是一直让她无法放下的问题,前世孙家人男丁都被杀死,女眷全数关进了地牢中,根本无从问起,今世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些问题,只是觉得或许问出来了,就能离谢潇南更近一点。
离他越近,或许就能探知一些他前世造反的原因,探知他的秘密。
不过温梨笙觉得孙鳞的这眼神实属是有些讨厌了,寻思着要不要等下问完问题之后让鱼桂把他打一顿。
她从这条路的尽头绕过去,按照孙鳞所说的找到了西边的院房。
这地方她熟悉的很,前世在孙宅中住的那些日子,就是睡在这里院房里。
这院子约莫是孙鳞的住处,当初正房是谢潇南睡,偏房原本是游宗睡的,但是在温梨笙半夜逃跑失败之后,谢潇南就让人卷着她的铺盖搬来了偏房,把游宗挤到书房去了。
温梨笙觉得这可能是他每日一早起来打铁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些将士宿在下人的房中,就这么一个院子住了有十几个人。
除却游宗每天早晨起来打铁之外,剩下的将士也是一连几个小时站在院中训练,谢潇南经常亲自督查,温梨笙闲来无事就坐在门槛边,一边吃东西一边观看。
谢潇南经常冷着脸让她回屋里去。
现在想想,当时虽然对谢潇南和他的那些将士感觉害怕,但实际上那些将士是非常尊敬她的,平时就算是面对面撞上了,也不会抬眼看她,与她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是低着眼睛,若非她问及,便不会主动对她说一句话,规矩相当森严。
起初不怎么熟识,后来温梨笙使唤他们使唤得极其顺手。
温梨笙站在院中,冬日里凌冽的寒风刮过,天色渐渐暗下来。
小姐,还是穿上吧。鱼桂第三次劝道:披着也行,夜晚会降温。
温梨笙感觉越来越冷了,手脚都几乎冻硬,于是这次没再拒绝,一边将氅衣披上,一边道:要不我去屋中坐会儿?
鱼桂大约是觉得不合适的,但是在温梨笙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她若是真顾虑那么多规矩,也不会在沂关郡里闹出那么多事。
若是小姐觉得冷,就进去坐吧。鱼桂说:奴婢在门口守着。
温梨笙点头,也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走近了偏房,这地方她少说也住了将近半个月,一点没有见外的样子,进屋之后熟络的找个凳子坐了下来,等着钟响。
浑厚的钟声远远传来,孙宅的晚宴开始,温梨笙也有些饿,只盼着孙鳞快点来,她问完赶紧回去吃饭。
宅中的下人都在忙着前院的事,这院中无人来点灯,天色渐暗之后周围的景色逐渐被黑暗笼罩,她视线变得模糊,逐渐看不清楚,这才推开窗子冲外喊道:鱼桂,过来点灯!
声音刚落,门一下就被人轻轻推开,有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站在门边。
鱼桂?温梨笙没想到孙鳞来得悄无声息,又叫了一声。
鱼桂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摸黑凑到窗子下边,小声问:怎么了小姐?
把火折子给我,我去点灯。
鱼桂掏出火折子给她,温梨笙接过来低声抱怨:不是说了有人进来就告诉我吗?这人都把门推开了你也不吱声。
鱼桂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小姐,我
温梨笙啧了一声:你把院子里的灯点上,然后在门口守好,我一叫你立马进来就行。
鱼桂应一声,又拿出个火折子去点灯。
温梨笙拿着火折子吹着,依稀记得窗边有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灯,她转头摸索着,将壁灯点上。
这盏灯不算亮,外面拢着一层黄色的罩,光线看起来十分柔和,照明的范围很小,她点亮之后转头道:孙公子,你既来了就别不吱声啊,想吓唬我?
门边的人听后动了,往里走了两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别关门。温梨笙出声喊道。
门边的人不应,抬步往她走来,锦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温梨笙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便问道:你哑巴了?
你在等他?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中响起来。
温梨笙听后眼睛瞬间睁大,紧接着就看见那人走到了光照范围之内,暖黄的光拢在墨黑的大氅上,将金丝勾的流云图案裹上流动的光芒,柔软的狐裘在光下发出光滑的色泽。
谢潇南那双漂亮的眼眸半敛,嘴角沉着,精致的脸上摆着不高兴。
然后他说:你说的那个孙公子,他暂时来不了。
温梨笙哪会想到来这里的人是谢潇南,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世子来这里了?
谢潇南仍往前走着,直到与她的距离仅有半臂之远才停下: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温梨笙本想再点两盏灯,但眼下谢潇南站在面前,她也没有点灯的心思了,将火折子收起来笑道:方才在院中瞧见世子了,周围聚了好多人,我挤不进去呢。
我看你也没想挤,不是忙着来找孙公子了吗?谢潇南轻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