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姬昼揽在了怀中,呼吸就在耳边。她暗暗想着,明明一丝紊乱也无,为何他要做出这般的模样呢?
温热的叫人真舍不得松手。
可这半刻静谧里,那枝藏在她袖子里的紫檀小狼毫一不留神就滑了出来,跌在姬昼跟前。
她暗叫一声不好,立即去拿,但手触到笔杆时,被另一只手捷足先登。她的目光追着姬昼那只手抬起,抬在天光射进来的地方,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半晌,凤眸含着些许幽幽的光,说:江南罗大家制的紫檀笔?
一柄剑
小宛此时心中还一片郁郁,突兀被人劈手夺了心爱之物,也不知道触动她脑子里哪根筋,她伸手一抓,还真教她抓到了。
虽然,这是姬昼放水的可能性比较高。
她将紫檀笔紧紧揪在手心里,宛如某种不世的珍宝,目光只敢垂着。
姬昼轻笑一声,说:从未见你这样珍视一样东西。
事实上她对她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格外珍视,比如那辆豪车,她还时不时自己亲自上阵洗车,擦拭尘灰,等等。
但姬昼话中有一个程度词这样。将之置放于卧榻之地,足见它与其他东西的不同。
她是这样珍视这支笔。
小宛的目光闪了闪,支支吾吾说:这是,是别人送给臣妾的,所以
她脑海里一大半是空白,就不小心说出来了实话。她来大兴宫时东西带的不多,连章姑姑给她的花雪楼秘制跌打损伤药都没有带,却带了这支笔。
话未尽,姬昼已轻轻扳过她下巴,令她仰头与他对视,幽湛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她心里发慌。以后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孤。但你心里,不准惦记旁人了。
想要什么?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若她再机灵一点,此时就该说臣妾想要后位,或者大胆一点臣妾想要王位,或者更大胆一点,臣妾想要陛下的心,从而使姬昼这句话当场击破,失去其效力。
她在事后其实也是万分懊悔的,要个五十两银子也不错嘛,她居然说她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姬昼愣了愣。
他觉得有时不能太高估他的这位爱妃的智商,于是重启了一个简单点的话题,温柔了一些说:那爱妃这些日子可有惦记孤?
他只盼她能点点头,别把话题再堵死,幸好,她果真还是点下了头。
陛下这些日子,臣妾连影子也看不见,她委屈起来,好像刚刚出窍的灵魂终于回来了,还以为陛下不要我了。
这转变虽然有点大,导致有点僵硬,但她自认演技应该还行,委屈地看着姬昼。
孤去了一趟黎河。他松下手,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很自觉地倚上了床头。
小宛的神经警觉起来,实在是黎河这二字她近日听得太多。黎河有个谢家,谢家手握重兵。姬昼前往黎河,难道是为了调兵遣将?
小宛见他只说一句就闭口不言,显然在等她贿赂他呢,默默撅了撅嘴,挪动了一下身子到他跟前,开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去黎河做什么,听说黎河那里铸铁艺高超,西市许多小玩意儿就是来自那里的
黎河附近有座矿山,隶属于谢家,谢家也掌握了铸铁业。这无疑是个命脉般的行业。
她小心打量着姬昼的神情,只见他眉目如画,长睫如翼,鼻骨如山,面容如釉。端的是一副上天厚待的祸水相,小宛感慨他不去当小倌实在是埋没这张脸。
就在小宛一心还想着把他卖去勾栏里能赚大几千两时,他有如金玉相击的嗓音就响起:你瞧。
他轻举起来左手,小宛才发觉不知几时他左手握着一把长剑,用牛皮纸包裹得好好的,她立即就从他手里接过去看。
拆开牛皮纸,展露出崭新的剑鞘剑柄。她轻轻抽开了剑,只一小段,就可见其光如银雪,质地轻盈如风一般。
绿玉的剑柄,薄如蝉翼的剑身,若她没有猜错,这剑是新铸之剑。那薄薄剑刃,大约吹毛立断。
姬昼的眸子不知几时睁开了,静静注视着她雪白手指一点点抚摸这银白剑身。带有无以言表的欢喜一样。
这份欢喜并不多见,又或者说,她身上鲜少出现。原来一柄剑也能叫她如此欢喜?
黎河谢家曾也做铸剑的生意,这是他们家主今年的新作,孤瞧着它轻盈,觉得适合爱妃。
小宛的手指便顿了顿,她望向姬昼,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不无道理。她要是收了他的好处,那可怎么当她的妖妃啊。
她踟蹰了一下,又自我安慰道,既然是当妖妃,怎么能不收些好处呢?没有好处的话,怎么世人都想当妖妃。
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她故作惊讶道:这样贵重?手慢慢地把剑插回了剑鞘里,似依依不舍地推回姬昼手中,装出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但眼神却是控制不住地就要流往那里。
这也是她的小伎俩,得再三推阻一番才好收下礼物呢。
姬昼倒是完全不吃这套似的,叹了口气,罢了,爱妃既然不喜欢,它也没什么功用,改日退回黎河罢。他们家主当时竟然还洋洋得意说爱妃一定喜欢。
小宛连忙哎哎两声,伸手抓住了那剑,脸上泛红,喜欢,喜欢呐。
姬昼的眸光浅浅扫过她的双目,笑意沉沉,哦?
小宛一把将那剑给抱到怀中,低头讷讷:不要退回去嘛。
姬昼却像故意逗她似的:爱妃有了它,就又把孤撂去一边了?
小宛呆了呆,而后灵光乍现,把剑丢去一边,讨好般地继续给他揉了揉太阳穴,捏了捏肩膀。
两个人距离得极近,雀青帘子漏下细碎斑驳的光色,呼吸的热气就缠绕在她的跟前。
此剑还没有名字。爱妃不如替它取个名?
小宛呆了呆,自己没用什么文化,只怕取不出多么有深意的名字。
所以她试探着说:不如叫宛宛吧?
姬昼只好表示这实在是一个很亲昵的名字。
她心虚地问:陛下去黎河去了七天,怎么也不说,教臣妾白白等了这许久。
她是想竭力做出个思念夫君的模样来,奈何她虽然起初几日去打听行踪,后来小日子来了她就宅在沧海殿里撒手不管,是以做出这番模样时颇有点心虚。
温热的手忽然探上她小腹,她浑身一僵,终究还是没能适应他这随时随地的亲密接触。
还疼么?他轻轻说,孤本还要多在黎河待些日子,但赶上平昌侯要回京述职,只好先行回来,之后还要前去。
小宛这要是再不明白可就成了大傻瓜了,立即说:不疼了,陛下带我一起去吧!
她眼巴巴地望他,眼睛里不知道为谁积蓄的泪水倒是更令她楚楚动人。那也不必他去管。
他静静地替她别好一缕发丝在耳后,笑说:你晓得孤是去做什么的,就要跟着?
小宛愿意相信他不是游山玩水的,一定另有大事要做,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陛下无论做什么,小宛也要跟着。
这话兴许取悦了他;又或许他本就在等她说这句话,总之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说:好罢,过三天孤带你一起。
小宛心里松了口气,过三天她的小日子大概就干净了。
她依然得去跟太后通个气。
这第二天一大早,小宛就匆匆忙忙捯饬一番前往慈宁宫。
连绿衣侍女心里都要惊呼真是稀客啊稀客,夫人可许久没来了。
小宛这次登上台阶时,就注意到好似又有奇怪的人影悄悄地离开,但她想大概是太后党的智囊团什么的,没有多想什么,径直进了正殿。
宁嬷嬷笑道:夫人这回是?
小宛也笑了笑:有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