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个谢公子,是谢谢他,还是说他认出了他姓谢,谢岸委实不知。
就这样,这人以五千两高价从地摊上带走了一柄剑。
而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一路上其他兜售水果刀的摊贩纷纷蚊子见血似的凑了上去,导致剑集本就水泄不通的路更加水泄不通起来。
谢岸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这个土豪,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看中的小娘子是这土豪的小娇妻。
难道这是所谓的缘分?他的剑,大约是落在这位小娘子的手中?
看来他的五百两是拿不出手了他心里唏嘘,得加码才行。不知道五万两他肯不肯呢?
但谢岸心里微妙,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宛才管不着他心里如何想的,这时候还在眼巴巴地等姬昼的反应呢。
依着她的想法,那姬昼一定得哄一哄她才行,她顺水推舟;姬昼那厢好像很不以为意,拿折扇敲了敲手心,小宛这时才注意到,他那扇子上竟然多了枚扇坠儿。
她一时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扇坠儿,姬昼说的话,也仅仅是模模糊糊地进了她耳朵:那么,小宛,你觉得你来得是不是时候?嗯?
那是一枚很贵重的古玉,雕琢成孔雀开屏的样子,依着纹理雕镂,碧翠的雀羽,流白的颈项,碧波生彩一样的美丽。
她心中莫名地涌起涩感,明明,他明明说叫她给他做一个扇坠儿的,怎么转眼间就另寻了一枚?
她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但是什么话也没有去问,她好像,也没有资格去置喙罢。
他其实早已给她划下了一道线,平日里看不出,却在关键时刻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楚河。她又紧紧地咬起了唇,目光彻底游移开,只是心里有一丝难受。
她默然了。
当她不够专注的时候,就好像什么话也听不到,繁乱思绪中不断地涌出断片的记忆来,闪电一样从心头划过,匆匆的什么都没能留下。
倒是姬昼看她的眼光顺下去,见到扇柄上挂着的扇坠儿,分明知道她哪怕连吃醋也是做戏做出来的,可这次的默然却十分的真,叫他对她刮目相看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一边的九霄夫人却神色微变:谢公子,请带上你的客人离开九霄楼,璧荷,送客。
小宛倏地回了神,惊急道:为什么!
然而不知哪里出现的女武士已经冒了出来,恭敬而冷肃地将她隔了开去。
却见九霄夫人眉目弯成冷冷的模样了,声音也似乎冷下来,她道:这里旁的男人倒不打紧,只这位白公子甚合我心,小娘子,你说我怎么可以放他走?
直至小宛坐上了谢家的马车,外头驾车的谢岸打帘子钻了进来,她还蜷缩着抱着膝盖,郁郁地想,那么他为什么丝毫也不反抗呢,难道说他也,他真的是瞧上了这位夫人么?
谢岸给她买了一块馒头,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小心地撕着吃。谢岸本来已经很饿,看着她这样吃,现在一点食欲都没了。
他叹了口气,说:哎,我也没想到呢,小娘子,你那夫君实在很招人爱。
小宛附和地茫然地点点头,她见过的世家女好像都爱他。
谢岸忽然道:诶,不如今晚我们去把他劫出来?他说着,似想起了什么,不过我想,他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或许是中了我中了九霄楼的药,暂时不能走罢。
小宛的眼光闪了闪:或者她是错怪了他?
但她旋即还是闷闷不乐:唔谢公子有没有瞧见那枚扇坠儿
谢岸道:哦,你说那个,那是我不不,那是九霄夫人的东西罢。她惯常喜欢给这些男人装点上她的东西的。
可是,若他不肯的话,大抵谁也别想难为他;小宛心想。
谢岸道:这样,今晚我们一道上九霄楼,我去找解药,你去带他走。
谢岸是纯粹觉得好玩儿有趣,再者,姑姑还能拿他怎么样不成?他是姑姑的宝贝疙瘩呢。
小宛思绪纷杂,半晌,说了个好。
英雄救美
是夜,月黑风高,九霄楼依旧灯火璀璨。
明日就是黎河的藏六日,而负责主持此盛会的谢岸谢公子此时正潜伏在九霄楼外草丛里。
他一身黑衣黑帽黑布遮脸,只在脸上开了五个孔,露出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来,即使他亲爹复活也认不出这是黎河谢家那才华横溢、于铸剑一道天赋异禀的少年家主,他的儿子谢岸谢子汀。
谢岸对他的变装十分满意。
小宛则没有采用他那种开五个洞的面罩,而是用三角方巾遮住下半张脸,谢岸表示疑惑:你这种的很方便被认出来啊?
小宛说:但是你这种不方便它被我唰一下揭开,她说着,比了个揭下面罩美人回眸的动作:唰
你为什么要谢岸学了一下,唰的一下揭开呢?
小宛重又别好面罩,不以为意地说:英雄救美的时候,得留个美貌侧写吧?
谢岸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愣着拍了几下手:城里人真会玩。
整装待发,谢岸的方法是走九霄楼的工作人员专用密道,小宛对谢岸很信任,于是郑重点点头,紧紧跟上他。
小宛计划得很不错,那就是值此月黑风高之夜,姬昼竟然孤身陷入虎狼环伺的九霄楼那个虎狼当然是九霄夫人而她不顾千难万险,迎难而上,以身相救,必然能斩获姬昼的心。
计划是如此诱人,她甚至想到以后她说东姬昼就往东的日子。
她乐滋滋且兴致盎然地幻想起来,那一定很美好。
他们倒是很畅通地从那条密道的入口进去,里面狭窄逼仄,全不似外头那样灯火富丽,楼梯也筑得陡峭,小宛爬楼的时候都有些费力。
每一层都开一扇门,但是通往哪里却完全未知,这条密道只在转角点灯,昏暗里几乎难辨方向。
第几层了啊?她有些艰难地扶着栏杆,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喘气。
小宛表示晚饭只吃一个馒头实乃错误之举,但她劫人心切就婉拒了谢岸说带她一起去吃高档大餐的提议,现在头昏眼花,想想那时实在不很明智。
谢岸的眼睛向那扇门瞟了瞟,促狭笑了笑:才六楼,还早。
小宛说:今儿他们是打八楼下来的,大约他在八楼或者九楼。
谢岸向上头觑了一眼,昏暗里反而显出他眼睛的明亮来,他说:九楼是姑九霄夫人所居,我想,你那夫君大约在八楼。啧啧,九霄夫人只有在接待贵客时才开放八楼。
小宛一言不发,心里又郁郁了起来,他。
谢岸不知她想说什么,但这时,忽然有齐整划一的上楼声,掺伴金饰叮铃碰撞,于此寂寂时分,一步一步叩在他们心门上似的。
谢岸低道一声不好,旋即说:你快从六楼进去,我上楼。
小宛点头,迅速地直起身子掠向那扇门。
那后头的脚步声顿了一顿,女子高声道:谁在里面?
小宛可不敢答,蹑手蹑脚地往门那儿移动,但那底下登楼声忽然急促起来,大约是赶过来捉人;她好不容易摸到门边,使劲去推,门却死死扣住,竟然上了锁。
小宛暗自扶额,眼见着底下那亮堂堂的灯一点点移动,就要照到自己身上,她转身立即向七楼爬去。
密道的楼梯并不是正堂里那红漆彩镂富丽堂皇的木梯,而是实打实的石梯,且棱角似乎异常的锋利。小宛心里想着要是这次在这又伤了膝骨,那过年跳舞的活儿俨然又是屁话。
她一面小心爬楼,一面要提升速度,等她上了七楼,已大汗淋漓。她想要歇会儿,在七楼的那扇门边俯看楼梯时,那光移动得愈加快,已经朝七楼来了。
她使力去推,哪知道七楼的门也紧推不开,小宛跺了跺脚,心焦地瞧着下头,又不断尝试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好似非要拦着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