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一捞起来,程杨就把壳剥掉,胡乱吹吹,塞进嘴里,烫得呲牙咧嘴。
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宋幼湘再捞出来,就直接放进旁边的凉水里,等他吃饱再滚脸,真不用去医院?
费劲地把蛋黄咽下去,程杨摆了摆手,刚刚那大哥不是替我摸了骨么,没断就没事。
他现在可不像以前了,挨揍挨得太多,现在都挨出经验来了,还特别扛揍。
至于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那也实在是说来话长。
去年海上油井钻井船发生翻沉事故,他听到消息,就去暗访报道,这事刚见报不久,还没来得及让有关部门引起重视,程杨又发现一伙偷油贼。
不,不能说是偷油贼,应该说是偷油集团。
是那种上下勾结的集团。
他开始跟踪调查,还试图打入内部,但他没有魏闻东那样好的运气,才冒头就被人发现身份有问题。
然后就是一路被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京市。
本来不想给宋幼湘添麻烦的,但再不找个熟人借点钱,他不被人找到砍死,就该把自己饿死,冻死了。
家里真好啊!程杨手伸在煤炉边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程杨现在的形象真说不上好,虽然洗漱过了,但整个人顶多算个干净的流浪汉的形象,身上不合身的大衣还是刘和脱给他的。
一张脸瘦得骨头都凸了出来,只剩下巴掌大,全是五官和胡子。
坐在这里,不时握拳头捂嘴咳上两咳,问就是感冒没好全,过一阵自然会好。
宋幼湘看了他一眼,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些吃的用的东西来,你先在这里住下。
程杨点头,求之不得,他这一路,可是逃了不少地方,他是真的跑不动了。
记账吧,跟先前借你那五百块记到一起。程杨厚着脸皮道。
本来想说他其实已经攒了一笔还账的钱,但想想自己现在可以捅个对穿的口袋,他默默地闭上嘴。
这话说着像说谎一样,拿不出实质的东西,不如不说。
宋幼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种事,不应该你这个欠债的人用心吗?我把钱借你,我还得操这份心哪?
行行行,有钱的是大爷。
程杨拱了拱手,我记我记。
说完,他看了眼厅里墙角放着的行李,咳那些是什么?
那些行李,与小院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宋幼湘说她之前是住在这里,但那明显就不是她的东西。
宋幼湘看了眼,崔家姐妹和崔大辉现在还在看守所没出来呢,行李自然也还放在这里。
是几个骗子的行李。宋幼湘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对上了程杨燃烧了熊熊火焰的眼睛。
忘了这位的职业的记者。
还是个特别较真,特别敏锐,且好奇心格外旺盛的记者。
随口说的时候,宋幼湘没有想到这茬,但想到了,宋幼湘的私心就冒了出来。
宋幼湘没有选择用故事去勾起程杨的好奇心,而是直言自己的私心,你听完,再做决定。
程杨摆摆手,示意宋幼湘直说。
宋幼湘就把发生在姜沪生身上的事给说了,包括现在师母去了农场那边的事。
听完,程杨沉默下来。
知青问题真的不好处理,姜沪生不过是千万知青的一个小小缩影而已。
不过,如果因为敏感问题就退缩,那他也不是程杨了。
你把地址给我,咳咳不过我事先说清楚,如果事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查出来后我不会站在你这边。程杨看向宋幼湘。
朋友是朋友,但他永远站在真相和真理那一边。
这不是宋幼湘自己的事,当初宋幼湘任他查,是她问心无愧,现在宋幼湘不知全貌,又受到感情的影响,判断未必是准确。
宋幼湘看向这个旧家里,曾经摆着老师照片的位置,师母求的,只是一个真相,你去查吧。
程杨点点头,他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不休整了,重新北上!正好搞个出奇不意,追他的那帮人以为他这一路会南下,他偏往北去。
到时候查完农场的时候,他再杀回海上,杀个回马枪。
那你明天跟我去趟医院,仔细检查一下,配好药。宋幼湘看了眼程杨。
他身上可不止今晚被刘和打的伤,还有旧伤,他没事咳两声,说是先前感冒后遗症,这也得看看。
程杨刚要拒绝,没忍住又咳了两声,他耸了耸肩,接受了宋幼湘的安排。
等到第二天,宋幼湘还没到小院,程杨人就已经在医院了。
他半夜里发起了高烧,拿着宋幼湘临时塞给他的钱,想找个药店买点退烧药。
结果出了院门,正好碰到胡同里下夜班回家的女邻居。
人家心肠好,也没被他的样子吓到,见他扶着墙壁挪动,整个人要倒不倒,赶紧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本来大家还以为这是偷偷住进去的流浪汉,但一联想到宋幼湘昨天晚上买鸡蛋,早上又一大早来找人,胡同里渐渐起了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宋幼湘有对象大家是知道的,都光明正大地来过好几回。
但这个男同志,据夜班女邻居说,很面生没见过,虽然形象看上去邋里邋遢,但长得应该不差,像搞艺术的。
从宋幼湘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可能是亲戚,到宋幼湘家里来了个搞艺术的陌生男人,长得还挺好,别是相好吧?
最后到宋幼湘养野男人的定论,也不过是一个早上的时间。
宋幼湘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医院替程杨缴费,把女邻居押下的工作证给取回来。
第六百八十六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等宋幼湘去胡同还工作证并道谢的时候,才察觉到胡同里老邻居们看她的目光不同。
她正疑惑呢,有老人把她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劝她,不要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
宋幼湘,婆,您打哪听来的,那是我朋友,也和闻东是朋友。
咦,和小魏也认识啊?
我听她们都这么说。老人有些讪讪,但这也不能听宋幼湘一面之辞,毕竟还有不少疑惑没解呢,那他怎么半夜从你院里出来?
要不是这个时机巧妙,白天不见人,半夜摸出来,大家也不会乱想是不是。
宋幼湘哭笑不得,胡姐没跟大家说,他一身是伤吗?他跟情敌打架,打不过被人揍了,觉得丢脸,躲着人呢。
原来是这样!
也是,虽然那小伙子是半夜出来,但宋幼湘坦坦荡荡,看着也不像有什么的样子。
老人懂了,立马了然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嘛,心浮气傲跟人打架是常事,不过,你也劝劝那小伙子,能引得两个男同志为她打架的小姑娘,怕也不是什么良配。
宋幼湘这么一说,不过也是防着万一追查程杨的人找到这里来。
这事瞒不住,只能安个别的理由,打乱视线。
不过老人家就是这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操心,宋幼湘笑眯眯地点头,再三保证回医院好好说他。
等宋幼湘一走,老人拖着椅子,往胡同口一坐,就给宋幼湘辟谣起来。
虽然还是说什么的都有,但至少不再是一边倒地坏。
到当天晚上程杨从医院出来,魏林川和魏棠来看他,流言才算是正式消弥。
这兄妹可是魏闻东的亲弟妹,看他们这样,看来宋幼湘是没有说谎。
不过总有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内心龌龊地认为宋幼湘手段高明,把魏家三兄弟哄得一愣一愣。
程杨人还有点虚,老实坐在煤炉旁边,捧着碗莲藕排骨汤一口口地喝着。
魏林川在一边劝程杨去家里住。
这边已经搬空了,唯一剩下的一床铺盖,崔家姐妹还用过,程杨不嫌弃,但这怎么算是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