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还有一部分群体,是返城知青。
宋幼湘走着看着,虽然被浓郁的过节气氛感染,但也有对年后就业形势的忧虑。
大量返城知青的问题问题没有办法解决,一定会滋生更多的社会问题。
宋幼湘挑剪纸窗花的时候,姜沪生遇到了麻烦。
他被两拨人给缠住了,扯着他车龙头的,是穿着麻布衣,挂着麻布袋,拿着破碗和拐杖的叫花子,拽着他胳膊的,是泪水涟涟的崔冬麦。
宋幼湘一拍脑袋,她光记得隔两天打电话问师母那边的情况,忘了这边看守所还关着崔小春母子和崔冬麦。
我我我,别扯,别扯,要撞到人了,别姜沪生被扯在中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宋幼湘飞快讲好价付好款,拨开人挤过去。
崔冬麦一个人在街上茫然地走着,看着姜沪生立马就过来了,姜大哥是个好人,她求求情,他肯定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她就看见了宋幼湘。
崔冬麦有些怕宋幼湘,第一时间松了手,害怕得想走,却咬着牙死死地站在了那里。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老年叫花子虚虚地握着车龙头,浑浊的双眼刻在满是愁苦的脸上,小声地乞讨着。
姜沪生摆脱了崔冬麦,下意识就摸向了口袋。
回京市后,他就坚持把手里的钱交给了师母,充作治疗和生活费用。
与此同时,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弃靠知识赚钱。
姜沪生以前就有通过写文章赚取稿费的经历,在农场后期被打压,现在回到了京市,在病情好转后,又重新拿起了笔。
这时候诗歌文化盛行,姜沪生心里有太多的情感要抒发,他的文章和诗歌除了最开始几篇被退稿后,后面多有录用。
稿费基本都上缴给了师母,他只留个几毛钱在身上,主要是平时给安宁买糖吃的。
刚刚被她拽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孩子。姜沪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宋幼湘解释。
宋幼湘侧了侧身,果然看到老叫花子身后还站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子,七八岁大的样子,虽然脏,但看上去虎头虎脑的。
看到宋幼湘看他,他也不怕,吮吸着自己的手指,黑亮的眼睛天真又好奇地跟宋幼湘对视。
行行好吧,给我们爷孙一些吃的吧叫花子没注意到姜沪生的动作,他眼巴巴地看着车后的竹篓,目光里满是渴望。
那里头装的是年货。
宋幼湘看了眼挨着老人旁边站着的小男孩,爽朗一笑,行,您把袋子打开,我给您装点米和吃的。
叫花子是书面语言,江省那边还有另外的方言,叫讨米的。
果然听到有米,老人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亮。
宋幼湘给捧了好几大捧大米,又把刚刚买的干枣杮饼捡了些一起放进去。
老人弓着腰,嘴里念念有词,后面还说了几句吉祥话,因为带着口音,念得又太快,宋幼湘没听太清,只听清了一句好人有好报。
讨到米和吃的,老人就牵着孩子走了。
他说老家穷得没饭吃了,没办法才出来讨米的。姜沪生轻声解释,我们农场有他们老家那边的人,我能听懂他的话。
宋幼湘点了点头,把窗花剪纸压在后面的竹篓上,自己走在一边看着。
人有点多,也要防着有人顺手牵羊。
去年到今年,国家决心大,各方面发展势头良好,也确实有个别地区经济得到很大改善,但贫穷依然是现今社会的主基调。
现在新时期朦胧诗文化盛行,有被压抑多年的原因,也有沉睡麻木的人们醒来,感受到贫穷的疼痛的原因。
不过宋幼湘这会没时间同姜沪生讨论相关问题,她走着,顺便叫上了崔冬麦。
比起惹人生厌的崔小春,崔冬麦可怜可恨,但不那么招人厌恶。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没想到宋幼湘能搭理她,崔冬麦有些激动,昨天。
那你昨天睡哪里?看守所直接把你放了,接下来没给你安排吗?宋幼湘皱了皱眉,眼看着要过年,崔冬麦在京市也没有去处,怎么把人就这么放出来了。
崔冬麦看到宋幼湘皱眉就打怵,结巴着道,给人送救助站了,明天就送我上火车,可我
可崔冬麦不敢回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自古英雄出少年
要是她就这么一个人回去,她怕被她爸打死。
可救助站的人也不会一直管她吃喝,她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先是回了小院,但门上一把大锁,她才在围墙那里徘徊了几步,就被人问干什么的。
没办法,没处可去,走着走着,就到了附近的集贸市场。
没想到才来一会,就看到了姜沪生,崔冬麦一激动,就跑上前来,想找姜沪生说情了。
崔小春觉得姜沪生好欺负,崔冬麦其实也这样觉得。
姜沪生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从不对人说重话,他疯了后,被孩子们结伙欺负,也从没见他红过脸。
但崔冬麦没想到宋幼湘也在,要早知道她在,她就老实回救助站了。
宋幼湘看了崔冬麦一眼,能在这时候把她放出来遣送回家,那姜沪生的事跟崔冬麦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马上要过年了,家比外头好。宋幼湘收回目光,等会我领你去小院收拾一下行李,送你回救助站。
崔冬麦有些丧气,老实应声,哦。
转了一圈,买了一满竹子篓的东西,出了集贸市场,宋幼湘和姜沪生就分开了。
走吧。宋幼湘上了公共汽车。
崔冬麦有些胆怯地跟着挤上车,看着宋幼湘买了两个人的票,唯唯诺诺地跟在宋幼湘身边。
小院离集贸市场还是有两站路的距离的,崔冬麦走习惯了路不觉得远,宋幼湘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
过了两站,下车。
崔冬麦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幼湘身后,宋幼湘停她就停,宋幼湘走她就走。
看得出来她想说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憋着没敢开口。
宋幼湘也没有起话头给她说话的机会,把人领到小院,示意她收拾行李。
姐,我姐他们会坐牢吗?我小侄儿也要坐牢吗?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都堆在那里呢,崔冬麦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
宋幼湘扬了扬眉,崔大辉没有放出来?
崔冬麦低眉顺眼地摇了摇头,表示就她一个人被送到了救助站。
事后怎么判,要看调查结果。宋幼湘没有说夸张的话吓崔冬麦。
只是崔小春的话,如果只涉及到强嫁不成,以及强占工资的事,崔小春赔钱道歉,估计问题不会特别大,即便判刑也不会判太久。
但不管工资问题,还是几次阻挠姜沪生上学,崔父肯定是摊上了事。
要是再涉及到人命,崔父势必要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崔冬麦没有再问,默默地收拾行李,又跟着宋幼湘到了救助站,救助站的人正找崔冬麦了,她突然跑掉,也不知道留下条,把相关的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
同志,谢谢你把人送回来啊。工作人员跟宋幼湘道谢,拽着崔冬麦进去,边走边数落她不懂事。
宋幼湘看了眼,掉头回去。
没想到才走两步,崔冬麦突然丢下行李,折返回来,扑通跪在宋幼湘面前。
姐,你留下我吧,我吃得少做得多,什么活都能干,我给姜老师当媳妇都行,我能生儿子,你留下我吧!崔冬麦哭了。
她真的不敢回去,回去了她没法交代。
我爸会打死我的,真的!他一定会打死我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崔冬麦从轻声哭,又忍不住痛哭流涕,跟宋幼湘说了许多她父亲脾气暴躁不讲理的事实举证,还撩起她的头发,给大家看她脑袋上被父亲打出来的大疤痕。
她爸并不偏爱哪个孩子,只要是他的孩子,都挨过他的揍,她妈更是被打得厉害。
崔冬麦太害怕了,她回去被打就算了,但她爸肯定会迁怒她妈,会打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