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加令他无奈的是,在看到白芙蓉这样如我所料的神色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有一种羞愧的感觉,好像她一离开,自己的妻子就怀孕了,自己就好像输了什么,哪里对不起她一般。
明明是她先离开的!
又何况,难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毕竟是怀孕了,不管中间有没有什么因由,自己难道要因为她一个已经离自己而去的妾室,冷待自己有孕在身的发妻吗?
近距离地看宗明煜,白芙蓉这才发现,就算戴着头盔,也看得出他的脸颊好像瘦了,原本俊朗矜持的面孔,此刻带着肉眼可见的怒意,但脸部都有些许过瘦的憔悴凹陷。
白芙蓉忽然觉得没意思,都各走各路了,还要硬和他争个高低,将他打成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来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吗?
于是不再管宗明煜发青的脸色,匆匆跟他点了点头:改日再贺宗将军,民女还赶着归家,就不再叙了。
白芙蓉!宗明煜在背后又叫了她一声。
白芙蓉顿了一下,却更加快了脚步,而并未回头。
倒是她身后的宫女面带异色地回头望了一眼,提醒他这里还是皇宫大内,不是撕扯私事的地方,将宗明煜定在了原处。
当晚回到家,白芙蓉还跟宗明斐说:皇上还能走呢,是不是身体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差呀?
宗明斐摇摇头:不是,只是这几日他刚使用了一种提精振元的药,所以精神难得好了起来,你所见到的,已经是他今年开年以来,最好的状态了。
宗明斐则问白芙蓉:今日出宫遇到宗明煜了?
嗯。白芙蓉缩缩脖子,略有嘚瑟、显得十足少女淘气地笑了一下:我还祝他和余沛宁有喜呢,把他给气得,感觉都要打我但是,我又没有祝贺错,是不是?
是~但你别去招惹他,他也不容易。宗明斐就无奈而宠溺地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别理他,他要找你麻烦,你就让他找我。
嗯,好哒,听我们宗老师的。
果然,第二日白芙蓉再入宫,不过是夏日天气多变,昨日还是大好晴日,今天却忽然又转为暴雨入注,天气变化之下,皇帝已经又是下不了床,鬓发本就已经花白,肌肤发皱的干瘦脸容上,更是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死气,看着仿佛就要断气了一般,白芙蓉进来下跪请安的时候,都差点被永定帝这行将就木的样子吓到。
难怪现在只有极为重要的军国大事,永定帝才亲自过问、处理,朝堂日常事务,基本都由几位心腹大臣代为循例处理、殷贵妃替他过目行印了。
更不可能像一般要画像的顾客那样,还能坐着摆上自己想要的pose,让白芙蓉入画。
不过毕竟甲方的皇帝,一副精细的人像白芙蓉就算从早到晚上班打卡一样的画,起码也要一周左右,白芙蓉也早想好不用让他定住让自己画,而是在他做非需要保密的事情的时候,白芙蓉就在一旁观察,一边看一边大概画,就这样将皇帝的长相神态彻底熟悉,再在画稿上将他和宝殿的背景结合,就可以让他就算病卧着,她也能画出威严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画作了。
永定帝听闻如要画得更细致,不是一日之功,却有自己的主意,他并不想先画一幅单人的帝王相,而是气若游丝地要求:先画一幅朕与贵妃的合像罢,朕独个儿的,过些日子再画就是若是来不及,不画也可。
帝王之药
啧啧,这深情,都要死了,还要先拍和心爱妃子的合照,白芙蓉都默默感动了虚假一小把子。
更别说贵妃了,若不是想着帝王重病,啼哭不吉,捧着药碗,就要在永定帝病榻前洒下泪来,只是强行抑住了,皇上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来得及,您是万岁爷,只有长长久久陪着妾、护着妾的。
反正贵妃每日泰半时间都守在永定帝身边,白芙蓉可以将两个人一处观察,跟永定帝择定,就画一幅两人身着常服、并肩共坐的画像后,白芙蓉就开始打线稿了。
中午一起出了帝王寝房出去午膳的时候,白芙蓉悄悄问宗明斐:怎么昨儿看着还算好呢,才过一夜,竟就这样了?昨日用的药不是效果还挺好的,怎么不继续用?
宗明斐仰头,从窗棂照进来的日光,在白日也略显暗沉的宫殿内照在他的冰雪面具上,将他的双眼一只照亮,一只却隐在微黯中,看着有一种奇异的幽微与深沉:正因为效果太好,所以才不能常用。
白芙蓉似懂非懂:虚不受补?虎狼之药?
宗明斐轻轻颌首:此药前次只是试用了效果,虽确实不错,但今日药效过后,如你所见,皇上就衰败如此,虽则好用,能一时将病体强撑至可自行走动、谈笑,但每用上一次,其实都是过耗一次生机,折损寿元。
所以他试完药,就要留着他觉得最重要的时候再吃?
对。
白芙蓉这才明白,原小说里病得要死的永定帝,忽然能够重开大朝、亲封太子,大概就是用了这个药了。
只是时间好像已经快到了吧,传说中秘密返京的五皇子郑熙,人在哪儿呢?
在宫中为帝妃画画的几日,白芙蓉也经常跟在永定帝左右,不过鉴于她画师的身份,她一般只在同一室内的一个角落,像个隐形人一般默默观察作画就行了,她自己基本不会出声,永定帝和身边的内监宫女,前来面圣的一些心腹大臣,也都默契地将她当做了隐形人。
有时候有大臣前来,会提前叫白芙蓉回避,也有时候撞上了白芙蓉的。
比如威国公入宫面圣的时候,就是他已经到了,永定帝身边的贴身内监、大内总管李永福,才叫白芙蓉出去,白芙蓉走到门口,正好碰到威国公进来。
威国公见到她,先是微微一惊,然后风轻云淡仿佛不认识白芙蓉一般,矜持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越过白芙蓉进内殿去了,君臣二人在内室密谈了半个时辰左右,威国公才神色低沉而严肃地出来。
这几日,白芙蓉倒是发现,永定帝真的十分信任宗明斐。
可以说是宠冠后宫,就连殷贵妃拿给永定帝的药和食物,永定帝都要拿给御医和宗明斐一起看过,并给身边小太监试毒,但白芙蓉有看到,有时候宗明斐给的药,永定帝没有找人试毒,直接就吃了。
白芙蓉有些疑惑,莫游入宫才多久啊,就这么信得过吗?
嗯,可能是因为生病的人疑心病重,只相信医生,更何况这个医生还是他的死忠纯臣威国公府的世子的缘故吧。
五月二十九日。
白芙蓉所绘永定帝妃端坐图完工,画中夏日阳光熙熙射入、一室明亮,身着帝王常服、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中年帝王,与一身宫裙、雍容美丽的美妇并肩端坐,室内榻椅摆设,俱都立体生动,连皇上与贵妃身上的镂雕刺绣,俱鲜艳如真,人物与静物、窗前与阴影中明暗对比俨然、如临其境。
两人都是众人熟悉的中年相貌,但是显然,皇帝不是现在病中憔悴的永定帝的样子,而是白芙蓉把两人都画得稍微年轻精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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